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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视主播古巴见闻:贫困但是快乐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8月21日17:37 新世纪周刊

  去年年底,中央电视台《中国新闻》女主播徐俐随中国新闻界高级代表团一起,应邀访问了古巴。在回国后写就的系列游记中,徐俐为我们展现了一个真实、生动、饱满的古巴。本刊刊发了徐俐古巴之行的部分文章,以飨读者

  -徐俐

  现在想去美国、欧洲都不难,去古巴倒是不容易。古巴遥远,同中国不直接通航,虽然同属社会主义兄弟阵营,但近20年令人瞠目的发展变化,使中国同封闭着的兄弟之间已经有了巨大的不同。不仅封闭,古巴还一贯地特立独行,加上加勒比海迷人的热带风情,还有西班牙殖民统治的过往遗存,这一切,都会引发人们巨大的好奇和热情。

  我们从加拿大多伦多起飞,三个半小时后到达哈瓦那的国际机场。临近降落的时候,听见同行的成员说:这就像中国南方某个偏远地区的小机场嘛!机场的建筑规模不大,不是老建筑也谈不上现代,四周的椰子树或棕榈树都不高,那种感觉的确同上世纪80年代的海口机场很像。

  在机场过关,我们一下子意识到时间变得缓慢了。在随身行李通关口,站着六七个工作人员,他们神情木然,懒散散地做着手头的工作。以工作量论,两个人足够了,所以多数人都闲站着,有一句没一搭地慢扯闲谈。已经习惯了国内的快节奏,又刚从加拿大过来,大家对古巴这样的状态很是不习惯。但仅是眨眼的功夫,每人的心态就变得调侃起来,多是四十岁以上的人,对这一切是何等地似曾相识,大家说笑着,无关痛痒地议论着,跟着古巴人的节奏,懒懒散散地过关了。

  古巴人到底有多穷

  由于是中国新闻界高级代表团,古巴配给我们的翻译曾经是卡斯特罗的贴身翻译。翻译的中文名字叫陆海天,他1992年至1997年和妻子一起,在北京大学中文系就读,回来以后夫妻双双都在古巴国务院工作。陆海天说,给老卡当翻译很辛苦,而且挣得不多,父母都是退休教授,工资很低,人老了要吃营养品没钱,当儿子的就得想办法。他于是要求调离翻译岗位,来到直属国务院领导的这家旅行社,专门接待中国的政府代表团。放着最高领导人身边的工作不做,去当专职导游,在现今中国人的眼里是完全不可思议的,但老陆认为他的选择很正常:他认为人得要吃饱吃好!

  老陆(我们都这么叫他)是古巴社会制度的受益者,因为公派,他先后

留学俄罗斯5年,留学中国5年,在法国1年,所以老陆能熟练地使用汉语、俄语、英语,操简单法语,而他的母语是西班牙语。除了阿拉伯语,老陆基本上可以无碍行走全世界。听老陆讲汉语,不仅能意识到他汉语的流利,更重要的,还有他对中国社会和中国文化的深层了解。顺便说一句,在北大,老陆还是那位名噪中国的大山的同班同学。老陆说,在古巴,部长的工资也就500多比索,他的工资不超过300比索,这点钱买凭票物资没问题,想再多要一点,就得自己想办法了。在老卡身边工作工资是固定的,旅行社多少有些灵活的费用,这些钱对他们全家很重要,他的父母可以买些计划以外的奶酪等食品。对于见过世面的老陆而言,多挣钱是眼前最重要的,而在古巴,同中国改革开放前一样,只要一涉外就是好工作,就是肥缺,就让人趋之若鹜,至于是否屈才那是另一个层次的问题,至少老陆给我的感觉如此。

  古巴流通两种货币,一种是比索,一种是我们中国人熟悉的兑换券。他们把政府发的比索叫老比索,把兑换券叫新比索,而100美元才兑换80新比索,24老比索才能兑换1个新比索。换句话说,像老陆这样的人,除了导游小费,政府每月发给他的工资只相当于15美元,也就是12新比索。

