自愿捐肾就为了死前做一件感动人的好事(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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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2月21日10:48 四川在线-天府早报 | |||||||||
马建华在病床上 马建华在自愿捐肾公证书上签字后,儿子终于原谅了他,伏在他的肚子上,慢慢流泪…… 马建华的病越来越重,有懂医的人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你的病治好的机会很小。一个人睡在床上,精神总是四处飘荡。早年的事情一件件在他脑海里浮现跳跃,过去做的那些恶事坏事,像是一根根钢丝绳,勒得他头痛如裂。而在他的脑海里,跳跃得最多的,就是他的
遗愿想让名字变干净 “我这一辈子,大部分都是在做恶。我想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好事,感动儿子……” 马建华有种恐惧,他害怕直到死儿子也不会原谅自己;害怕自己这个“劳教犯父亲”的名声,让儿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害怕抬不起头的儿子,走上自己当初的道路! 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由于呼吸困难,他开始流鼻涕、泪水———这不只是因为病,还因为对儿子马小涛的负疚。睡在床上 等死,他就想怎么来洗刷自己这一辈子,“让自己的名字变得干净点”。一个念头在 他的头脑里浮现:我这辈子,什么都是坏的,只有身上的几样器官还是好的,我就用这几样器官来做点好事吧。 2005年11月7日,马建华给成都市媒体打电话,希望媒体帮助他联系需要换肾的病人,他说:“我这一辈子,除了不懂事的童年,其他时间基本上都是在做恶,儿子也不认我这个父亲,我想,快死了,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好事———要是儿子看到我捐肾后被感动,愿意给我一个电话,愿意搬回来跟我一起住,我那就心满意足了……” 犹豫儿子开始相信他 “没骗人?”“没有,真的没有……”“那好,我再相信你一次。” 但马小涛并不相信父亲会有这样的善举,即使面对记者,他也是怒气冲冲:“他是个骗子!他以前就是诈骗犯!他在利用你们!你们回去告诉他,他没有资格做我的父亲,我恨他!” 把记者赶走后,马小涛情绪依然愤怒。他把自己的书本在桌子上拍得噼里啪啦,仿佛那桌子就是父亲,桌子被捶得“砰砰”直响,好像那些年来父亲落在他身上的拳头。在发泄后的空虚中,他顺手翻开一本读物,里面恰恰有句话跳进他的眼帘: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一成不变,人们的愚蠢在于,他们永远用过去的眼光看待变化了的事物。 少年的心猛然一紧,他又仔细看了一遍,头脑里却跳出几个词语:“马建华?捐肾……” 马小涛在床上躺了一个下午,最后,他像大病初愈一样,摇摇晃晃,拨通了记者的电话,表示愿意见一面马建华,“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又在撒谎。” 在记者的联系下,马建华父子俩见面。马建华躺在床上,因为哮喘而不断咳嗽;马小涛则站在床头,看着他,没有别的动作。 “你真要捐肾?”父子俩沉默了十来分钟后,马小涛问。 “真的。” 马小涛追问了一句:“没骗人?” “没有,”马建华喘息着,“真没有……” “那好,我再相信你一次,”马小涛退出去,把门轻掩上。 牵线如愿找到受捐者 “姐姐,马建华这辈子做了那么多坏事,你们就让他做件好事吧……” 虽然马小涛说愿意再相信父亲一次,可是,他多少有点疑惑:这个当年无恶不作的人,难道真的就改恶从善了?他有时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诈骗犯”父亲的又一次精彩表演?马建华似乎也看出儿子的疑惑,再此后和儿子见面的时候,他都要重复一句,“你放心,我不想要死了,还让你来多恨我一样事情……” 此时,河北邯郸市第五人民医院内科医生、尿毒症患者倪锡恒正在八方寻找肾源,经本报牵线搭桥,马建华愿意把自己的肾捐给倪锡恒。看来一切都是真的,马小涛终于相信:他这个父亲,这次真是要向媒体说的那样,用生命换回自己尊严,换回儿子的亲情。 但马小涛突然感到伤心:以父亲的身体状况,手术很可能让他的善举要以生命为代价。但是,他并不想劝父亲打消捐肾的行动,因为他明白父亲的想法———毕竟父子连心。