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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地道外” 新生“三不管”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4月26日22:33 城市快报

  记者沈沂/城市快报

  几天前,记者接到了一位82岁老人的电话,本报关于南市的报道,勾起了老人儿时的记忆,但这份记忆里并没有“繁杂津城无双地”的南市,而是与南市遥遥相望、被人称作“新三不管”的地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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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地道似乎永远泛着阴森森的潮气,阳光只能在两端地道口用几分微光显示着它的存在,石板地泛着青光折射在一张张等待的脸上,那些人脸渴望地朝向地道口,等待着给上坡艰难的人力车加把子力气,换上一两个小钱。

  这是一座穿越铁路的地下通道,位于“老龙头”和东货场之间,人们惯称“老地道”。

  地道里,是靠推车维持生命的老弱病残;地道外,同样也是指身为业、养家糊口的贫困劳力。他们在地道外搭了棚子、盖了窝铺,依靠着火车站的迎来送往,艰难经营着他们的生活。地道外的人多了起来,于是,上个世纪初,“地道外”便渐渐成为了一个地名。原本,“地道外”是指火车东站地道以外而言,后来也泛指郭庄子、王庄子、沈庄子、旺道庄一带。

  日复一日,地道外成了与南市并立的“新三不管”。

  地道之外有三多

  臭沟经常淹死人

  地道外有“三多”———臭坑多、坟地多、粪场多。这一带地势低洼,只有较高的地方才能住人家,因此根据地势起了姚家台、李家台、阎家台、刘家台、上坡、下坡等地名,台坡之外,就是苇塘、荒地、坟茔、粪场和乱葬岗子。

  地道外还有“一绝”,就是明沟常常淹死人,如今听起来都有些匪夷所思,专门排放污水的明沟又不是海河,就算是真的要寻死,也得找个确定能成功的所在吧。的确,晴天的明沟淹不死人,但雨天可就不能保证了。

  地道外的郭庄子毗邻老地道,郭庄子原来只有一条街,路面不宽,又是土道,两边就是明沟。贫民区是没有下水道的,所以雨水、粪水、尿水,任何能想得到的污水都常年在两边的明沟里流淌。艳阳高照的日子里,顶多会被冲天的臭气熏到窒息;可一遇雨天,路面积水过膝,明沟污水深达数尺,行人稍一不慎掉进沟里,便是灭顶之灾,想要呼救,一口污水噎进嗓子,就很难挣扎上来。

  难怪,地道外流行一句话:“不怕家里失火,就怕掉进臭沟。”

  一怕失业二怕病

  三怕天灾大水冲

  更可怕的是,地道外的居民不止这“一怕”。他们有“三怕”:一怕失业,失业就意味着丢掉饭碗;二怕有病,一旦有病,势必卧以待毙,当时就流传着“小病忍,大病慌,一到病重见阎王”的说法;三怕天灾,由于这一带房屋简陋,地势低洼,一闹水灾即会房倒屋塌,百姓被迫流离失所。从上个世纪初直到解放前,居住在这一带的居民,有的在车站、码头扛大个、拉地车、打短工;有的走街串巷或摆摊干些小本生意,祈祷着“三怕”不要降临。

  这里的居民来自四面八方。除了原本人烟稀少的郭庄子、王庄子、沈庄子、旺道庄以外,还有被意、奥两国租界赶出来的贫户,再加上直、鲁、豫三省来津谋生的灾区农民,人口越来越多。他们住在低洼潮湿的草棚窝铺内,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悲惨生活,草棚就搭在一个臭坑旁边。

  一过地道,有一个面积达五六千平方米的大水坑,是建筑火车站时留下的。大坑与郭庄子街的明沟相通,坑内污水粪尿汇集。到了夏天,孳生成群蚊蝇,日夜扰人不安,环境之恶劣,卫生状况之差,比早年北京“龙须沟”尤有过之。但从四面八方来津谋生的贫民、难民,就在大坑周围以及搭盖的席棚窝铺内栖住,一时间,地道外竟然“兴旺”起来。