  和中国20多年前一样,古巴的基本生活供给全部凭票,凭票供应的物资价格很低,但数量极其有限。以一个家庭的一月供应为例,食品油、洗衣粉都是一瓶或一袋,除此之外,每人大米6磅(古巴人主食大米,大都是从越南进口的鸡米),面包80克,鸡蛋8个,黑豆2磅,鸡肉2磅,白糖2磅,咖啡65克,巧克力70克,七岁以下幼儿有少量奶粉,肥皂、香皂、火柴都是一块或一盒。这些配给都可以使用政府发的工资老比索购买,除此之外不够的,可以去自由市场,而自由市场只收新比索,一个鸡蛋需要2个新比索。老陆说他父母想吃的奶酪一类的营养品,只能用新比索去自由市场购买,价格奇贵。老陆说,还有一些东西无论配给店还是自由市场,人们都是绝对看不到也买不到的。比如海鲜和牛肉,这些东西稀缺,禁止买卖。我说古巴四面环海,怎么会缺海鲜呢?他说海鲜主要用于出口换外汇,加上捕捞设备短缺,捕捞量本来就不多。

  走在古巴街头,看不到因为供应不丰富而导致的面黄肌瘦,古巴人的脸是饱满的,更是快乐的,这点同朝鲜完全不同。

  古巴这块大陆,在1492年由哥伦布发现,16世纪初成为西班牙的殖民地。现在的古巴人绝大部分是梅斯蒂索人,他们是欧洲、非洲和土著先民的混合体,白人占古巴人的35%,大都是西班牙后裔。

  古巴人一周工作五天,老陆说,古巴人喜欢玩儿,到周末,经常举办家庭Party,唱唱歌,跳跳舞。要不是因为经济原因,古巴人更愿意出门旅游,而家庭聚会是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看古巴人的穿衣打扮,和通常概念里的贫穷毫不沾边:首先他们很时髦,和国际潮流几乎同步,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体给人一种强烈的自由开放的印象——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完全没有禁忌。古巴女人

性感的曲线和露透的穿着,是光耀国际的一张招牌。古巴有四宝:雪茄烟、朗姆酒、巴拉德罗海滩、古巴女人。漂亮大方的古巴女人和他们遵循的制度毫无关联,想象中的制度是养不出那样普遍风情的女人的。我们一直搞不懂,古巴的衣服很贵,一件普通的T恤就要30多新比索,一般人怎么买得起呢?他们用什么把自己打扮得如此漂亮动人呢?这个问题一直到走我们也没有搞清楚。用老陆的一句调侃就是:古巴人自己有办法。

  前面提到朝鲜,是因为同样只有有限的配给,朝鲜人的状态则完全不同,尽管他们在醒目的建筑物上写着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在他们脸上我丝毫看不到幸福。面对外国人,朝鲜人通常没有表情,黑青的面色加上灰暗陈旧的穿着,让人迅速感到时光的倒流。我去的时候,朝鲜还没有自由市场(至少现在有了中国人开的小商品市场),除了配给,在物资需要上人们没有别的办法。我们相信面随心生的道理,相对于朝鲜,至少在外在印象上,古巴确实自由开放得多,人民也快乐得多。除了民族自身的差异,政府在观念和做法上的差异,大约就不是民族差异那么简单了。

  谢谢你们的“炮弹”

  和古巴同行交流,要首先矫正一下自己的心理时间,他们的很多说法于我们已是久违的了。

  我们参观了古巴四家国家级媒体,分别是广播、报纸、电视和通讯社。光看他们的办公条件,确实同我们上世纪80年代初期差不多。古巴缺电,在他们的国家电台——起义电台参观的时候,印象最深的是他们狭窄的过道,总是昏暗昏暗的,显得很压抑,抬头一看,房顶的灯光隔几盏才亮了一盏。墙体和门窗都已严重剥落,长久没有粉刷过,而这种景象在古巴的城区街头随处可见。

  和古巴同行交流,彼此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任何问题都是点到为止,钻牛角尖就有失厚道。尽管他们的姿态很开放,因为他们说过愿意回答我们的所有问题。难忘的是他们负责人对我的邀请,不是客套,也不是没话找话,他们是真的希望我能去他们电台工作一段时间。他们的语气既热情又骄傲,好像对于我这是一个特别值得考虑的建议。不知为什么,虽然我不太知道他们的用意,但我喜欢他们的那种心态:面对你们可能的先进,我们没有什么可扭捏的,我们这里也不错,很不错,是吗?

