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少年惊魂200天

　　凡人□特约撰稿吕明合

　　略显浑浊的眼神中弥漫着一种难以捉摸的神情，仿佛痛苦，却偶尔露出一丝拘谨的微笑。

　　6月27日晚，萧山少年徐中伟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没有回头，快步走出了看守所大

门。当天下午，杭州市萧山区 人民法院当庭宣判，徐中伟犯抢劫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被告人徐中伟无罪”。这一天，离他进看守所，整整200天。

　　执拗

　　200天的狱中生涯，和2004年7月3日晚，萧山城厢街道哨兵海鲜楼附近弄堂发生的一起劫案有关。

　　案件中有一部手机和一部小灵通遭劫，价值952元。警方确信该案系5名少年所为，并很快确定了其中4人。剩下 的一人，警方则根据涉案人员的供述，锁定了徐中伟。

　　徐中伟初中毕业辍学后，就被家人送到一个个体摩托车修理部当学徒。

　　徐承认，他认识嫌疑人中的一两个，也只跟他们喝过酒，上过网，但对于自己怎么会被牵扯进抢劫案，他至今仍感觉 一头雾水。

　　徐母告诉记者，徐父一直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对徐的管教很严。

　　而在亲戚们眼中，看似木讷憨厚的徐，虽然偶尔会用小聪明使点“坏”，但无论如何不至于抢劫。徐的舅妈就说，在 村里徐确实不能算可做典范的好孩子。但“抢劫？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

　　所以，当四个穿警服的人突然出现在徐中伟面前，经过简单问话，被“糊里糊涂地带到萧山看守所”后，这个胆子不 大的山村少年的倔劲，让“大盖帽”都感到吃惊。

　　进看守所当天，警官让徐中伟签拘留证。“我想我没犯罪，不肯签。”回忆起第一次的拗劲，徐的声音高了不少。

　　收监的当天，警官要对徐做笔录。徐的反应同样是，“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当晚，监室里的犯人“组长”开始主动和徐中伟套近乎，给他分析起案情。也有人告诉徐，认罪态度不好和翻供，要 加重处罚，“两个人指认你犯罪，你不认，也会被定罪。”

　　“脑子里一下都空了”，徐抽搐着嘴角，掩面回忆。那天晚上，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　　

　　一夜辗转后，徐的嘴巴开始松动。为配合暗示，他第二天主动“编故事”：他在“7到8月间”某一天，曾和人在萧 山抢劫。不过，这份口供中没有任何涉及抢劫的手段和数字等具体细节。　　

　　第三次录口供，则更加简单快捷。笔录显示，徐是这么认罪的，这边警官详细发问，徐以“是”或“不是”的形式一 一作出回答。

　　喊冤

　　2005年1月5日，徐被正式批捕。随后，在4月21日被提起公诉。

　　17岁的徐中伟，在一夜间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被起诉当晚，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再度失眠。

　　第二天一大早，他向管教汇报了情况。好心的管教建议他去找律师。

　　4月30日下午，徐第一次见到父母借钱为他请的律师。回忆那一天时，徐中伟的眼睛一下子有了亮色。

　　那天正是晴天，徐的心情因此也好一点。4个多月的漫长等待后，他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希望”——到底是什么。“ 我相信爸爸、妈妈，他们为我请的律师，一定会帮我的。”

　　但一星期后与律师的会面，并没有带给他希望。律师说，局势并不明朗，因为证据太少，很难从正面证明他无罪。

　　直到5月9日，庭审前一天，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律师依然不能确保证明他无罪。那一刻，徐中伟已“开始 绝望”。据徐的辩护律师郎白后来回忆，庭审前的那次交谈持续到最后，徐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已经不说话了”。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在反复的精神较量后，徐决定“孤注一掷”。5月10日当天上午开庭时，徐开始喊冤，全 盘翻供。

　　徐中伟老实巴交的父母慌了，怕加重处罚，上午开庭后，夫妻俩立即跑到了法官办公室，表示一定配合审判，要求会 见儿子，“保证劝他认罪”。

　　自由

　　但法官并没答应徐中伟父母会见的要求，下午开庭后，他们临时决断——重新恢复法庭调查。

　　让徐的“同案犯”改了口，他们都承认，徐未参与抢劫。

　　法官们最后认定，2004年7月3日晚的抢劫案，确实有5人作案，但说徐抢劫，则证据不足。

　　萧山法院一名在现场的法官回忆说，6月27日开庭时，因为判决书一直没提到徐的名字和他的罪行，徐在庭上一直 焦躁不安。当法官宣告“被告人徐中伟无罪”时，徐张大了嘴，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改变

　　徐爽朗地笑着说，200天的牢狱生涯，除了看守所里的饭菜有点难以下咽外，自己并没怎么受苦。

　　徐的母亲说，虽然儿子变乖了，但但邻居们丢了鸡鸭，“肯定还是会先找上我们家”。

　　徐家一边感激无罪判决，一边也抱怨：“就这样放出来，什么说法也没有。我们肯定要找人的。”

　　徐中伟也发出疑问：“你说，电视里沉冤昭雪，都敲锣告诉乡里的。我们怎么一点手续都没有的？”徐说的电视剧， 是最近正热播的《大宋提刑官》。这部电视剧，他在看守所里每天准时收看。“你说，我以后怎么在村里抬得起头？”“接下 来，很可能是国家赔偿。”负责替徐做无罪辩护的浙江长川律师所郎白律师说。

　　“毕竟，司法环境确实一年比一年好了。”郎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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