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实习生)徐伟伦(本刊记者)李松黄洁/文

　　经过长达50多天的艰苦调查和辗转抓捕，北京警方在江苏、广东警方的大力配合下，成功破获了一起涉案金额千万 元的电话诈骗案，诈骗团伙成员叶某等5名来自台湾的犯罪嫌疑人被抓捕归案。

　　然而，由于被骗的女事主案发十余天后才报案，使得赃款大部分被犯罪嫌疑人转至境外，另外一部分从ATM机提走 ，这给警方追赃带来了难度。

　　2010年1月7日，记者在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了解到这起案件侦破的详情。

　　“电话欠费”故技重施骗走千万元

　　2009年10月22日下午两点多，家住海淀区的张女士接到了一个电话，来电者自称“中国电信”的工作人员， 其告诉张女士家庭座机电话已欠费2600多元。对于这一消息，张女士很是纳闷，“电信工作人员”立即表示张女士的个人 信息可能被盗用，如有疑问可向警方咨询。

　　随后，“电信工作人员”帮助张女士将电话转接到了“北京市怀柔公安局”，电话那头的“警官”肯定了“电信工作 人员”的说法，并进一步告诉张女士，她的个人信息还被犯罪分子办了银行卡，从事违法犯罪活动。目前，警方正联合检察院 开展工作。

　　在这次通话中，张女士毫不设防地告诉了“警官”自家的人员和存款情况，并透露了自己的网上银行用户名和密码。

　　刚放下“警官”的电话，“怀柔检察院检察长”的电话紧接着又打了进来，提示张女士要配合警方工作，为安全起见 ，她应该把存款全部集中到“惟一安全”的中国银行的账户中，而这个所谓安全的账户也是张女士惟一开通了网上银行业务的 账户。

　　就这样，张女士从10月22日开始至29日，分几次将家中1000多万元存款全部转移到了自己的中国银行卡上 。此后，“检察长”还多次以查询账户安全为由向张女士索要其网上银行转账必需的动态密码，张女士也都非常配合地一一告 知。她不知道，事实上每当她说出一个动态密码，骗子们就已经成功地转账一次。

　　关于这件事，张女士甚至对自己家人都保守着秘密，直到11月2日，张女士的丈夫因生意需要取钱时，张女士才不 得已道出了“接受调查”和转账的事。张女士的丈夫立即查询了银行卡内余额，果不其然，卡内资金已被人悉数转走。

　　接到报案后，北京市公安局刑侦总队和海淀分局立即组成专案组展开侦破工作。经初步侦查后发现，从10月22日 事主开始转存起，犯罪分子就利用张女士的网上银行随存随转，到10月29日张女士全部转存完家中存款时，骗子也已陆续 将这些钱转至江苏、广东、浙江等十个省市。

　　侦查员兵分六路追踪涉案银行卡

　　“侦破电话远程诈骗案件，由于事主和犯罪分子并不见面，因此必须掌握充分确凿的证据才能最终侦破案件，指证犯 罪分子。而这类案件最难的恰恰是取证、调证。”海淀刑侦支队综合案件队队长耿燕兵介绍说。

　　通过对转账银行卡账户的逐步梳理，侦查员发现，犯罪分子首先将张女士的1071万元资金分别转存到了25张不 同的银行卡内，平均每张卡存入的金额大约为50万元。而仅这25张犯罪团伙内“一级卡”的开户地就涉及到了7个省、1 2个城市的24家银行。“这类案件中，骗子骗得的款项会立即利用网络银行快速进行转存，呈金字塔状逐级向末端银行卡进 行‘稀释’。例如张女士的这起案件，犯罪分子就通过三级转存，最终将1000余万元转存到了380多张银行卡内。而要 见到犯罪分子本人，只有趁他们最终在ATM机上取款的时机。”耿燕兵告诉记者。

　　但是，要查找末端取款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查到开户银行后，北京警方立即组织了5个侦查小组分赴各开户地进 行信息查询，甘肃、兰州的侦查小组是最先查出结果的。经过一个月时间与当地各相关银行接触，该小组终于发现，开户地在 兰州和西宁的这些“一级卡”内的资金，很快就被转存到了二级和三级卡内，而下级卡中一张开户在金华的银行卡至今仍在浙 江、江苏、福建等地的中小城市中频繁地进行着账户存取活动。

　　“既然账户还没‘死’，证明犯罪分子仍在金华一带继续着诈骗活动，我们随即派出一个组飞速赶往金华。”海淀刑 侦支队东部队副队长汪海涛介绍说。2009年12月初，专案组在江苏省连云港当地银行通过调取犯罪嫌疑人在ATM机取 款的监控录像，发现了一名蒋姓男子，经进一步调查，这名蒋姓男子还与另外两名男子共同活动。通过当地警方配合调查银行 周边旅馆住宿的相关资料，专案组查明这名蒋姓男子实际是姓叶的台湾人。种种迹象表明，这三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诈骗团伙中 专门负责取款的犯罪嫌疑人。

　　可就在侦查员准备展开进一步工作时，三名犯罪嫌疑人突然离开张家港去往江阴。发现此迹象后，侦查员立即联系江 阴警方，江阴警方在沿途设卡盘查，最终将叶某等三人当场抓获，从他们身上起获了84张银行卡。面对警察，三人对自己诈 骗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2009年12月26日，专案组在广东警方的配合下将该团伙的另一名犯罪嫌疑人陈某抓获，目前，5名犯罪嫌疑 人已被北京海淀警方刑事拘留，赃款追缴和涉案同伙追捕工作还在进行中。