  古巴人并不打听中国人的先进,他们从来没有问过我们用什么设备制作节目、用什么方式设计排版等技术性的话题。他们不问,我们自然也不说,这不问不说里就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尽管交流应该是双向的,但古巴同行好像对我们确实没有什么好奇心,仅在一个时候,在我们同所有部门的交流临近结束的时候,我们被问到了一个实质性的问题:你们一个月挣多少钱?

  那天是在古巴记协,我们代表团向古巴记协举行电脑赠送仪式。

  我们给参观过的每家媒体带去了几台电脑,统一在记协举行赠送仪式,各媒体的负责人都在。一通客套之后,仪式进行完了,记协的一位负责人真诚感谢中国代表团的心意。他说,由于美帝国主义的封锁,古巴现在确实物资匮乏,他们的记者平均24人共用一台电脑,中国朋友送来的电脑,就好比及时送来了炮弹,激励他们继续同美帝国主义战斗。

  古巴人对美帝国主义的痛恨铭心彻骨,那天在《格拉玛报》——相当于中国的《人民日报》,老陆翻译的时候听错了,把我们团长说的“纪律”听成“妓女”了,报社社长以为我们想了解古巴的妓女问题,在承认古巴有妓女的事实之后,社长说:这是美帝国主义的一个阴谋,他们想办法影响教唆我们的女孩子,让她们从事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这是他们的阴谋。

  只要把心理时间调整一下,这样的说法听起来甚至是亲切的,这就是兄弟之间的好处。我们走过相同的道路,我们保持过相同的思维,我们至今还彼此关照,再多的不适只需在心里幽上一默就无影地过去了。

  待气氛稍微轻松之后,也就是交流临近结束的时候,古巴通讯社的社长问我们:你们一个月的收入是多少?

  就当时交流的感觉,我知道他们问出这样的问题并不容易,大约是太想知道了。团长耍滑头,把这个问题抛给我,也许我这个职业的收入他也同样关心。我在具体说出自己的收入状况,包括大家的平均状况后,用了一个普遍的说法——世界各国都一样,新闻业者发不了财,小康生活没有问题。尽管如此,古巴同行的反应告诉我,相对于他们,我们已经是富翁了。他们的表情有点震撼的样子,这点他们没有掩饰。那一会儿,房间里有点热闹,大家都在议论,古巴人在议论中国人的,中国人在议论自己的。尽管老陆说,他已经把《邓小平文选》翻译成西班牙语,而且半认真地说,古巴上层都在看,但古巴兄弟似乎并不了解也不认同中国的社会主义,这点和朝鲜的普通人完全一样。但是,我们所说的收入分明已经撼动了他们,就像我们向朝鲜兄弟赠送食品他们格外高兴一样。毕竟,日子是最实在的。不知什么原因,古巴通讯社社长没有去过中国,一个国家通讯社社长没有去兄弟国家串过门儿,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我们被授权向他们发出真诚的邀请,他们都矜持地回应了。

  兄弟之间谈完了收入这样私密的话题,就多少有些不分彼此的味道了。主人拿出他们的朗姆酒,我们就着小甜点适量尝了一些。媒体头头们大都是白人,都是西班牙后裔,借着酒的助兴,他们眉目之间开始释放属于加勒比海的热带风情,那是我们这样含蓄的民族喜欢又欣赏的。关键是,那种风情跟炮弹和战斗一类的词汇无关,欣赏风情我们不需要调整心理时间。

  其实,他们当中也有到过中国的,是在1992年的时候。

  古巴汽车招手就停

  大街上跑的古巴汽车的牌照有几十种颜色,乍一听我们都不信:分得那么细谁会记得住?古巴人当然分得清,不管什么样的道路,路边上总有各色古巴人在候车。

  古巴政府鼓励搭车,只要你的车里还有座位,别人招手你就得停车。除了涉外车(我记得涉外车的牌子是黑色的)、官员车(部长以上的车有特定的颜色),其他颜色的没什么禁忌。招手蓝牌车可以不付分文费用,因为不管什么车型,蓝牌车一定是普通公家车。黄的或桔色的归个人所有或者个人使用,这种车得酌情给车主费用。无论什么颜色的,在古巴搭便车都比较安全,这是制度的好处。