  冯玉珍老太太记忆中的地道外———

  “这儿就是个小南市”

  有人群的地方,就会自然形成集市。地道外虽然比不了南市的繁华无双,但吃喝玩乐也是应有尽有。

  在82岁高龄的冯玉珍老太太记忆中,地道外的繁盛就是由那一个个小吃摊贩吆喝出来的。

  破梨烂枣大碗茶烧饼油条驴打滚

  “那会儿小摊特别多”

  “我家住大直沽,但我妈妈的娘家在沈庄子,小时候妈妈常抱着我回娘家,必然要路过老地道。”出了老地道,缭绕在鼻孔前的是一阵阵挥散不去的吃食的浓香,本来已经吃得很饱的肚子竟然也抗议地叫了起来。

  露天营业的摊贩们各显其能,卖大碗茶的,卖烧饼、油条的,卖切糕、炸糕的,卖面茶、茶汤、锅巴菜的,卖破梨、烂枣的,卖烟卷、糖豆的,卖手抓面条的,卖驴打滚、豆面糕的,卖水爆肚儿的,卖水饺、馅饼的……如同一道道故意设置的障碍物,不买点吃食、填填肚子,哪里对得起小贩们的笑脸和小孩子即将流出来的口水?“每次去姥姥家,妈妈在地道外不是给我买个馅饼就是买几粒糖豆。”

  馅饼和糖豆的滋味早已不复记忆,只有那种满足感还留在心里。

  鱼头连鸡爪牙签扎烟头

  “折箩里面啥都有”

  最让冯玉珍好奇的是一口放在炉火上的大缸,缸里发出咕咕的声音,缓缓冒出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那大缸旁边,站着很多衣衫褴褛的人,满脸期待地盯着缸里的东西。后来,冯玉珍才知道,缸里的东西是“折箩”。

  “折箩”是从各饭馆敛来的残羹剩饭,倒在一口大缸里,里面有鱼头、鱼刺、鸡爪、鸡骨、牙签儿、纸烟头等等,不管是否馊臭变质,抓上一把咸盐,在炉火上炖一下,论碗卖给人们,其中也许偶然见到一块半块的红烧肉、海参条一类的“珍品”。贫苦人肚子里缺油水,只能买碗“折箩”解解馋。

  能与“折箩”媲美的还有“堆饽饽”。乞丐们要来的陈饽饽、剩饼子,自己吃不了,论斤出卖,换几个零钱花。收购的人加工蒸一下,摆摊当主食卖,这东西就是“堆饽饽”。

  撂地“画锅”拔牙点痦子

  “地道外摆满大力丸”

  “哎!哪位买大力丸?有您一份儿,有您一份儿……买了准喜欢。买完别恼,专治腰疼、腿疼、胳膊疼、膀子疼、四肢抽筋、麻木不仁;牛堵着、马踩着、驴踢着、车轧着;老爷子咳嗽、老太太喘,是治一位,好一位;治两位,好一双……”

  天津汉子粗声大气的吆喝吸引着路人的注意力,南来北往的客人往往就因为这信誓旦旦的叫卖声,被蒙走些钱。

  地道外邻近车站,各地来津旅客,特别是关外来的老客,在天津中转等待换车,有富裕时间,不免去地道外转转。河东车站、码头及各厂的工人、附近的居民,闲暇时也常来此消遣,跑江湖的人也到这里撂地“画锅”。这地方一时热闹起来,大坑、坟地之间成了北京的天桥。

  说评书的、变戏法的、吴桥县耍猴的、拉洋片的、唱大鼓的、唱梆子、评戏的、说相声的。别看地道外这块地方龌龊不堪,还出了不少著名艺人,唱梆子的金刚钻、唱评戏的新凤霞、唱乐亭大鼓的王佩臣、说相声的常宝堃(小蘑菇)等,他们在未成名之前,都曾在地道外撂地卖艺。

