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前车之鉴

　　-多米尼克·莫瓦希

　　欧洲人很容易把他们自己的历史投射到

　　亚洲身上，把现在那里的发展看作不过是对欧洲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的一种重复，如果不是模仿的话。事实上，亚洲人 自己也鼓励这种诱惑，东盟就公开宣称他们的目标是越发地类似欧盟了。

　　在试图诠释亚洲的外交未来时，可以说，欧洲人面临的是一个富人的尴尬。亚洲今天是不是在重新进行着19世纪后 期欧洲的大国平衡游戏，而中国就像是当时的德国呢？或者，通过东盟的发展，南亚将来会不会在远东成为类似欧盟的这样一 个组织呢？

　　这些对比并非是中立的，人们也许会看到，把今天的中国和19世纪的德国相比较，是对别人的麻烦抱着一种幸灾乐 祸的态度，用德语说就是“Schadenfreude”。根据这种观点，亚洲今天也许在经济上发展得很好，但是别急： 民族主义上升，中国对权力的渴望，以及其他亚洲国家阻止其野心的企图将会阻碍经济的发展，从而恢复西方国家独霸全球。

　　但是这与现实并不相符。21世纪的中国并不是19世纪下半叶俾斯麦统一的德国。中国不把自己看成是一支新兴力 量，而是正在复兴的亚洲传统强国。他们相信，中国正在重新获得直至18世纪末他们一直享有的地位和威望。

　　其结果是，与威廉二世时期的德国不同，中国人并不急于证明他们已经变得多么强大。从战略上讲，中国不是修正主 义式的强国，而是一个“满足于”现状的强国。唯一会使中国动用武力的当然就是台湾宣布独立，那被看作是等同于宣战。

　　中国确实在重新装备它的军事力量，甚至进入了太空军备竞赛，但步伐和比例与他们所取得的经济成就是相称的。中 国领导人最优先考虑的问题还是经济，相信他们政权的长治久安依赖于经济的持续快速增长。因此，他们需要获得

能源，但是 不会进行军事甚至是外交上的冒险。

　　他们也不会成为一个乐善好施、利他主义的大国，运用他们新的力量和声望促进国际体系的稳定。但是，当前中国认 为对其独一无二的地位的认可，正在改变中国人的玩世不恭和自发的自私。当他们看到世界现在既充满敬重又满怀兴趣地看待 中国时，只会增强他们自信的感觉。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去进行不必要的冒险呢？

　　中非峰会取得了令人惊异的成功，参加的非洲领导人比纯粹的非洲峰会上的还要多；印度和日本修好；与印度、日本 和澳大利亚正在酝酿中的民主联盟只能被解释为中国新获得的地位的标志。为什么他们要冒险失去这种真实以及象征性的已经 得到的东西，去进行轻率并且未被证明可行的行动呢？中国的外交不是俾斯麦式，也不是冲动的凯撒式，而是带有那么点审慎 、能干的专家治国论。

　　真正会威胁到这个地区，尤其是中国稳定的因素，不是中国过分的野心或者没能民主化，而是中国政府无法建立法治 。1978年，刚刚成为中国领导人的邓小平把新加坡看成是资本主义超越共产主义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20世纪20年代 的新加坡还是一个赤贫的穷乡僻壤，而现在他看到的是自由的开拓精神加上李光耀式独裁的领导所造就的令人眩目的城市。正 是在访问新加坡后邓小平南巡创立经济特区。

　　但是，即便是新加坡模式的法治，真实行贯彻起来比走资本主义道路还困难，这一缺失正是亚洲要按照欧盟模式建立 一个共同体最主要的障碍所在。20年前，成立一个亚洲联盟的主要障碍之一是日本这个亚洲最先进同时也最成功、但是对亚 洲没有认同感的国家。此外，亚洲其他国家因为日本人对这种差异表现得洋洋得意而憎恨日本人。那种憎恨依然存在，部分是 因为历史上日本人所带给他们的痛苦，但是现在日本人也逐渐把自己视为亚洲人了，因为认识到由他们在这一地区所开创的经 济奇迹已远远超出了日本的表现。

　　在欧洲，超越民族主义不仅仅付出了20世纪上半叶的两次毁灭性的

世界大战的代价，同时也是依靠各国都实行了民 主政治体制而换来的。今天亚洲的法治建设正像欧洲当年的民主建设。如果不能慢慢地推行法治，那么亚洲联盟最多只能是其 欧洲模式的一个苍白和空洞的复制品。

　　(Dominique

　　Moisi，法国国际关系研究所创始人和资深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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