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禁烧秸杆政策太野蛮，太不公道，基本也无效
文/新浪专栏 观察家 菁城子
入秋以来北方农村都在焚烧秸杆，我没感觉有什么不妥。焚烧秸杆是农业生产的重要环节。想想看，大量秸杆如果搬回家，成本高且没什么用，堆积着与垃圾无异。放火烧掉，这是农民能选择的适当处理方式。
为什么不将秸杆作为牲畜饲料？需要晾晒、打包、运输和堆积，成本太高，农村牲畜业凋敝，消化能力有限。秸杆还田难的原因也是这样。很多农民买不起秸杆粉碎机，并且粉碎所需人力和时间成本高昂。总不能让农民花一两月慢慢切割粉碎，还肥于田吧？秸杆还田后还得施有机肥催熟，否则纤维降解要花很长时间，这些也需要成本。
收割玉米后要剥皮、晾晒、存储，紧接着平整土地，播种小麦。这段时间是北方农民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刻。很多农民从城市工地请假，回乡抢收。时间就是金钱，你让农民们慢工出细活儿，只为了环保一些？
相比环保，我还是更关心农民处境。农村生活不易，焚烧秸杆是几十年都做的事情，现实也没什么出路，我怎么好去指责。焚烧秸杆造成满天烟尘，我皱一皱眉头，忍耐几天就好，对生活影响不太大。鼻子不舒服，大可买个口罩——我想绝大多数人还不至于此。我住在北京，不敢矫情到谴责河北农民污染北京空气。同在一片天空下，许你舒服不让人家活？
北京空气污染不是一两天，造成的因素很多：工业生产、汽车尾气、冬季取暖、农地裸露……不要忘了秋冬季节城市上方的逆温层，空气不容易对流，不刮风几乎无解。再极端的环保主义者，其治霾之策总有顾虑。总不能把工厂和锅炉都关了，都不让汽车上路吧。环保不就是为生活更美好呗。不计成本的环保，给别人生活添堵，留出蓝天白云给谁高兴？
绝大多数人讨论环保，都会下意识考虑成本。可是一到焚烧秸杆，就是一片禁止禁止再禁止的喊声，农民权益被直接无视。看看河南河北禁烧秸杆的标语吧，语气之蛮横，只比当年计生宣传少一些血腥。媒体安之若素，没觉得什么不妥，天气预报用卫星云图指示：哪里哪里又点火啦！鼓躁政府部门前去查办。一些地方政府被罚千万，怨气全撒农民头上，派人日夜巡逻。烧个秸杆，成做贼一样，罚款又拘留。这不是明摆欺负人嘛。
有人对我说：你说禁烧秸杆对农民不公道，问题总得解决。我的看法是将燃烧秸杆纳入权利问题。这也是多数环保问题的出路。法律不应是抽象理念的保护神，它应该捍卫人的权益，通过保护权益解决环境侵害。烧秸杆是权利，污染造成人身和财产侵害，只要因果关系和侵权事实明显，可以司法解决。如果只是非常不爽，看不惯，大可媒体谴责，发起抵制，不予合作，通过舆论和民间活动促使改正。
天空和空气领域的产权不易介定，侵权结果往往并不显著。多数人只是感觉不爽，不舒服。这恰恰说明，很多环保问题没有严重到需一扫而净地步。它是权衡损益的保留，是经济发展的伴随代价。环保需要宽容和理解，也需要解决问题的方法。从商业和技术角度消化秸杆，变废为宝，这才是需要城市人应该提供的解决方案。
政府管制则是最坏选择，它简单粗暴，不计成本和收益。如果英国政府当年追求蓝天白云，动不动查封煤矿工厂，大搞环境清洁，工业革命恐怕会夭折。同样道理，完全禁烧秸杆，不仅不解决问题，还给农民带来负担。环保部门动辄开出罚单，县城乡镇除了增加盘剥，能有什么钱？
谁弱小就修理谁，这是政府治理环境的通常方式。最近几年，政府揪出的雾霾凶手足有半打，有锅炉取暖、汽车尾气、工厂排污，农田氨污染，一些地方还禁过烧烤和饭馆油烟，雾霾原因莫衷一是。我看过一些文章，焚烧秸杆占当时雾霾成因比重从百分之几到三十几，说法不同，有害污染物远比不上工厂排放和汽车尾气，至于致害成分和程度，更是一笔糊涂帐。农民受的侵害和损失，却实实在在。
我不支持当下禁烧秸杆政策，那样太野蛮，太不公道，基本也无效。秸杆总要处理掉，政府补贴并不能弥补高成本问题。该烧还会烧，冒的烟更大。过去，焚烧秸杆通常是大中午烈日曝晒，光明正大点火，充分燃烧，烟尘还不算太大。现在呢？农民偷偷摸摸，趁早晨和傍晚没有人察觉，悄悄地点火。晨昏露水湿雾气重，烧起来漫天飞烟。农民是不在乎环境，环保主义者的目的达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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