  有练把式卖大力丸的,有自称能拔牙治病的,有给人点痦子的,有理发、修脚、按摩、接环、治瘊子的,有自称能治百病卖郭福顺膏药的,有卖能治蝎蜇虫咬的各种野药和杂色药糖、葫芦药糖的,有吹糖人的、捏面人的,有算卦的还有以变相赌博骗人上钩的。

  冯玉珍老太太告诉记者,虽然有点脏乱,但当年的地道外繁杂程度一点也不次于南市,人来人往的,“这儿就是一个‘小南市’。”

  杂霸地道外

  盗匪根据地

  “杂霸地”这个词是天津独有的方言,它囊括了军、警、宪、特、土棍、恶霸以及一切敲诈勒索、强取豪夺、盗窃财物、霸占妇女、开设赌场、耍地儿钱、耍胳膊钱之流各色人等。地道外,少不了这些“杂霸地”。

  地道外的老百姓怕“天灾”,更怕“人祸”。人祸正是来自于旧官方的军警宪特和封建社会残余的特殊势力,如脚行把头还有猖獗的盗匪。解放前的地道外,几乎是盗匪们的“根据地”。

  恶警吃扣“小佛爷”

  专扒火车“煤狗子”

  自从老龙头火车站建成后,附近贫苦家庭的孩子们三五成群到火车上扫车厢底剩下的粮食。当时货场管理混乱,孩子们像玩一样进去,登上货车,用小口袋从车厢底扫些带土的粮食,拿回家去做饭充饥。渐渐地这些孩子的行动引起了铁路警察和货场外交通警察的注意。他们先是对孩子们责骂喊闹,继之向孩子们伸手要“回佣”,粮食和钱都要。孩子们为了应付他们,不得不想法子多弄些粮食,逐渐由扎破麻袋装米发展为偷整包的米。

  同时,孩子们也结成帮伙,不准他们以外的人再进货场扫粮食,这样就产生了打架斗殴,行凶闹事。最早的帮伙的领头人高云峰(外号“麻九”),按天向每个同伙收两毛钱,交给各卡口的铁路警和交通警,警察受贿后成为偷盗者的保护人,帮伙们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发展成见什么偷什么:药材、羊毛、皮货、干果、小百货等等,一切铁路上运来的东西,连五金钢材都敢下手。原在火车上扒煤的“煤狗子”后来也发展成整车卸,整车偷。

  小窃盗们在他们帮伙里的黑话叫“小佛爷”,包庇他们的头目和警察找他们要钱叫“吃小佛爷的”。

  线人买家内外通

  偷盗销售一条龙

  盗匪偷盗时可谓内有线人,外有买家。铁路上有在职的挂钩工给他们充当内线,货车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走、停留多久、停在第几道、车上都有什么货……统统都不成为秘密了。

  货偷出来了,有人代为销赃。如河东三十六间房老尹、姚家台刘结巴、地道外范大鼻子……都是有名的销赃人。西头大水沟有一家收买赃物给现钱,盗匪们为了图省事,情愿低价卖给这家。反正东西是偷来的,少卖钱也不心疼。

  窝赃、销赃是犯法的,他们花大价钱买通侦缉队和刑警队,一旦被捕,一个电话就能把人放出来。河东一家销赃的,光是打发侦缉队的花销,一天就将近一条金子,至于平时送几袋面粉,就是小菜一碟。

  “地道外”———

  天津东站和东货场之间原无地道,郭庄子一带人口骤增之后,人们对仅由小石门及栅栏外两处穿越铁道通行,交通极为不便,常常有人因为穿越铁道被火车轧死、轧伤。民国初年,郭庄子、王庄子、沈庄子、旺道庄、姚家台五村村民派代表出头奔走,吁请铁路当局兴建地道。几经周折,到1923年才将地道修成。郭庄子等村在地道之外,因而有了“地道外”之名。“老地道”于1987年天津铁路枢纽改造工程中被拆除,该址用于扩建了天津站,站的东侧建成了横贯铁路的李公楼立交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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