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什这四年

　　本报记者李梓

　　即将过去的四年中，布什可谓“收获”颇丰：从来没有一个美国总统遭遇像他这么多的非议，又赢得这么多的支持， 也从来没有一个美国总统花掉那么多的预算，发现了那么多的敌人。有一半的美国人认为他让美国失去了希望，还有一半的美 国人认为他是美国的希望。

　　布什把美国带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他改变了美国外交政策的取向，也影响了美国人的逻辑思维，他不仅吸引了美国 人批评的炮火，也促使美国人自我批判。

　　作为美国第四十三任总统，乔治·沃克·布什这四年的表现，虽然不能让他跻身美国最杰出的总统行列，也能让他成 为美国历史上最重要的总统之一。

　　受冷落的新人

　　2001年1月20日7点30分，一个庄严的时刻，白宫正式易主。

　　布什午夜时分就到了，他在幕僚们的簇拥下左顾右盼，踌躇满志。白宫已经焕然一新，走廊里挂着他两天前在就职仪 式上的照片，还有他与夫人劳拉在仪式结束后翩翩起舞的照片，空气里飘荡着他钟爱的摇摆乐，地上铺着他喜欢的乳白色地毯 。属于克林顿的一切都在18日后迅速消失了，原来呆在椭圆形办公室墙上的民主党前任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和约翰·肯尼 迪画像也被请了出去。

　　突然，走廊另一边的门开了，记者们立刻骚动起来，争先恐后地朝那扇门挤过去：“总统来了，总统来了。”

　　他看上去并不具备传记作家格林斯在《总统的魅力》一书中为美国总统立下的标准：慷慨陈词的素质、组建和领导团 队的能力、高超的政治技巧和远见卓识，以及作为一个总统最重要的情感智慧。漫画家和专栏作家对他很不友善，他张开嘴的 动作，被人拿来和大猩猩打哈欠相提并论。

　　那时，布什的执政前景一点也不乐观，经济疲态在那个初春已经显现出来，华尔街并不看好这位哈佛商学院的MBA ，他们相信共和党人是经济外行和股市毒药。在过去100年里，民主党执政期间道琼斯指数年增长率达到13.4%，而共 和党执政时只有8.1%。此外，“非法总统”的阴影纠缠着他不放，民主党控制了国会山，3个小时后他必须到那里接受他 们言不由衷的恭维。

　　所有的这一切撩拨了新总统的斗志，下午2点45分返回白宫后，小布什立即启用他的权利，否定了克林顿在几个小 时前挑灯夜战，利用最后职权通过的几项无关紧要的法律。

　　白宫野蛮人

　　“9·11”是布什第一个四年的分水岭，在此之前，小布什一直活在两个人的阴影中——他卓越的前任和他著名的 父亲。为了弥补政治和外交方面的欠缺，他起用了一个他父亲推荐的混杂着强硬派和温和派的班底。以副总统切尼和国防部长 拉姆斯菲尔德为首的一派具有单边主义倾向，而以国务卿鲍威尔为首的温和派则崇尚老布什式的实用主义。哪一派的主张更能 占据上风，则由总统的性格来决定。

　　布什很快体现出了他的风格，这种风格容易让人联想起犀牛：强悍、顽固、看得不太远，不理会别人的想法，一旦认 定一个方向就不愿回头。当华尔街在2000年把大部分赞助投给戈尔后，没有一个华尔街精英得到参加他就职典礼的。邀请 当他在华盛顿遭受冷遇时，他把布什家的德州牧场改造成了一个新的政治中心，在那里接待军界、工商界和政界的巨头们。同 样，他不屑于与那些对选票齿孔斤斤计较的人和解。

　　在布什履新半年后，前总统卡特罕见地站出来批评现任总统。他指出，布什在以极其微弱的优势赢得大选之后，没有 及时笼络温和的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导致国家政权分裂，“我原本以为布什会是一个温和的领袖，我对他所做的几乎一切事 情都感到失望。”卡特把布什称为自己之后最差的美国总统。

　　布什不具备委婉表达的技巧，他厌恶记者老是取笑他的含混口音和反应迟钝，在上任的第一个小时，布什宣布将转变 白宫的奢靡风气，尽量减少宴会和不必要的记者招待会。他说到做到，头三年里，他在白宫举行的记者招待会只有6场。

　　在谈判时，布什所采取的策略是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方案，这种突袭往往让人猝不及防。他的这种才能来自母亲芭 芭拉的教诲，芭芭拉总是教育孩子们想什么就说什么。这种“野蛮冲撞”式的谈话策略让许多人不适应，其中包括中国领导人 。2001年4月1日，中美在南海发生撞机事件后，他说“美国将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协防台湾”，这种蛮横的姿态引起了 中方的高度紧张。布什的这番言论在国会山遭到了激烈的批评，参议员约翰·克里说，“美国根本没有义务保护台湾。”

