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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京穗大学生,“飞人族”求职记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4月27日11:35  东方网
2009年:京穗大学生,“飞人族”求职记
  为了告别的聚会,先把找工的烦恼抛一边。这或许是大学城首个民间音乐团体——南噪3乐队——校园生涯的最后一唱。这天晚上7点一直放歌至凌晨,吸引了超过600名在校大学生前往聆听。 谭伟山 摄

  经济危机、大学生、找工作,当这三个词在2009年的春天碰撞在一起,面对一职难求,大学生“求职飞人”越来越多。附近省市的招聘会,坐火车去;远一点的,坐飞机去。“哟,又来面了。”经常在火车、飞机上遇到有同样经历的“飞人族”,他们也会会心地打声招呼。

  南都周刊编辑 罗灿 记者· 张守刚 实习生· 吴敏

  中山大学资讯管理系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专业大四的女生,从左到右依次是吴玉琴、张洁、张彦箐、张瀛,她们同住在一个宿舍。但并不是人人都找到了归宿。

  吴玉琴:同时拿到省农行和省移动客服部的offer,她最后选择去农行。从去年9月开始,她就网申了几十份简历,但很多都石沉大海,在深圳、广州的几场双选会投递简历也没成功。面试移动时从去年11月26日一直到今年的1月16日,其中经过了1轮笔试和7次面试“马拉松”式的求职,非常艰难地拿到了offer。

  张洁:保研到上海交通大学情报学专业。2008年9月底在网上报名、投递简历;通过了简历筛选关后,10月上旬来到上海,参加了交大的笔试和面试。

  张彦箐:前几个月忙着报考中大管理学院会计系的研究生,可惜没能考上;现在打算回家乡,报考甘肃省公务员选调生考试。她坦率地说自己的职业规划不是很清晰。

  张瀛:保研到中大管理学院管理科学与工程专业。刚上大四时,管理科学与工程专业允许跨专业保研的名额只分配到3个。她精心准备了笔试和面试。(记者谭伟山 实习生童华灵)

  4月17日,北京西站。23岁的女孩陈丽敏脚步匆忙,踏上了一列去河北石家庄的火车。今年将从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公共管理系毕业的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参加求职考试了,失败、失败、再失败,一再击溃她骄傲的心。“现在的选调生考试,都很黑。”她叹息说。

  经济危机、大学生、找工作,当这三个词碰撞在一起,2009年这个春天,在毕业生的眼里更多的是无奈和叹息。“不厚道”,中山大学人文学院05级的男生廖飞用这个词来表达自己的应聘感受。作为中大历史最悠久的院系之一,每年来中文系招聘的知名企业络绎不绝,而今年,来的多是些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小企业。

  “江门一个摩托车厂的文秘都要求研究生学历,佛山一个镇政府要求至少做过学生会副主席,这都是什么条件!”

  两三人签约,一两千月薪

  3月下旬的一个深夜,陈丽敏独自一人拉着行李箱,走在广西桂林的街道上,心中一片悲凉。

  白天的遭遇让她窝着一肚子火。为了参加这次毕业选调生考试,她从北京杀到桂林,忍受着小旅馆比平日高出两倍的价格,不曾想中午的时候竟被赶了出来。一脸横肉的老板给出的理由是:“这房间一直有人预订,中午得给人做钟点房。”一个文弱女孩有什么选择?她走出旅馆,门外下着大雨。

  下午,她买了次日早晨7点返京的车票,不愿意再看旅馆老板的脸色,她决定到火车站将就一夜。在火车站的候车大厅迷糊到凌晨3点的时候,她被查票者叫醒了,然后她被勒令走出大厅,这次的理由是“你的车时间还早”。一天之内两次被逐出,她走在清冷的街头,打了几个哆嗦,觉得“只剩下半条命了”。

  “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在那一刻灰飞烟灭了。”陈丽敏是那种文静安分的女孩,事业上没有野心。她的梦想是有份稳定的工作,工资能养活自己,然后嫁个好老公,过安稳日子。她的专业是公共管理,考公务员算是比对口,但几番考试下来,她发现自己离这个梦想似乎越来越远。

  最早,她报考国家公务员折戟沉沙,然后,北京、广东、上海、桂林??她四处参加公务员和选调生考试,一面疲于奔命,一面不断接到分数没有过线的噩耗。按照最初的设想,她把老家桂林市的选调生作为“保底的工作”,因为选调生虽然也属于公务员,但一般是到基层工作,竞争相对小一些。

  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多么的可笑。“选调生考试都比较黑,像我这样在桂林一没背景,二没势力。肯定没戏。”