　　取款“马仔”每取1万可获150元提成

　　据叶某交代，2009年10月，其被台湾一“公司”聘用，主要工作是与陈某及张某搭班，到大陆通过银行ATM 机将诈骗所得赃款取现，张某是他们小组的负责人。由于张某于12月初因嫖娼已被常熟警方拘留，此后“公司”又派范某前 来顶替张某与叶、陈二人会合继续在大陆取款。

　　据犯罪嫌疑人交代说，他们“公司”内部分工相当明确，有人负责设计骗局、有专门的技术支持，有拨打电话实施诈 骗的人员，也有像叶某这样专职负责取款的人员，每组人员都有固定的联系人，相互之间都是单线联系。叶某等人每完成1万 元的取款任务，便会从台湾的“公司”那里提取150元的提成，每天在哪里取款，都是“上面”电话遥控他们，他们始终也 没有见过自己的领导。

　　记者了解到，在目前采取“电话欠费”模式的电信诈骗案件中，一旦事主上当，将银行卡密码透露给犯罪嫌疑人，犯 罪嫌疑人就会迅速将钱转出，分散至几百个账户。而犯罪链条中最底层的取款人往往分散在全国各地，他们分为多个小组，按 照“上面”规定的限期，在一两天的时间内，通过“地下钱庄”等方式，将涉案赃款转至境外。取款“马仔”每提取一笔钱， 可以获得取款金额1%至6%不等的劳务费。以往，此类犯罪团伙一般在大陆雇佣一帮“马仔”负责取钱，而从最近查获的一 些案件看，已经有不少团伙直接从台湾派遣“马仔”来大陆洗钱。

　　汪海涛告诉记者，被抓的叶某等人都是第一次到大陆，他们在身上还放了张地图，每去一个地方，他们就圈起来。他 们基本上两三天便换一个城市，换一个居住点，而且均选择中小城市落脚。“当时有一组办案人员在发现犯罪嫌疑人活动的线 索后，连夜驱车前往该地点，由于道路崎岖，沿途都只能依靠GPS选择合适路线。”耿燕兵说，后来专案组成员在检查当地 宾馆酒店的入住登记时看到，犯罪嫌疑人在办理入住手续时，多使用伪造的身份证，给警方侦破造成较大难度。

　　此外，犯罪嫌疑人的反侦查意识也很强，他们在ATM机上取款时，都“乔装打扮”，有的戴上眼镜，有的粘贴胡子 。在破获此案时，专案组民警就在十个省市分别调取了300多台ATM机的监控录像，逐一筛查，寻找可疑面孔，最终才发 现了嫌疑人的踪迹。

　　追赃减损需相关部门协调配合

　　“由于电话远程诈骗露面的几乎只有取款的人员，真正的幕后黑手都在境外，因此警方的打击鞭长莫及。”而最让耿 燕兵和汪海涛头疼的还是破案过程中的调查取证难。“在我们最初的设计里，如果事主在案发后立即报案，警方可在银行的配 合下，立即跟踪款项去向，迅速发现取款地并果断采取措施，基本上全套程序完成大约也就需要2至3天。此时，犯罪分子的 取款程序很可能还在进行中，警方的及时控制是完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为被骗事主挽回损失的。”耿燕兵说，“可现在我们的 问题不是想不到，而是想到了实现不了”。

　　据了解，目前侦办电信诈骗案件，北京警方查询转账相关信息，必须严格按照银行的规定持相关手续到开户地银行提 出申请，开户行接受申请后，再逐级上报至位于北京的总行，到数据中心调取相关数据。一套查询程序完成时间相对较长。等 到这些信息调取完全，警方再奔赴犯罪嫌疑人的取款地，犯罪嫌疑人可能早已经得手返回了。即便人没走，钱也已经汇往境外 ，使追赃变得非常渺茫。

　　在此前公安部召开的打击电信诈骗犯罪专项行动阶段成果发布会上，公安部刑事侦查局副局长黄祖跃也坦言，返还赃 款也面临着一些困难和问题，“诈骗团伙跨区、跨境犯罪，诈骗钱财后很多都通过‘地下钱庄’汇到境外，追赃有很大的难度 。即使赃款没有汇到境外，犯罪团伙通过网上银行，最快的几分钟以内就可以把两三百万的赃款分散到很多的银行卡上，分头 再取，追赃也有困难”。

　　在侦办这起案值达1071万元的电话欠费诈骗案时，警方发现，目前银行在银行卡的账户监管中还存在漏洞。耿燕 兵说，通过ATM机提现是电信诈骗犯罪洗钱的一个重要手段，但是由于ATM机单日最多取款2万元的限制，犯罪团伙就需 要大量的银行卡账户。一个户主下面有很多银行卡，短时间内在不同的省市频繁转账、取款，这必然说明其账户有异常交易， 作为银行应该对这种异常的交易加强监管。

　　“据我们了解，现在境外一些地方针对电信诈骗专门设立有举报热线。该热线接到群众受骗的举报后，会立即对相关 银行账户采取冻结等紧急措施，然后再由举报人提供证据证明自己确实被骗。如果举报人无法证明，将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耿燕兵对记者说，这种措施至少能够帮助事主挽回损失，其实侦查破案除了打击之外，为群众挽回损失也是很重要的内容。

　　据了解，警方已就此问题与金融系统沟通，希望金融稽查部门尽快完善银行卡申办的监管措施，严格落实申请人本人 办卡、填写真实资料、一人一卡等制度，并希望与银行达成合作，减少报批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