  古巴的车通常很旧,见得最多的小轿车是拉达,在中国早已见不到了。说旧还不太客观,说破旧似乎更准确些。古巴人开破车让人看了触目惊心,就车壳而言,仿佛哪里都会随时滑落,哪里都在丁零当啷。有些车外表的破损程度只能在印象中的废车场才能看到,而古巴的大街上到处都跑着这样让人胆儿颤的小车。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这些车外表虽破,里面的东西全换过了,翻译老陆家的车就是如此。他家在1959年老卡和格瓦拉革命以前的一些私产,现在仍归他们所有。除了一所房子,他爷爷留下的一辆老爷车仍在马路上跑着,外表是“老爷”,里面的芯儿全换了。听老陆的口气,很为他家的这辆老爷车自豪,在古巴社会,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这辆车都是身份的标志。古巴革命打碎了许多东西,比如古巴现在没有种族歧视,但对自我身份的定位和认同怕也是一种几近与生俱来的需要。在我们中国这群所谓的媒体精英面前,老陆小心地也是不露痕迹地维护和保持着自己的尊严。虽然他现在仍为满足自己每天吃两个鸡蛋的嗜好而万分辛苦,但他曾是老卡的贴身翻译,他曾游学多国,他是教授的孩子,家里还有一辆老爷车,他拥有的这一切现在的中国人都认。现在的中国不就是四处涂着尊贵、遍地叫卖着上层的社会景象吗?有多少人冥思苦想在自己身上贴一层与众绝然不同的富贵标签呢?

  因为车和油的缘故,古巴虽然四面环海,但城市空气并不好,尤其哈瓦那,空气里时刻有种劣质的化油气味,很呛鼻子。尽管如此,只要你招手,那些破玩具似的小车都会在你面前停下来。偶尔会看到奥迪A6或者帕萨特1.8T,挂着黑色的涉外牌照;还有赤红嫩绿的POLO,黄菊色的牌照显示,那是私人所有。

  说起制度的好处,老陆很骄傲地说,古巴有一样比中国好,那就是教育,从小学、中学到大学一律免费。有关教育人士说,现在古巴小学生和教师的教学比例是15比1,中学生是20比1,这点确实比中国强。古巴还在进行一项教育改革,小学阶段学生只有一名老师,中学阶段也如此。具体做法是,所有课程由电视教育完成,老师都是全国最好的,用他们的话说,哪怕最偏僻的地区,只要有一名学生存在,政府就会为他专门配备电视机。电视教学以外,那一名老师承担所有课程的具体辅导。这样做的目的,可以让教师最大限度地同学生熟悉了解,有利于学生的健康成长。我们不解的是,一位老师怎么可能承担所有课程的辅导,以为翻译理解错了,经过再三确认,事实就是如此。这样的教育改革已经进行了三年,教育人士说起来的时候相当自豪。

  古巴的住房也是国家分配,一个四口之家大约120平方米到140平方米,房租只要三毛五老比索,大都是类似海边别墅似的小楼房,尽管看上去非常破旧。除了老城(老卡革命的时候把它们保护得很好,现在有三处已经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古巴新城的破败有时看着让人伤心,只是因为没有钱,其实稍稍粉刷整理就风景大不同。

  因为天气炎热,加之缺电,老卡准备向他的人民推广使用由中国特别生产的低耗电冰箱,已经开始向年长的居民发放(我没有听错,是发放)。除此之外,老卡还需要他的人民每周都参加政治集会,哈瓦那的集会广场就设在美国代表处的旁边,老卡高兴了就去冲美帝国主义做几小时的讲话。

  在古巴的特区里

  古巴的使馆区就在哈瓦那海滨大道的延长线上,过去这一带是古巴的富人区。道路的两边生长着各色棕榈树,有些棕榈很柔软,一副风情万种的造型。这里的建筑多数藏在树里,是独立的中型别墅,别墅的外墙大都被繁复的石雕石刻包裹着,遗留着浓重的巴洛克痕迹。这一带过去纸醉金迷,是西班牙富人的天堂。现在,那些独立的别墅分属各个国家的使馆,给人的印象,那别墅家庭居住合适,当一国使馆似乎小了些,再看门匾,大国确实不多,仅就我们那一眼看到的,有越南,还有几面阿拉伯地区的旗帜。