  陈丽敏也许没意识到,她争取的公务员职位竞争是多么的惨烈。今年中央国家机关公务员考试报考审查通过人数达104万余人,各职位平均竞争比例为78:1,大大高于去年60:1的比例。北京某些部门的录取比例更为悬殊,以北京海关为例,计划招录6个职位共100个公务员名额,但有11559人报考,录取仅为116:1。而中残联组联部“基层组织建设岗”一职,其4723:1的竞争比例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在这之前的2月份,陈丽敏到北京国际展览中心参加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招聘会。快下公交车的时候,她问售票员“国展怎么走”,售票员眼也没抬,回了句“跟着人流走就行!”让她大感意外的是,那天她投出数十份简历,却没有一家单位给她面试通知。

  “我不大会跟人说话,还是网上应聘比较好吧。”她想。但随后的网投结果也不妙——几百份简历出去,除了几家小得可怜的私企,没有一个像样的单位给她面试机会。

  陈丽敏对职位的要求并不高:“我觉得月薪2000元就行,然后给我上社会保险。”她也知道,这份薪水在北京连基本生存也很难,每个月租房就去了至少一半。“心情差的时候,总是想回老家,但回到家了,又觉得北京真好。那种落差好大。”

  她内心纠结,摇摆不定。

  陈丽敏的宿舍共4人,一个出国的,从读大一就设计好了未来的道路。一个考研失败的,决定明年再考一次,也可以暂时避开今年的就业危机。还有一个就是跟她一起找工作的是刘苒萌。

  刘苒萌家在北京,找工作比起陈丽敏有些优势。“4月初,北京有个国企到我们学校招聘,要求是中共党员、北京市户口,符合这个条件的我们班里就两个。”两次面试下来,刘苒萌很顺利得到了这个职位。但谈到薪酬,却让她傻了眼:月薪1500元。“这个钱在北京没法活啊,我还得继续找。”

  但这显然给了陈丽敏更大的压力。“苒萌之前没找到工作,别的宿舍同学也没有动静,我没有着急。但现在,我有点急了。”陈丽敏低声说。她还听说4月底如果没找到工作,档案就可能打回老家,这个没有确认的消息让她多了几分紧张。

  她有个外号叫“哼哼”,问她什么,她就嗯哼几声。她比较懒,喜欢睡觉,早上10点钟起床算正常。起床后先打开电脑,去洗漱一番后,就坐在电脑前看网络小说,这是她之前的惬意生活。“她好像生活在幻想中。”她的舍友说。

  现在,惬意生活彻底结束了。她开始睡不着,早上7点就会早早醒来,脑子里全是如何找工作的事情。

  班里男生的求职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徐方宇是班里的团支书,现在工作一点谱也没有。他的精神状态跟陈丽敏有点相似,“表面很闲,不知道该做什么,到了晚上就睡不着觉。”

  作为班干部,他对班上同学找工作的情况比较了解。班里一共有40人,出国的有两三个,考研究生的有一两个,其他的找工作,而现在签约的仅有两三人。“大部分还没有着落,大家都很彷徨。”

    找心理老师谈心的人多了

  说到今年的就业情况,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就业办的工作人员也连声叹气。“很一般,比起去年差得多。”去年,政治学院公布的就业率曾高达91.67%。班上几位同学跟记者说:“今年学校是指望不上了,还是得靠自己。”倒是学工部有个心理咨询中心,这几个月去那里找老师谈心的毕业生多了起来。

  徐方宇是考研落败后,才加入求职大军的。今年2月7日,他走出研究生考试考场的那一刻,就知道考砸了。“没什么招了,开始找工作吧!”招聘会与网络投简历双管齐下,没什么效果,参加了五六次大型招聘会,仅仅获得了两次面试机会,“是保险销售类的,不是很合适。”网上回音更少,投100份,有回音的仅有一两份。

  对这样的就业惨状,徐方宇和他的同学们刚入学的时候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我们学校是共青团中央直属的,高考的时候提前录取,很多人分数比北大的录取分数线都高。那时候觉得工作肯定不用愁。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心里很不舒服。”

  事实上,他们的境况还远不是最差的。刘苒萌有两个高中同学,一个在北京联合大学,一个在北京城市学院,从来没跑过招聘会。“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肯定找不到工作。天天就在家呆着。”

  打“飞的”四处求职

  对张萧萧来说,北京与广州并不遥远。这个中山大学人文学院应届毕业生的记事本里,密密麻麻地记载着众多面试信息和日程表:

  3月16日 上海

  3月20日 上海

  3月22日 广州

  3月25日 广州

  3月28日 北京

  ……

  整个三月里,这个“空中飞人”累积的飞行里程都够去一次北极了。为找工作下如此血本,也许只有今年的毕业生才做得出来。

  时间倒回2009年3月9日,中大的考研初试分数公布,张萧萧的英语分数太低,录取无望。“压力似乎是一瞬间袭来的,这回不找工作不行了。”当晚,他开始上网寻找招聘会信息,并在网上订了一张去上海的机票。“买的是一大早的,便宜一些,6折。”

