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考古：避不开文明碎片的锋芒

　　外滩记者贺莉丹／西安报道

　　“打到细夯了，还有岩石碎块。”

　　秦陵考古队员张伟半蹲在秦始皇陵高大的封土堆上，一边在手心里研磨着从地下深层取来的样土，一边熟练地作着记录。

　　这是2003年岁末极其平常的一天。

　　近40名考古队员，正分布在秦陵封土堆的各个勘测点，认真地探测地下沉寂千年的传说。与此同时，另一队文物工作者，也在同属于秦文化的阿房宫遗址上，精心地收集着铭记历史的物证。

　　今人的目光，追寻古人无意遗落的奇迹

　　秦陵考古队是伴随着秦始皇兵马俑出土成立的。当时，大家都以为个把星期就能完成的工作，却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现为秦俑博物馆名誉馆长的袁仲一，担任了多年的考古队队长。他在杂草丛生的秦陵转悠时，意外地发现了很多陶片，上面有古怪的文字和图片，袁仲一如获至宝，十年来，他把附近田间地头的陶片都翻遍了，然后把文字和图片逐一整理，出版了《秦代陶文》一书。

　　40岁的段清波，从1998年开始担任考古队队长，他原计划做10年，如今5年过去了，段清波觉得自己才刚刚开始。

　　“再给我10年时间吧，对于秦陵考古，我心里没数”，因为“它里面蕴藏着太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单说钻孔取样土，最深的孔要打63米，打一个孔需要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的时间，最麻烦的是半途遇到岩石，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秦陵的地下有着丰富的文物精品，我们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不能拿已知推测未知。我们现在所做的，就是借助自然科学家的帮助，探测秦始皇陵区文物遗存分布，提供秦陵地宫存在的科学依据。”中国煤炭地质总局航测遥感局专家谭克龙告诉记者。

　　从2002年9月到2003年9月，科学家们相继使用22种物探方法和三大类遥感方法，对陵区进行勘测扫描，结果显示，在空间位置和轮廓上，除了对兵马俑坑、封土堆等早期成像、规模较大的文物遗存有清楚的揭示外，封土堆西北陪葬墓等文物遗存，也遥感出微弱的信息。

　　“物探考古显示，由封土堆中的细夯土墙引起的明显矩形状磁异常、墓室引起的高电阻率异常，以及在开挖范围内的汞异常和由宫墙引起的重力异常，加上已知的墓道、阻排水渠等，这些异常勾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建筑群轮廓。”谭克龙说。

　　地宫何时开启？

　　从2002年开始，伴随着高科技手段对秦陵地下文物的勘探，有关地宫是否要开掘的争论，已经传播。

　　前国务院副总理李岚清，在2002年12月20日召开的一次全国文物工作者代表座谈会上指示，要保护好陕西秦陵，暂时还不能发掘。李岚清说，文物保护不能只强调文物本身，还必须注重文物环境的保护。挖开之后，里面的文物能不能保护好，我们没有把握。没有条件挖掘，我们先把它保护起来，待将来有条件再逐步开发。

　　考古学家据此认为，在未来三十至五十年的时间内，不会对秦始皇陵地宫进行发掘。

　　陕西省考古研究所研究员王学理说：“从封土堆上向下挖，用人工，需要百年时间，用挖土机挖，可能会毁坏很多珍贵的文物。如果打洞，这是盗墓贼的做法，我们不会做。我们不是想看清楚地宫中是否有秦始皇的灵柩，而是研究整个地宫的结构。”

　　据介绍，1957年，人们从定陵的地宫里取出了大批的丝绸和瓷器，然而，艳丽的丝绸很快褪色。还有一个例子是，在兵马俑2号坑的发掘过程中，由于二氧化碳含量增多，一些兵马俑上开始生长细菌，工作人员只好把大量的时间用在通风和用化学药剂灭菌上。

　　“有人建议像兵马俑1号坑的发掘一样，给秦陵盖上一个大棚子，边发掘边保护。那样的话，还不如让它在地底下好好呆着。”王学理说。

　　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所长刘庆柱也很明确表示：“对秦陵的发掘，要慎之又慎。与其早打开，不如晚打开。”

　　专家担忧的是，秦始皇陵墓一旦发掘，将造成极坏的社会影响，各地会争先恐后地发掘帝王陵墓，对文物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另外一个难题是，无论我们用什么先进的技术发掘陵墓，在以后看来，这种技术都是原始和落后的，一些包含古代信息密码的文物可能就濒临毁灭，这对子孙后代都是犯罪。

　　文物开发与保护之争

　　秦始皇陵和阿房宫的知名度，使它背后潜在着巨大经济效益，长期以来，各界都怀着强烈的开发欲望。

　　目前，一项有关秦始皇陵遗址公园的项目，正在陕西省紧锣密鼓地实施。

　　记者拿到的《秦始皇陵公园可行性研究报告》称：项目的实施，将对提高陕西旅游业整体水平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

　　报告依据的典型例子是：始皇陵兵马俑博物馆，十年累计收入将达22.69亿元，带动地方相关产业136.14亿元的收入。

　　这个项目的用地搬迁工作，将在今年2月份展开。与此同时，兵马俑博物馆开始重新规划。

　　实际上，作为旅游大省的陕西，早在2000年前后，就已经把人文旅游资源的深度开发，当作陕西旅游业发展的主要方向。并着手推出周、秦、汉、唐四大文化旅游区。陕西方面的设想是，以秦始皇陵为中心进行扩建，建成秦文化区，汉代旅游区围绕被誉为“第二兵马俑”汉阳陵展开，对唐文化区，则计划“打开女皇武则天的乾陵”。

　　“这样的设想，现在看来有点大胆。”陕西一位文物专家说。

　　“很多东西都没有搞清楚，在看不到有可利用价值文物的基础上，资金回收也没有希望。”

　　另一方面，由于遗址保护对地方经济没有明显的贡献，地方政府容易不作为。

　　所以，现在面临的尴尬是，秦陵和阿房宫都遭受着人类活动的侵蚀。

　　记者了解到，在秦始皇陵遗址范围内，现有3个行政村、15个自然村、29个企业家单位，人们把埋在底下厚实的城墙作为地基，把封土堆的土挖掉。阿房宫遗址，被三个村庄包围着，2万多人在这里生活，人们在夯土层上建坟、挖窑洞的事情屡见不鲜，有的农民甚至依靠卖夯土来牟利。

　　遗址周围，还倾倒着不少垃圾，裸露的夯土层上，更是杂草丛生，窑洞、裂痕处处可见。

　　阿房宫遗址保管所魏建功说，“劝阻那些破坏遗址的人，是我感到最头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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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铲钻孔法，是文物考古中比较常用的一种方法。洛阳铲方法能够弄清楚地下夯土层距离地表的深度，通过夯土的走向能判断建筑基础的走势。洛阳铲方法尽管判断地下文物类别准确、误差小，但效率低、成本高，损毁文物，且深度有限，遇到石块、地下水、沙粒层无法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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