  我们代表团下榻的宾馆,就在这片使馆区。宾馆叫“望海宾馆”,推开房间的玻璃窗,确实一眼望到了海。宾馆是四星级的,醒目的黄蓝海滨色调,房间宽大,设施可心,装饰透着自然的意趣。这种地方的诱惑在于,人进去了就会意志涣散,一心只想着度假。而使馆区连同涉外宾馆,构成了古巴的鲜明特区。

  因为是设施先进的宾馆,进出的都是外国人,加上服务生操英语,给我们的第一感觉和在外面看到的东西完全不同,先前树立起来的有关社会主义国家封闭贫穷的印象一扫而光。这里不仅房间舒适,西式自助餐也花样极多,葡萄酒和啤酒足量提供,还有海鲜和牛排。对比古巴人均六磅的月粮食配给,那种奢侈的感觉会非常强烈。

  大堂的酒吧区,从黄昏七点开始就有小型乐队在演奏,想象中大约是西班牙和黑人音乐揉合而成的古巴特有的节奏感,会迅速催人对世俗生活的享受欲望。不仅是音乐,演奏员也极养眼。一位女长笛手,就是一副模特儿的身架子,是加勒比海模特儿的身架子,黑长发,黑莱卡背心,露着肚脐,细致凹突的下腰部挂着翠绿的丝织短裙,脚下一双细高跟的全露趾凉鞋,着实醒目漂亮。随着音乐的演奏,她圆润丰翘的臀部会优雅适度地扭摆起来,眼神也配合着,景象煞是撩人。宾馆其实提供了一整套发达世界对物质生活的各色需求。

  还有,在古巴著名的巴拉德罗海滩,几十公里的海岸线散落着数家西班牙为主开办的高级宾馆(中国的正在兴建),一进宾馆,宾客的手腕上就被栓上记号,凭这个记号,宾客可以随处享受宾馆提供的各种服务,吃喝随便。巴拉德罗海滩海沙细腻,两公里进深的海水没不过人的头顶;临近冬季,海水依旧温暖,即使在清晨下海也没有丝毫不适。这里曾经向全民开放,由全民享用,现在是涉外特区,普通公民禁止进入。在这个特区里,古巴人忌讳提起的妓女问题基本合法化,世界上许多富豪来这里品尝古巴处女的鲜味儿;95美金一场的热带风情舞也热辣辣地上演着;阳光,海滩,恰恰恰音乐,还有空气中漂浮着的朗姆酒味,一切都在昭示着两个字:享受,享受!

  朝鲜也有特区。那是在平壤一个临水的湾区,当局允许澳门人开了一家规模很小的赌场。也许朝鲜人针对的就是中国人的嗜赌成性,在赌场里玩的大都是东三省的生意人。大街上还有几间酒吧,灯光影影绰绰,都只能外国人进入,赌场连同酒吧构成了神秘朝鲜的特区。朝鲜特区里的工作人员也以外国人为主,从这点上说,朝鲜确实比古巴还特别。

  在一本书上看到这样一段话,不妨摘录如下:

  从理论上来说,科莫多罗这类娱乐场所只是用来迎合外国人的需要。但在酒吧里却有许多古巴大学的教授们。他们四十多岁,极为现实,他们之所以在这儿,是因为他们正确的政治立场使他们获得了一笔奖赏。他们用舞会的赠票就可以进来喝上几杯,为自己的孩子买上两听

可口可乐。“你一定要明白,你所见到的只是古巴社会的一小部分。”植物学家罗萨说道,“当然,这里的奢华令人震惊,而了解到这里的女孩子一晚上挣的钱比我一年挣的还多,就更让人沮丧。但现在是历史性的时刻,国家需要这样。我们同样也可以有妓女,而且众所周知,古巴妓女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干净的妓女。”帝国主义史研究方面的专家佩德罗也附和道:“古巴人民受过高等教育,每个人都知道,旅游业对于革命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可惜,没有就这些问题同当地民众聊过,我接触最多的古巴人就是老陆。老陆从老卡身边离开的时候,当局怕他心怀不满,内政部的人盯了他两个月,老陆的言谈自然是谨慎的。老陆不是共产党员,他说他的父母教育他的,做个好人就行了。好人老陆的妻子正接替老陆继续在卡斯特罗身边工作,妻子的父亲还是在役将军,老陆自然不敢造次。