  4月19日,坐在宿舍谈起这些时,张萧萧有些不好意思。“当时真的是急了,所以病急乱投医。现在想想,很幼稚。”他还记得,去上海的第一个面试,由于刚下飞机,又睡眠不足,他把应聘公司的名字都弄错了,于是很客气地被请出了门外。

  在北京、上海,张萧萧第一次体会到被忽视的痛苦。“在北京、上海说起中大,他们都不感冒。”和北大、清华、复旦的学生一起面试,张萧萧感觉并没有太大优势,每次轮到他时,面试官总是不冷不热。“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反正那种滋味不太好受。”

  自考研失败后,这一个月的空中飞人生涯,让张萧萧花去了5000多元的飞行求职费,除了父母赞助的2000元用来添置了西装,其余都是他积攒的奖学金。张萧萧说,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他没有向家里要钱。“三年的努力付之一炬啊。”这个腼腆的男孩苦笑着说,“最后不得不沦落到每天吃饭时间就蹲点蹭饭。”

  4月2日,对于张萧萧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他终于找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在广州一家事业单位做企业内刊。“工资不是很高,2000多,勉强够生活吧。”这时的张萧萧,语气中已透着轻松。据说,这在他们系里还不是最低工资,有些同学签了佛山的一个小家具厂当文员,起薪只有1500,比较下来,张萧萧觉得这样的条件已经算可以接受。不管怎么说,这只是第一份工作,他决定先不计回报地好好干。

  一职难求,像张萧萧这样的“空中飞人”,越来越多。附近省市的招聘会,坐火车去;远一点的,坐飞机去。“哟,又来面了。”经常在火车、飞机上遇到有同样经历的“飞人族”,他们之间也会会心地打声招呼。

  同宿舍的廖飞来自北方,是个自信而健谈的人,他归结的面试秘诀是“能写、能说、能应酬,三者必居其一”,这三条似乎他都占满了,一手好文章、一副好口才再加上学生会副主席的头衔,这些都为他赢得了不少的offer。但说起自己的找工经历,廖飞的神情突然暗淡了许多。旁边的孙子峰捅捅记者暗示道,“他可是心里受过伤的人啊。”

  深圳一家国企是廖飞面试的第一个单位,他面试的职位是董事长助理。过五关斩六将来到最后一轮面试,董事长的第一句话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请你向别人介绍一下我”。廖飞当时一下就懵了,他根本没做过这方面的准备。“没有做好功课,怎么做我的助理。”董事长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句话真的把我吓坏了,只能低着头不说话。”平常神气活现的廖飞傻了眼。为了缓和董事长的情绪,他拿起一旁的功夫茶壶,不停地给董事长倒茶。“功夫茶要滚水,瓷器又不隔热,回来一看手都给烫红了。”廖飞有些尴尬地笑着,“不过最后,我还是没进。”

  最后,廖飞选择了去政府机关工作,“稳定是大前提嘛”。说着这话时,廖飞神色平淡,并没有半点喜悦,旁边的室友杨曦插话说,“为了这份工作,廖飞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杨楚。”

  气氛一下安静了下来。廖飞点起一支烟,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说:“这也是没办法的,无心栽柳柳成荫啊。”原来廖飞和杨楚都报考了那个职位,但廖飞过线了,杨楚差0.7分。“那都是他复习公务员的书。”廖飞指着杨楚桌上一堆半人高的书说,“他从大三就开始准备了。”

  对于考前一个月才开始复习的廖飞来说,这样的结果让他觉得不是滋味,仿佛他是那个背叛兄弟情义的小人。“社会就是残酷的,我们都明白。”廖飞让烟雾围绕着自己,看不见表情。

  相对他们来说,宿舍里的另一个成员杨楚仍处于“水深火热”中。排两个小时的队只为投一份简历,坐两个小时的公车去面试,这些他早已锻炼到麻木。让他记忆犹新的是,一家往年招聘大专生的事业单位,今年去了几百个本科生,而最终录用的是两个研究生。

  这让他第一次真正看到了找工作的残酷,“之前看到北大博士卖肉之类的新闻,总觉得很遥远,这回是真信了??”他不住地摇头,语气里透着无奈。说着话,杨楚的手机闹钟响了《我的未来不是梦》的旋律。他站起身,对着镜子整了整本已十分整齐的领带,跟宿舍的兄弟们道别。当天,他还要去面试,应聘一家公关公司的文案策划。

  傍晚6点,疲惫的杨楚回到宿舍,下午的一场大雨,让他原本笔挺的西服已经有些皱褶,裤腿上也溅满了泥泞。“怎么样?”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时,杨楚一言不发地走向了自己的铺位。廖飞则默默地从抽屉里拿出啤酒,分给杨楚一罐。 (来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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