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伞孩子”的身世也有可怜悯的地方
文/新浪专栏 观察家 陶舜
几个月前轰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凌虐案，虽然尚未在洛杉矶宣判，但网友已经抢先“宣判”“无期”并拍手称快了——因为两个月前《洛杉矶时报》说了：根据加州法律，“酷刑折磨”是一项重罪，对酷刑的惩罚是判处终身监禁，并处最高1万美元罚金。
实际上此案还没审结，由于其中一个涉案人翟某尚在做心理测试，代理律师称她在中国曾因心理原因被治疗(这中国式的桥段你不会陌生)。因此案件将在今年9月9日继续开庭审理。7月27日，波莫纳最高法院对涉案三人进行了预审听证。
回过头来看中国网民单方面宣判其无期，足见他们对这起凌虐案是多么义愤填膺。案子虽在美国，施害双方却都是中国人，对该案的情绪反应，堆叠了长期以来诸多中国校园施虐案的愤慨。
“俺不怕报警，俺局子里有人”
由于中国媒体对此案的报道比较稀少，现在我们来详细回顾一下这个案子。根据多家海外媒体的公开报道，事情经过如下。
起初只是高中女生之间因吃饭结账引起的小口角，以及争风吃醋。但在洛杉矶东部罗兰岗的一个冰激凌店，事态急转直下。据受害者刘怡然(音译)的证词，三个中国女生群起而攻之，逼她跪下，并用双手擦拭地上的烟头和冰淇淋污迹。
随后有更多人加入施虐。刘怡然在法庭上表示，施虐者将她拉到附近的公园，扒光了她，用高跟鞋踢她，数百次扇她耳光，并用烟头烫她的胸部敏感部位。
刘怡然说，她们让她选一个人来来烫她，并让她自己选自己身上的哪个地方。她选了屁股，因为相比其他部位这会好一点，留疤会不明显一点。但结果是，乳头也被烫了。
刘怡然还说，他们剪去她的头发，逼她吃下去，有人在一旁给她拍照。一个叫Helen的女生当时对其他人说：“慢慢来，别打太狠，这样我们能多折磨她一会儿。”还有人给她的头发点火，因为被泼了水，没点着。
城里人就是会玩，又是泼水，又是点火，原来玩的是冰火两重天。
杨某用烟头烫伤了留学生刘某乳头之后说：俺不怕报警，俺局子里有人。
请注意，这些冲突发生在十八、九岁的高中女生身上。这种校园暴凌事件在中国我们见得也多了，有的是视频都上网了，记者都打去电话了，公安局才介入调查，比如6月份这个：《江西多名女初中生被曝围殴女生砸脑袋逼下跪》
然而此类恶性案件，在我们这里并不容易被报道，由于所谓保护未成年的借口，或者你懂的原因案件有可能沦为法外的金钱交易，案件就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于是你看到的经常就是一个断头新闻：你光知道案件如何惨酷，但舆论的愤慨没有能够推动事件链条的公开和完整传播，呈现出一种虎头蛇尾的草率状态。
近日有网民称，施虐者之一的妈妈是某烟草公司领导，爸爸是上海某派出所所长。这是真是假，希望海内外媒体携起手来一起扒粪，或者辟谣，披露更多案情。但这个“中国式细节”已经被检方证实了，你一定不会陌生：一名被告人的父亲因涉嫌贿赂证人被抓了，使得案子又节外生了枝。不过他交了10万美金的保释金又被释放了。
所以美国网友说：I hate it when people thinkthey can throw money around and get their way. Scum!!!(砸钱能解决一切？人渣！！)
霍霍，中国人真是有钱，10万美元算个球球！2013年初，在华盛顿州无驾照飙车撞死两人的留学生徐义淳被法庭要求200万美元保释金，原以为交不出来，不料徐母当庭甩出200万美元支票，顺利将儿子保释出来，霸气外露，土老美当时都举国震惊了。所以这次洛杉矶的案件中，法官为防被告人逃跑将保释金设定为每人300万美元！！
叨盘侠媒体据此可以制作标题批判美国的体制问题了：《从天价保释金看美帝资本主义司法的腐朽本质》。呵呵。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看老美不是不为金钱所动，而是吃定中国人有钱啊，这一定是美国的体制问题！前段时间《人民日报》不是已经批判了么：美国民主是被金钱左右的。
由于这三个人都不认罪，所以还得继续开庭审理。而另外两个未成年从犯因为认罪态度好，分别被判了9个月的少年犯教养所，已经在服刑。
所以在美国，案件甫发，当局居然高度重视，当地人居然对华人产生更多怨言，我邦屁民莫名惊诧，转念一想，嗯，美国的“体制问题”真挺严重滴。我看有个美国网友说了：Haha! Welcome to America,motherfucker!(翻译出来大概是这个意思：哈哈，欢迎来到美国，草泥马蹄儿)
你看，案件一经报道，律师说加害者在美国或被判无期；法官说，案件让自己想到了英国作家威廉·戈尔丁的小说《蝇王》。这部1954年问世的作品讲述了一群流落海岛的儿童如何泯灭童真，失去文明和秩序并相互残杀的故事。中国网民松了一口气，吐槽“这判决早该有了”。
不是因为网民天生冷酷无情，有侠义精神的网民舆论，由众多校园欺凌案件积聚的愤恨，终于在美国洛杉矶得到了一个宣泄的机会。共青团北京市委课题组2014年在对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进行调查时发现，一线教师及教育工作者普遍反映，近年来女生的不良行为有所增加。
实际上，打人者三天前还打过别人。另外，学校的负责人说，该案一个打人的女生两年前因为行为不端已经被开除了，“我们对恃强凌弱的行为是零容忍的”。
中国孩子的两极命运
1.降落伞儿童 2.留守儿童
本案已引起全球关注，尤其在美国，中国留学生已经是其外国生源的主力军，此案。而加州的刑法对于折磨罪的量刑相对是重的，能判25年到无期徒刑。
在这里我想说，案件虽然血腥而且残忍，当事人应该被法办，包括已经逃回中国的几名当事留学生，他们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然而她们作为刚刚成年的年轻人，作为降落伞孩子，在中学时代就被中国父母孤伶伶地弄到国外去就学，他们的身世也有可怜悯的地方。
就学业说，父母无法在中国掌握他们的学习状况。该案事发时正放春假，而且上课期间下午课少，这些都和国内的教育实际大不一样，中国父母如果没有陪读，实难了解这一点。亦即，降落伞孩子像一根断了线的风筝，而独生子女一代，既缺乏良好的自我管理能力，又颇为自私，在外面失去了家庭的呵护，发生问题就难以避免了。作为犯罪嫌疑人，可恶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家长觉得换个环境或许能与国际接轨，亦无须遭受中国教育的诸多弊病，但没有想到老同志一样遭遇新问题。降落伞儿童和留守儿童一道，勾勒出了全球化时代中国孩子可悲哀的两极命运。
近日毕节两名留守儿童在家中被杀。稍早前，四名毕节留守儿童集体自杀。现在我们知道，留守儿童不是中国孩子的唯一悲哀，另一种悲哀叫做降落伞孩子。
和中国历史上最早一批留学生容闳等人不一样，今天的留学生不再有当年那种救国和报国之责任与志向，亦不再有20世纪末公派留学生那种自我实现之心，他们很多只是父母意志下的遵命留学，和弊病丛生的中国教育体制下的被迫出走。
漂洋过海赴美留学，以“无期徒刑”剧终。这固然是当事人的个人悲剧，但它折射出来多面性的中国问题，我们也实在不能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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