  在古巴的中国人

  中国人是什么时候到古巴的呢?有资料显示是在19世纪中叶(或者更早),他们从广东被运到古巴,主要当佣人,社会地位同黑人差不多。以这种方式去古巴的中国人大约有10多万。

  在哈瓦那街头,我们看到了一座纪念碑,碑文的一面是中文,上面写着:旅古华侨协助古巴独立纪功碑。纪念碑立在两条街的交叉地带,像一把利剑插向空中。在参观古巴国家博物馆的时候,老陆特别提到华人在19世纪古巴独立事业中的英勇作用,老陆多次强调说,华人很勇敢,非常勇敢。

  从老一辈香火延续下来的纯正中国人现在古巴已经很少,当年中国人社会地位低下,多和黑人通婚,他们的后代已经很不“中国”了。

  在古巴国家电台参观的时候,主人很热情地告诉我们,他们的职员中就有中国人,我们欣喜地一看,原来是一张混杂着黑人血统的被改变了很多的广东人的脸。她的祖父是中国人,她是第三代,已经不会说一句中国话了。这张脸使我们情感复杂,她是同胞,却又让我们那么陌生;我们想亲切地拥上去,却只是矜持地打了个招呼。她见到我们的时候也很客气,甚至有些窘,面对这群来自她祖籍国的同行,不知如何是好。

  一天晚上,在哈瓦那的一个旧城堡,我们观看已有几百年历史的西班牙点炮仪式。这个仪式是为了威慑海盗和侵略者而设。到每天晚上九点,士兵们会在炮台上先用唱歌般的调子喊道:城门关闭,灯火熄灭,各路……然后向海面发射一枚巨响的炮弹。现在古巴政府依然把这个仪式保留着,一年365天风雨无阻。士兵们都身着西班牙统治时期的军装,看上去极英俊,这已是当地一个很有特色的旅游项目了。

  仪式结束的返回路上,老陆向我介绍他的一位同行,一位年轻的中国人。小伙子面貌清瘦,为人很热情,刚来古巴一年,在哈瓦那大学主修西班牙文学,业余时间带团当导游,挣点生活费。我问他为什么想到古巴来留学,他说来古巴留学手续简单,食宿和学费全免,古巴的西班牙语也正宗,何况哈瓦那大学很不错。我说古巴现在生活比较艰苦,平时吃得饱吗?他说虽然学校安排了他搭伙的地方,但光那么吃不行,他经常自己做点,一个月三十美元够了。他全年的花费大约控制在两千美元以内,他反复说,两千够了,完全够了。像他这样的中国留学生有多少,我问。他说很少,哈瓦那大学里没几个。“哎呀,我住的地方看不到中国电视,真是太遗憾了。”小伙子不无惋惜地摇头叹道。

  真正见到续了父辈纯正“香火”的中国人,是在哈瓦那的一家中餐馆。那家餐馆叫“平安餐馆”,餐馆的招牌都是用汉字写的。餐馆主营上海菜,主人就是一位70多岁的中国人。老人见有中国人来非常高兴,他稍微有些驼背,走路已经不太利索,颤巍巍的,热情招呼着大家落座。一位古巴女士向我们介绍,老人的两个儿子都在餐馆工作,菜做得很好,我以为她要把儿子介绍给我们,但是没有。我看她的做派很像主人,就问她是谁,她说她是这一带主管对外工作的。女士又继续说,这是一家国营餐馆,主要用于政府部门的接待。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看见老头退到了他平素站的一张不大的柜台前。

  虽说主营上海菜,但上来的几样菜已经看不出是哪家菜系了,不过味道还不错,尤其同古巴餐相比,已经堪称美味。我们在宾馆里吃的古巴餐,看似丰盛漂亮,但味道极其一般,总怀疑革命把美味都革掉了,厨子已经丧失了制作美味的能力。

  老人通过翻译问我们谁会广东话,可惜我们当中没有一人会说。老头会说的中国话就是广东话,普通话不会说也听不懂,而我们又听不懂他的广东话,那一下我发现老人非常失落。

  老人似乎不甘心,在我们吃饭的过程中,他开始写字,汉字。老人会写汉字大出我们的意料,在一张不大的纸片上,老人写他很高兴,居然是简体汉字,有点歪斜。伏在那张简陋的柜台,老头写得很慢,很长时间才写好几个字,然后颤颤巍巍拿过来给我们看。

