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乔 慢慢消失的老战士

　　-撰文/花之

　　有着忧郁眼神的意大利人巴乔，告别绿茵场已经一年半了。12月8日，他将来到北京，这是他自1996年随AC 米兰来华后的“二进宫”。“巴乔归来”如同“王者归来”般唤起了乔迷们似乎已经沉睡了的神经……

　　年5月9日的那一晚，

　　罗伯特·巴乔轻轻地挥了挥手，在热那亚费拉里斯体育场3万多人的掌声中。他把双手举过了头顶，时间定格在了这 一刻。胸前的10号、队长的袖标、有伤的膝盖、脑后的辫子、脸上的沧桑……一切浓缩了巴乔戏剧化的职业生涯。

　　这是巴乔的告别赛，虽然没有进球也没有踢满全场，但他听到了球迷们最真挚的喝彩，他得到了最可贵的人心。他把 离别演绎得这样完美，他缓缓地走过球场，向球迷致谢，给自己画上了一个句号。

　　从此，球场上再也没见过那个梳着马尾辫的巴乔。人类是容易喜新厌旧的，起初还把巴乔挂在嘴边，然后是留在心底 ，再之后，如果巴乔12月8日不来中国，那么恐怕他连人们的记忆都不会唤起了。

　　落日的余晖

　　多数人喜欢有些悲剧色彩的英雄，比如一出生就意味着毁灭的哈姆雷特，比如宿命中与大力神杯无缘的罗伯特·巴乔 。

　　一年半之前，许多人的电脑桌面都换上了巴乔的图片——蓝色的队服、瘦削的身影，巴乔跪在球场嫩绿的草坪上，背 对着镜头掩面哭泣。

　　塔法雷尔仰天振臂高呼，被玫瑰碗正午的阳光照射得有些刺眼的皮球，向空中飞去。那是1994年世界杯时的巴乔 ，踢飞的点球，让他从天堂跌到了地狱。这种悲情，一直陪着他，直到退役时仍被球迷记忆和缅怀。

　　那种记忆是带有崇敬意味的，因为在爱巴乔的人中，有不少人根本就不看足球，他的点球踢向哪里，这些人并不关心 。他们只爱巴乔的忧郁和巴乔的泪水，类似《霸王别姬》里张国荣扮演的程蝶衣—如果没有悲剧的一幕，反倒不会如此有敬意 。

　　至于缅怀，是带有致敬色彩的。3届世界杯，3次在点球后代表意大利哭泣，巴乔的光芒更像是“落日的余晖”，虽 然耀眼，但不刺目。他让人们有理由去怀旧，不要轻视这一点。因为，怀旧是一种资格。

　　忧郁是这样炼成的

　　最初的18年，他懂得了什么是忧郁。

　　意大利的卡尔多戈诺，纷乱的周遭环境养育了巴乔这个意大利王子。他的性格如同这里一样，带着文艺气息，也带着 点儿乡下气。当然，那时的巴乔身上还没有忧郁气，只有一股不可想象的霸气。

　　在这里，巴乔就是唯一。蓝天、草地、人群、掌声、喧嚣、汗水还有那个飞舞着的球……这些都是属于他的。他知道 ，在卡尔多戈诺，没人能像他这么踢球，从来没有！

　　那一年，巴乔13岁。是意甲维琴察俱乐部里最小的队员。一场比赛进6个球，是常事。那时巴乔的庆祝动作是—— 挥舞着拳头飞奔到场边，像一只称霸天空的雄鹰。

　　就当巴乔“力拔山兮气盖世”时，另外一位注定与他纠缠一生、并且总能镇得住他的意大利人——萨基，早就预料到 他会有“时不利兮骓不逝”的一天。

　　18岁，年少得志的巴乔如愿地转会到了他人生中的重要一站——佛罗伦萨。仅仅两天之后，他就在训练时听到了自 己半月板碎裂的声音。

　　手术室的灯亮后，他躺在担架上被推了出来。一条萎缩到不成比例的腿，满头的冷汗，看起来他就像是一个长了三只 手的怪物。疼痛、恐惧、无助……看着缝了220针的膝盖，已经成年的巴乔像个孩子似的绝望哭泣：“天啊，如果你爱我， 就杀了我吧！”

