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会被那些号称世界最大、最小、最古怪、最美的独特物种吸引？为什么物以稀为贵？今天，正是对稀有物种的好奇心破坏着生态环境，并灭绝了那些珍稀物种

　　人们为什么想看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从世界上最大的奶酪到百万里挑一的邮票错票？人们为什么忍不住要看进入吉尼斯世界纪录的最长胡子的照片？

　　“差异增强”源自生存本能

　　为解释这种怪癖，就得考虑它是否有适应上的优势。对稀罕和矛盾事物有选择的反应是我们感官系统的一个特性。这种现象叫作差异增强。如果人们持续听到背景噪音，例如空调的声音，相关的感受系统就开始变得适应，迟钝并且无反应。这时，如果一种完全不同的东西投入进来，就会激活感觉系统，甚至会夸大新刺激和那些重复刺激之间的区别。大白天进入灯明火亮的房间没什么感觉，而在黑暗中呆一小时再进入那个房间则会眩目。

　　差异增强效果在弱肉强食的自然界有其功用。在鬣狗捕猎斑马的过程中，会选择斑马群中最与众不同的个体，也就是跑得最慢的那匹。捕猎者有一种被心理学家称之为追逐局外者的倾向。十多年前，有位研究者计划研究羚羊的习性。但羚羊看上去都差不多，为了区别它们，他想出了一个办法。他驾越野车在非洲草原上追赶上羚羊群，然后用栓在长竿子上的油漆刷子在一只羚羊臀部随意点上记号。令他沮丧的是，被打上记号的羚羊很快就成了捕食者的目标。这个现象叫作古怪效应。捕食者常常会挑选老弱病残的个体，在缺乏更多信息的情况下，与众不同的个体就成了它的目标。

　　一种“有眼无珠”的珍视

　　对稀罕事物的关注对环境来说也许有着一些不良含义。其中原因之一是我们并不总是能很快地观察到稀有事物。我们能很好地察觉出一个与众不同的事物，如世界最长的胡子，可我们并不善于观察到事物表象后面的进程。几十年来，美国斯坦福大学周围的橡树在减少，但很少有人注意到，因为这些树木的生长周期是几个世纪。只有生物学家注意到了橡树幼苗在减少。同样，要经过很多暖冬和干旱夏季，人们才开始发现全球变暖这个罕见现象。我们的神经系统已进化成足以能觉察到突然的变化，但事物变得稀罕，通常都要经历逐渐消退的过程。

　　另一个问题是，我们对有些稀罕事物的反应比对另一些稀罕事物的反应更带感情色彩。我们对动物的反应要比自然生态系统更强烈。我们对那些可爱、聪明以及处境危险或传统上被认为神圣的物种比对其他物种更关心。正因为如此，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用大熊猫而不是用竹子做标志。可是如果不能拯救大熊猫赖以为生的生态环境，也就无法拯救大熊猫。人们可能会努力拯救大熊猫及山魈、加利福尼亚秃鹫，而无视树蛙赖以生存的环境恶化。

　　致命悖论造成“爱杀”

　　为稀罕物种着迷在生态学上还有另一个不良含义，这正是我们非常关心的。想像一下，如果一个国家拥有某种珍稀甚或最后一批野生物种生活在它的自然保护区内，不管这些物种是大熊猫、雪豹、山魈、老虎还是最后100万头羚羊，总而言之是被美化、神圣化，而旅游者也常常会不惜付重金一饱眼福。

　　现在再设想：也许因为短视、腐败或者是愚蠢，这些国家会为短期利益而开放那片珍稀保护区的一半，于是大量游客蜂拥而至，客栈如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大量垃圾随之排放到河中；国家允许交重金后进行小规模捕猎；护林员因为受贿而允许当地居民放牧……生物栖息的家园面积迅速缩小。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无疑具有环保意识的媒体将纷纷发出谴责之声。不管报道取向如何，大标题无非“最后一只婆罗洲猩猩”、“非洲象园在变小”。它们所透露的都是同一个信息：珍稀物种正在加快消失，如果你想看到它，就要抓紧时间而且不惜任何代价。这就形成了一个致命的悖论：如果你掌握某种珍贵的稀罕物，为了赢利你可砍掉其一半，那么剩下那一半价值就会翻一番。当然，假使一直这样平分下去，几个回合之后将到达一个临界点，过了这个点，回报将下降并最后变成零。不管怎样，正是由于我们爱好珍稀之物，结果造成了对珍稀物种的“爱杀”。

　　陷入商业和生态的两难

　　这个悖论不仅在某些生态财富获得更大价值时成立，而且在情况变得相反时也成立，即当一些濒临灭绝的珍稀物种数目从灭绝边缘好不容易恢复后，它们就失去了价值。例如，澳大利亚“地球避难所”公司建立了一些保护地，繁育那些濒危物种，公司的商业价值部分地取决于这些动物的价值，而这又和它们的稀缺性相关。小袋鼠和袋狸由于稀少而有很高价值，但随着数目上升，它们的价值却下降了。商业上和生态上成功的矛盾使该公司左右为难，不知要为保护那些珍稀物种的成功是喜还是悲。

　　当然，如果没人去看非洲草原上的珍稀动物，支撑起那里的生态旅游经济，那些动物迟早会变成当地人的盘中餐，人们会在草原上养起牛羊以替代它们。像许多矛盾一样，最终解决这个难题的钥匙还是在最不愿意解决这问题的人们手中：也就是取决于那些从荒谬的经济刺激中得益的公司和组织。

　　我们想看珍稀之物的原始冲动，有可能被恶意利用而使那物种灭绝——如果有朝一日地球上只剩下一头野象，绝对少不了有恶棍要出天价猎杀它。但令人惊讶的是，我们怀着好意表达喜爱它的心愿，也可能无意地助纣为虐。(魏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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