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冯仑
2007年元月,我去了“神六”基地,特别能体会到那种没有时间限制、没有空间限制、没有是非的自由。我和几个朋友在戈壁滩,坐在牛尸骨架子上,手里拿着把刀,身边熬着汤,热气泛起,向天空散漫开去。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和身边的人很像金庸小说中的“侠”一样,特别享受。
“侠”一定是自由的,因为他没有固定的社会身份,做事情也没有时间约束。心到人到,想杀一人,或想救一人,一切皆随心性,所以,“侠”一定是“胡作非为”的。这样的“侠”虽然很快意,但不会长久。因为太自由了之后,容易无法无天,对企业来说,就容易滋生“原罪”。
比如以前有个公司在市场监管还不是很严的时候,控制着一大堆金融资产项目,但它停不下来,按照那个时代的民营企业的“资本-暴利”逻辑,在恶赌的路上越走越远,甚至开始违规操作,非法吸收公共存款150亿,最终在媒体舆论、政府清查和市场波动的多重力量挤压下彻底崩塌。
人总想获得尽可能多的自由,而自由多起来,却未必是好事。对企业来说是这样,对个人也是如此。
以80后、90后为例来说,家庭和社会能给你很多,但给你的压力也很大。为什么?比如在20年前,就算我没钱,但别人口袋里也掏不出钱,加上那时候没有什么LV这种名牌,所以,当大家都一样的时候,虽然工作生活也紧张,但就没有太大压力了。
而且那个时候,社会的评价体系相对比较传统,一个男人会写文章、会讲课,就算是不错的了。现在就比较麻烦,不仅要会挣钱,还要有个性,还要幽默,还要足够成功,还要能够在外强大、回家温柔;而且如果是独生子女,上面还有一大家子等着你去孝顺。什么都要有,压力自然很大。
其实,给的自由越多,需要你选择的就越多;越自由,人越不知道怎么选择。
我有一个朋友,因为某件事情进过监狱。他说在里边的时候,每天就是放风、吃饭、干活非常清楚每天要干什么,虽然不自由,但是不用负责任。从号子里一出来,自由了,第一件事却是坐在马路牙子上发呆: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了?我该去哪儿?接下来全靠我自己,我该怎么办?
自由反而变成恐惧,变成枷锁。
现在的年轻人其实也是这样,自由了,但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在追求自由的过程中,反而成为了自由的奴隶。这是很令人苦恼的问题。
本来只是肉体不自由,后来连精神都被禁锢
我选择下海做生意时,父母一口气给我写了十几个为什么:作为一个干部你为什么不好好工作?你为什么要下海?你以后怎么办?……一大堆问题。
我确实要面对这些问题,没有房子、没有职称、没有户口、没有档案、没有单位、没有人替我负责,但是我选择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如果成功了,我可以和家人分享成功;如果失败了,就只能自己咽下苦果。
在公司的时候,我在时间上确实很不自由,每天都安排得满满的;角色上也不是太自由,因为是上市公司,说话聊天不能涉及财务数据,公司正在运行的很多业务、正在筹备的新项目,在没有公开披露之前,我也不能私下里跟其他人说。这其实是很不自由的一个角色。
苦恼往往来自想要的东西太多,我宁可认准目标做单一的选择,不做复杂的选择,这样内心才平衡。所以,当我觉得在公司里的角色不自由的时候,我就尽量随便聊天,这是我寻找心理平衡的一种方法。
在高度自由的选择空间里,所有的选择都对你打开,都是诱惑;如果不懂得放弃,每个门都想进,你就会困惑。
在这种情况下,需要做一个对自己负责任的决策,而选择的前提是要学会放弃。当然,最大的风险是,进门之后所有的后果都要自己承担,没有人为你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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