所以,在倪锡恒最初因为马建华的身体状况而谢绝他的善举时,马小涛对倪的女儿倪金金说:“姐姐,马建华这辈子做了那么多坏事,你们就让他做件好事吧……” 马建华也对倪金金说:“我是真心想要捐肾救人,不需要你们任何的经济补偿……请你们满足我这个心愿吧……你们让我做件好事,我就是死了,我想,我的儿子在想起我的时候,他也会好受点;在清明节这样的节日,他还愿意来给我上炷香……” 公证郑重签字换尊严 “我这名字哟,总算干净了些……” 2005年12月8日下午5时,华西博爱医院,单人病房。马建华全身插着导管,手上输着液,鼻子里吸着氧。两名身着深蓝色制服的公证员站在病床前,华西博爱医院院长、受捐者倪锡恒的女儿倪金金、《天府早报》社和成都电视台的数名记者成为这个时刻的见证人。马建华一点一点地抬起头,迎视着所有人的目光,嘴角拉动,显出一个笑容,然后,他又喘息着,身体弓在被子上,像一只虾米。 四川省公证处公证员李安科主任打破了病房里的寂静:“马建华,我们是四川省公证处公证员李安科、孙怡。应你的申请,我们来为你自愿捐肾做公证。” “我等你们好久了,”因为喘息,马建华的笑容有点硬,“谢谢,谢谢……”接下来,两位公证员依照公证程序,核对马建华的相关身份资料,一切无误,公证员李安科主任再次向马建华重申:“你捐肾的行为必须是完全自愿!”马建华点头:“我知道。” 没人说话,公证手续在沉默中办理着。马建华的声音响起,他身体虚弱得每说一句话都要喘息一次,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甚至喘息得流下鼻涕。为了让说话的声音更加响亮一点,他每说一句话就要用拳头捶自己的胸脯: “我,声明人马建华,在此郑重声明:我在无任何欺诈、胁迫的情况下,自愿为河北邯郸医生倪锡恒捐肾脏;捐献肾脏后,不会向倪锡恒及其家属索取任何报酬;捐献肾脏后的一切医疗后果及法律责任由我本人承担,与他人无任何关系;由于我已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我的父母、子女均不得以我的名义向倪锡恒及家属索取报酬、追究责任……” 公证员孙怡一字不漏记录下他的声明,笔在纸张上沙沙有声。马建华把公证书放在膝盖上,用输着液体的手摸索过笔,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他签得很仔细,一笔一画。没人打扰他,三份公证书签完,十来分钟后,他才低叹一声,又把目光落在公证书自己的名字上,自言自语:“我这名字哟,总算干净了些……” 马建华努力微笑一下,然后,像是浑身力气突然被抽去,他的身体一下落回去,靠在床头上,保持微笑。人们蹑手蹑脚出去,门被轻轻掩上,留下马建华和一屋夕阳。 有哭声响起,那是受捐者的女儿倪金金,她的眼里蓄着泪水,从眼眶流到下巴,掉落在胸脯上,衣服被打湿。 一行人退出病房,来到另一个房间,为倪锡恒签定手术承诺书。倪金金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咬着嘴唇,签下声明: “我,倪金金,受父亲倪锡恒委托,在此郑重声明:接受成都市居民马建华自愿对倪锡恒进行的肾脏无偿捐赠;马建华对我父亲献出的爱心,我非常感动,所以自愿决定,马建华在福州的医院里,为捐赠肾脏而进行的检查及手术期间的饮食、护理费用,我有义务承担……” 倪金金悄声告诉记者:“看马叔叔那情况,手术后肯定需要帮助,不帮的话,我们良心上说不过去;帮吧,我们实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个年轻女孩子把身体依在墙壁上,昂着头,闭上眼睛,泪水又从闭成一条缝隙的眼睛中溢出,“马叔叔本质上是个好人……” 爸爸儿子终于叫出口 马建华伸出手,搂着儿子的头,让儿子伏在自己的肚子上,自己慢慢流泪…… 其实,在公证人员在楼上为马建华做捐肾公证时,马小涛就已经来到医院,这个14岁的少年,在医院大厅里的椅子上坐着,没有上去。 当公证人员一行人下来的时候,马小涛裂开嘴对他们笑一笑,没有打招呼,然后一个人上楼,向父亲的病房里走去。 傍晚6时,冬天的夜色已经降临。马小涛推开父亲病房的门,里面没有开灯,光线昏暗。他看见父亲就依靠在床头上。父子俩对视一眼,又各自把目光错开。 “做了?”马小涛轻声问。 “做了。” 马小涛慢慢蹲下身子去,蹲在马建华的床头,“爸爸,”他说,声音有点干,他吞了口口水,加重声音,“爸爸……” 这第一声“爸爸”让马建华的身子在床上抖了一下,他伸出一手,搂着儿子的头,让儿子伏在自己的肚子上,慢慢流泪…… (完)(早报记者 罗巨浪 杨丹 摄影 向宇) 相关专题:刑满释放人员捐肾换尊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