  颤颤巍巍地,他来回好几趟了,每趟都是三五个字,像个做游戏的孩子,乐此不疲。缺了几天的中餐,我们很想大肆饕餮,吃兴正浓,老人又走了过来,拿出头两天收到的名片,告诉我们深圳的谁也来过这里。看他那样精心收着各路人士的名片,像宝贝似的,我赶忙提醒大家,把各自的名片都拿出来,都送老先生一张。在新华社、中央台这一类的名头当中,他最熟悉新华社,因为有派驻当地的记者;中央电视台听说过,没见过,我告诉他宾馆里有,有我主持的节目,说完才突然意识到,宾馆那地方他是进不去的。

  午餐时间很短,大约一小时后,我们同老人告别。老人站在餐馆门口,慈祥地笑着,多次挥着手,和我们道再见,直到汽车开动,他依然站在那里。过后,不知团里谁在说,看见老人觉得心酸,总觉得在这加勒比岛国,老人太寂寞了。

  小心翼翼写古巴

  面对朝鲜和古巴,中国人是极易得意的,我们玩过的东西他们还在玩,我们正在玩的他们还不会。就是这种得意,使我时时提醒自己,真的要不得,人家并没有做错什么,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不能因为人家穷就看不起,否则,着实太浅薄了。

  其实,不是我们走在前面就一定比他们幸运,我们是在摸着石头过河,正在为自己的尝试付代价,如果这个代价是他们不乐意接受的,他们仍旧可以坚持自己的道理。对这点,我们只能尊重。

  古巴和朝鲜依旧在坚持着他们的革命理想,在话语言谈里,革命一词还经常出现在他们嘴边。古巴只要坚定地反美就行了,朝鲜人民还多一项任务,就是话语言谈里还必须把他们的领袖时刻挂在嘴边。同朝鲜人喝酒,先要听完他们三句固定的祝酒词。先祝伟大领袖金日成如何,然后祝革命的领导人金正日如何,再祝由鲜血凝成的朝中人民的战斗友谊万古长青,然后他们才开始喝酒,当然这是正式的官方场合。即使非官方,慈父、领袖、将军的说法也是随时听得到的。听到这样的东西,让中国人不心生荒诞是不可能的,这种跟柴米油盐和真实思想都全不相干的八股调,中国人已经领教够了,再也不想听了。朝鲜人说得越神圣,中国人就越想解构它,好像唯有解构才能让自己心平气和。

  有一个心理历程不容回避,这也是导致我小心翼翼写古巴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们是从加拿大进入古巴的,在加拿大一周多,我们充分领略到加拿大人民富裕、安定、美好、和谐的生活。在我的感觉里,加拿大处在欧洲和美国的氛围之间。没有欧洲精致,但远比美国恬静和安逸;没有欧洲保守,也远不是美国那样随心所欲。在这二者之间,加拿大拿捏到了一个很好的分寸。

  加拿大是西方发达国家,我们正试图走上和她同一的富裕发展道路,正按照他们一贯遵循的许多游戏规则行事,按照他们认定的许多标准判断和审美。而在这样的规则和审美面前,我们还是个新手。新手在老手面前,是难免会心存忐忑的。于是,在他们的面前,我们下意识地矜持着,保持着审慎的笑容,我们那样做的目的,是唯恐自尊心在不留神的疏忽中受到伤害。

  而到古巴,一切就变得完全不同。我们比他们富裕,我们超过他们的见识,我们正成为他们的样板,我们的成就就是他们的标准。事实是,虽然我们身处异乡,面对完全陌生的文化,我们真的没有任何不适,我们完全放松,自由自在。

  当我意识到这个心态变化的时候,我有点瞧不起自己。为什么,不就是一个比你穷、一个比你富吗?无意间,我竟成了欺弱怕强的人,这是多么本质的不幸啊。我如此审视自己的结果,把自己吓了一跳。在这个强者逻辑的世界里,贫穷和落后招致的最佳结果就是被帮助,最不幸的是被欺负,最无可奈何的是被怜悯。我们穷过,也没有真正富裕,面对强者,我们接受哪一种?

  中国被欺负过,至今也未必被真正瞧得起,尚不到得意的时候,否则,此时的得意就一定丑陋不堪。

  国如此,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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