　　这种罕见的施政风格引发了的争议，人们按照心理学、星相学、遗传学等多方面对他进行了剖析，并得出结论说他不 像以往的任何一个美国总统。

　　对于布什家族来说，乔治·W·布什恰是他们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具有英国王族血统的老老布什竞选参议员 失败后，他致力于把儿子培养成为一个地道的美国人，这个计划直到孙辈才获成功。在这位差点被一块饼干谋杀的总统身上， 贵族气质已经消散，他粗鲁的举止让人觉得有人情味。

　　布氏9·11

　　尽管迈克·摩尔在《华氏9·11》里尖刻地提出，是这场灾难拯救了小布什的政治生命，但许多人相信，布什有他 的优点和优势。曾为布什起草2002年国情咨文的作家戴维·弗如姆在“9·11”后出了一本书，书名译成中文后为“天 将降大任于小布什”，弗如姆认为，是“9·11”使小布什脱胎换骨，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总统。

　　在那场灾难发生的当天下午，民主党人愤怒地指责小布什的反应迟钝。这个指责有道理，后来布什在一本书里坦白说 ，他得知消息后的第一反应是“那个飞行员的驾驶技术真是糟糕之极”。但是，一旦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就知道应该干点什 么。

　　一周后，他顺利地聚拢了美国民心，并使参众两院团结起来。他推动“先发制人”的思维，发动了两场战争。他在“ 9·11”后比罗斯福总统在珍珠港被袭之后得到的支持率更高，并且更持久。

　　布什经常翻阅一本被称为总统圣经的书——《总统的权力》，理查德·E·纽戴特在书中的经典性陈述归纳起来是： 在处处是陷阱的美国政治体系中，总统武断地行使自己的权力，反而有利于提高并保持公众支持率，建立自己的威望。

　　布什在“9·11”后的表现中，清楚地证明了上述理论。他强行推动第二次减税计划，不仅花光了克林顿留下的1 270亿预算余额，还增加了高达3740亿美元的预算赤字。许多人认为第二次减税是毫无必要的，但布什坚持，这是他竞 选时的承诺。

　　《时代》周刊的记者迪克森和吉布斯于2004年8月访问了布什后写道：“按照布什总统的算术法则，你可以变换 你的战术，但是如果你改变原则，那么你将付出代价。如果你坚持原则，那么即使你输了，你也能获得资本。”

　　布什的逻辑一次次应验，在美国民众发现总统是个撒谎高手后，至少有一半的美国人对此并不在意。尽管许多人不喜 欢他，但更多的人担心，没有了布什，美国会在反恐中给人软弱可欺的感觉。

　　MBA教材里写到，避免失业的方法就是让你成为公司中不可或缺的人物。在“9·11”三周年后，布什成为“不 可或缺的人”，四年前那些高傲的华尔街金融巨子们主动向他靠拢，在2004年大选中把筹码押在他这一边。

　　拐点上的总统

　　如果不看那些饶舌的经济数字，不理会伊拉克究竟有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布什这四年其实干得不错，他成功地避 免了成为父亲及其一帮旧属的附庸，又大胆地将自己的风格转变为国家的风格。老布什的顾问吉姆·皮顿说，布什不具备老布 什及许多美国总统那样积极的乐观主义，“老总统从不操心自己有多少敌人，而小布什每天都为此殚精竭虑”。因此，布什致 力于主动进攻，“先发制人”的战略策略更令人望而生畏。

　　布什不喜欢复杂的逻辑，他因此创造了“以反恐划线”和“以防扩散划线”的战略思维，并因此发明了一个被收入牛 津辞典的新名词“邪恶轴心”，“你如果不和我们站在一起，你就是我们的敌人”成为新的判断善恶的逻辑。在他的领导下， 美国的世界观变得简单、无情，即使这种观点不为盟友所接受，也毫不犹豫。

　　在2004年的大选中，克里猛烈抨击这种策略，并将责任全部算到布什头上。这其实是不公平的。布什是一位站在 拐点上的总统，自从苏联解体后，美国的自信就随着它在世界上的地位日益膨胀，布什只是在“9·11”之后更把它发挥到 极致。

　　布什这四年做了四件大事，第一年他应对了“9·11”，第二年和第三年分别打了一场战争，而第四年，这位总统 促进美国的反省风潮。

　　对于美国人来说，反省是一件不寻常的事，前一次深刻反思是越南战争之后。在2004年，每个美国人都在研究布 什，从而得出他们对这个国家的结论，“厌倦布什”和“支持布什”同为这个国家的主旋律，成为明星们的口头禅，成为索罗 斯掏出2000万的理由，成为脱口秀主持人杰伊·莱诺每晚的主题。

　　接下来的四年，布什会把美国带向什么方向？

　　相关专题：时代人物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