　　这一年，巴乔改变了许多。他开始敏感了，开始关注足球之外的东西了；他兴趣广泛了，开始将心交到属于佛教的世 界；他开始不讨厌那些面目可憎、浑身臭汗、除了踢球挣钱就不知道还干了些什么的人；他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开始终身与 他的膝盖决战……

　　巴乔在佛罗伦萨停留了5年，在这5年中，他几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进球、荣誉、欢呼、战友……只是，5年之 后，他开始忧郁了。

　　5年，似水流年，有的人老了，有的人胖了，有的人去了，有的人来了。这是一个人的5年，也是一群人的5年，更 是唤起巴乔梦想的5年。

　　为了意甲冠军，为了国家队，为了世界杯，也为了人生价值，巴乔投入到了无情的市场中，一边享受着明枪暗箭的虐 待，一边进行着高速低成本的PK游戏。他在其中或铁肩担道，或摧城拔寨，或吹着口哨，或嬉笑怒骂，最终，成靶子、成标 杆、成盾牌、成口水、成雕塑。

　　巴乔情结

　　很多人很久都没怎么连续地看球了，偶尔打开电视机，面对曾经熟悉的球场，居然发现在场上蹦达的球员已经没几个 是听说过的。曾经看一下大全景中跑动的微小身影就能认出的姓啥名谁，如今也已在记忆中渐渐变得模糊。

　　佛罗伦萨之后，巴乔在意大利先后路过了尤文图斯、AC米兰、博洛尼亚、国际米兰和布雷西亚。可以说绝大多数世 界一流足球高手，都与巴乔并肩作战过，但没有谁遮挡过属于他的光辉。

　　并不是他获得的成绩无与伦比，没有冠军杯，没有世界杯的足球生涯是有缺憾的；并不是他的发挥总能淋漓尽致，总 能力挽狂澜，玻璃一样的膝盖，和那个飞向半空的点球，让巴乔注定与“伟大”生死两茫茫。

　　但巴乔带给人们一种情结，一种只属于他的情结。

　　加盟尤文图斯后，第一次要回到佛罗伦萨比赛，巴乔本可以不去的，他有100个理由不去——他的女儿在前一天夜 里降生了，他的身体并不是太好……但他还是去了，他不能不去：那里有他最眷恋的人，和眷恋他的人。尽管他知道，他们再 也不是他的他们了。

　　一个犹大，一个叛徒，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佛罗伦萨的咒骂声沸腾了。比赛进行到一半，巴乔捧起了象征着佛罗伦 萨的紫色头巾围在脖子上，然后昂首站在骂他的曾经拥趸面前，紫百合城静到无声，1个人哭了，10个人哭了，所有人哭了 ……

　　淡去的时代

　　足球依然在踢，不断有新球星诞生，不断有新的属于球星的形容词出现，但忧郁没有了。几个月前，央视体育频道《 天下足球》播了巴乔专集，人们忽然发现，这个曾经帅如雕塑的意大利男人，在职业生涯的最后几年，脸上的皮肤也已经松弛 ，带球的时候也掩饰不住老迈。更让人难过的是他那从忧郁变混浊的眼神，那是20年的记录，年近40岁的苍老铁证。

　　没有人喜欢直视巴乔的眼睛，那会让人的心情变得灰暗。所有人都喜欢想象巴乔的眼睛，那代表了一种心情的寄托。 如果巴乔注定为忧郁、为悲剧而生，那么纪念他最好的方式，就是忘却。也许这就是在他退役仅仅600多天后，很多人不愿 提起这个当年让人迷恋得无法自拔的男人的原因。

　　麦克阿瑟说：老战士永远不死，他只会慢慢消失。于是在巴乔要来的前几天，电子邮箱里又出现了那张只有他背影的 照片。多数人的心里都会有不易察觉的微微颤动，但当年为了巴乔的一场失败，在凌晨，游走在城市寂静清冷街头的那种伤心 欲绝的感觉，没有了。

　　一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不可能再回来，留下的只有影像上巴乔那曾经让人刻骨铭心的背影随时间慢慢淡去。今夜的他 还在故乡，而我们假寐在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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