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没有祖国的概念？
文/新浪专栏 观察家 王海涛
今天翻看张宏杰的《中国国民性演变历程》，读到作者引用俄国小说《沦落的人们》中的一段话——
自从贵族开始饿死以后，生活里就没有人了……只剩下商人……商人是什么？……商人不过是人面兽心的家伙，暂时披着人皮罢了。他粗野，他愚蠢，不懂生活的美妙，没有祖国的概念，不知道还有比铜币更高的东西……
我没看过这个小说。根据张宏杰老师上下文的意思，应该是说，贵族被打倒屠杀殆尽之后，社会便没有了精神旗帜，而剩下的只是唯利是图的“商人”。
这段话触动我的是那句“商人没有祖国的概念”——之所以被这句话触动，是因为今天我看到一篇网上广为传播的一篇“人民日报谈李嘉诚：斯人已去，不必挽留”的文章，文章中说：“资本没有国界，但商人有祖国”。
这篇被打着某日报名头广为传播的文章，我拜读之后，认为写得不错。
尤其是文中的这一段写的不错：只要中国深入推进改革、坚定完成转型、保持市场活力，就不用担心李嘉诚之后没有资本进来。我们能做的，不是自降身份的挽留，更不是激于义愤的谩骂，而是把这个国家建设得更好，让今天的离开成为明天的遗憾。——不过，这两句话，都建立在假设之上。
第一句，“只要……就……”这个句式很智慧，“只要中国如何就不担心李嘉诚如何”，你细细品味，就能发现其中的巧妙。
第二句，好像是在劝慰一个被恋人甩掉的失恋者，只要你努力奋斗，有了钱，不仅不会没有女朋友，还会让那个离去的人遗憾，甚至后悔。这种劝慰人的方式相当励志。但是，让离去的人遗憾，是建立在你奋斗成功的假设之上的。
世俗意义上讲，奋斗得好，就是挣到很多钱。有些人努力奋斗、挣钱，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给别人看。是的，一个人的价值，不仅在于自我评判，还在于获得他人的认可。穿一件漂亮衣服，站在荒郊野外与站在众人之间，那感觉完全不一样。
我记得当年当当网上市的时候，当当网的老板李国庆曾经邀请前女友参加庆功宴，分享自己的成功。这事儿一度在网上引发热议，当时就有人解读为，李国庆这么做，是为了向女友证明些什么。
从这个角度来说，失恋，可以是一件励志的事。
可是，奋斗不是一句口号那么简单。当年，我们要努力建设一个“新中国”，却有人不信，选择了离开。比如，张爱玲是在1952年以向香港大学申请复学的方式，离开大陆的。她一去不回，让她与身在大陆的作家，处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不过，无论张爱玲到了哪里，她都是中国人，作为作家的张爱玲无论多么成功，就像商人李嘉诚无论多么成功一样，注定摆脱不了他们是“中国人”的标签。也就是说，无论离开者最终多么成功，我们依然可以用与他们“共有一个祖国”来表明，他们的成功，终究是中国人的成功。
你说，“资本没有国界，但商人有祖国”。你还可以说，“文学没有国界，但作家有祖国”。一旦祭出“祖国”，便会无往而不胜。如果继续推理——既然他们是中国人，就没有理由不爱祖国，而他们抛弃祖国，不仅不合适，甚至不道德。
本来，将“负心者”论证到不道德的境地，已经算是很成功了，但那篇文章的最后又说：“时间将证明，大陆错过的可能只是一两个商人、一两家企业，而他们失去的，则将是与中国一起成长的整个时代”。我非常欣赏这句话里的自信。然后我就想，如果有一个女人甩了我，我会说，时间将证明，我不过是错过了一个女人，而她失去的，将是与一个好男人共同成长的美好人生。套用完这句话，我突然感到自己脸皮有点厚……
个人与祖国的关系，用男女关系来形容，是非常不恰当的。但李首富当年在内地与某些人做生意，用男女关系来形容，倒是方便理解。当年，双方打得火热，各取所需，确实有点像男女关系，但又不像恋人关系或夫妻关系，毕竟，双方谁也不曾、也无需承诺负责一辈子，仅仅是为了你爽我也爽。
直到今天我看到@马戎戎 说“这是用夫妻的标准要求炮友啊”，我才恍然大悟……
(首发公号“海涛评论”。原标题：资本无国界，商人如炮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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