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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灭魔怪脑巢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7月07日13:23 外滩画报

  -外滩记者张嫣顾庆海(实习)/报道

  彭辉/摄

  六月的最后一天,时针指向7时。在上海第二医科大学附属的瑞金医院,来自四川的郑光荣狠狠咬了一口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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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台上22岁的儿子郑松又在一个劲地摸自己的光头。10年来,郑松一摸脑袋,他就条件反射地紧张,"狗日的魔 怪又在搞名堂了。"郑光荣再一次咬了一口肉包子,"我看你还能张狂到几时!"

  此时,42岁的孙伯民医师已早早地赶到了医院,这位在国际精神外科领域享有声誉的专家决定,就在今天上午,在 郑松的左右大脑各打一个洞,把蛰伏其中的强迫症神经一锅端掉,"我们就是要毁损在脑子里面作怪的神经环路"。

  术前"炒鸡蛋"

  医生、值班护士开始做术前准备工作,他们和郑松的亲戚一起劝他手术前不要紧张。"手术的事我没办法去想,我有 更重要的事情要思考!"郑松左手不停地摸着昨天刚剃的光头,双脚抖动着,眉头皱成一个"几"字,眼睛在镜片背后眨个不 停。"就是那些怪念头,怪东西……"郑松一边说着,一边又把右手也放到了头上,两只手轮流搓着头皮。

  从读初中起,郑松就开始不停地洗手,还喜欢用手摸地。父母一批评,他就乖乖地点头,但一会儿又继续洗手、摸地 。这是个智商高达138的孩子,得过四川省数学奥林匹克赛的二等奖,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大,郑松的成绩不断下滑,原因是 考试的时候他总是在想其他的事情。在高考的两个半小时里,他用一个小时的时间检查姓名和准考证是否填得正确,又用一个 小时检查答题卡涂点是否正确。后来,脑袋里的魔怪和他的搏斗越来越激烈起来,他曾割腕自杀过,也害怕自己会像马加爵一 样去杀害自己的同学。

  医生的诊断是:郑松患了一种精神疾病--强迫症。

  郑光荣点起了一支烟。昨晚,儿子又不停地问他能不能喝水的问题,搅得他又心烦又担心。郑松伸手向父亲要烟抽。 老郑把烟掐灭,扔在一边,他拒绝了比他高一个头,胳膊粗他一倍的儿子的要求。郑松眼睁睁看着父亲把半支烟悄悄捡起,放 回已经空空的烟盒。"你不能抽这个,我们走吧,要做手术了。"郑光荣对儿子轻声说。

  此时,孙伯民走进了病房,拍着郑松的肩:"别担心,我们先去做一个核磁共振,然后就可以开始手术了。"

  7点15分,在神经外科的办公室里,孙伯民和占世坤医师在对手术做最后的仪器检测。一天前,他们在这里对钝头 探针进行了术前测试,主要过程就是"炒鸡蛋":将一个鸡蛋打入透明器皿中,将钝头探针浸入蛋白,接上地线后,射频仪器 开始启动,顿时探针的温度就蹿升至50度,--的一声,周边的蛋白凝固起来了。

  "人脑里面也是这个样子。"孙医师一边给探针消毒一边对记者说。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机器人

  7点48分。

  孙伯民和占世坤开始在郑松头上固定头架。孙伯民用黑色记号笔,在郑松的耳际和脖颈处做记号,将钢圈环套在了他 头上,两段钢柱在耳边固定住。

  在第一个记号处,孙医生打入麻醉针。"呜……"端坐在椅子上的郑松突然抽搐起来,头皮也随着呜咽的声音鼓起了 一个小包。"这是麻醉,马上就好。"孙医师安慰着郑松。一分钟过去了,郑松头上多出了四个直径2.5厘米的小包。

  接着,四段钢柱就趁着小包鼓起时,旋入了郑松的头皮。"呜……"郑松显然是疼极了,立刻要用手抱头。"不要动 !……不要动!……不准动!"孙医师艰难地固定着头架,这一直要戴到手术结束,可不能带偏一分一厘。因为在这几个小包 的中心就是魔怪的藏身之处。

  郑松的手开始发抖了,紧闭着眼睛,头颈一个劲往下缩着,双脚交叉着用脚尖顶着地面,坚持着让自己不移动。最后 ,一个六方形的头盔戴在了郑松的头上,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机器人。

  郑光荣站在门边,双手交叉着,此前见人就开笑的嘴第一次紧紧闭上了。

  头架固定好了,医生们收拾着针筒和零件。郑松依然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一动不动,胖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像睡着 了一样。

  突然,郑松"刷"地睁开了眼睛,迅速举起两个手指,放在唇边,表示让周围的人安静。然后他"腾"地站起来,乖 乖地跟着孙医师向核磁共振室走去。

  在隔壁,孙医师和占医师正会同核磁共振室的医生等待着,然后分析扫描结果。"脑内情况相当清晰,到底还年轻啊 。"孙医师仔细查看着核磁共振图片上的定位数据,在一张白色的纸上写下要做手术的位置。"就是这里。"他指着图片中心 沟回里的两处,"我们就在这里'毁灭'它!"

  进攻的序曲

  9点10分。在手术室里,肖护士正在检查仪器,另一位护士正忙着放置绷带和手术器械。郑松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 。他的胸前贴着的一个传感器,正连接着测试心率、血压的电子仪器。

  两条绿色和一条黄色的波纹线在仪器的屏幕上有节奏地移动着,绿色液晶数字显示了郑松的心率是每分钟69次,而 红色的数字显示着113/72的血压数值。心跳声隐隐可闻。

  孙医师穿着绿色的手术服、戴着白色的手术帽,走进了手术室,手里拿着核磁共振的X光片和那张记载着手术进程的 白纸。他走到手术室的一头,打开白光板,将X光片插上。接着对助手占医师交待手术的过程。

  这时,除了头部以外,郑松的全身都被四五块绿色的手术布包裹着。孙医师指着那块露出的头皮:"先从左边开始。 "

  "想睡就睡吧,等会儿我们叫你起来。"对着还睁着眼睛的郑松,孙医师轻轻地叮嘱他。

  心率显示郑松的心跳比刚才稍微快了一些,每分钟74次,不过还是比较稳定。

  9点35分。

  医生们开始在郑松的光头上涂碘酊,一次一次又一次,最后用消毒硫固定。碘酒像血一样流向了郑松的脸部,手术室 的气氛紧张起来。消毒结束后,一次性的手术塑料薄膜把露出的头部裹了起来,半月型的刻度定位架架在了头部上方,生理监 控器和引流器都已经开启了。这时刚刚还空空如也的头部,已经围满了仪器连接管线。医生要向魔怪地老巢发起进攻了进攻的 序曲就是上局部麻药。在反复确定切入位置的地方,在左半脑处,孙医师以45度角打入了麻药。血一点点地从塑料薄膜下渗 了出来。

  被魔怪控制的另一个郑松

  几分钟以后,那半个魔怪睡着了。

  由于只是局部麻醉,郑松还是清醒着的,但是此时,他的左脑处于麻醉状态。郑松静静地躺着,闭着眼睛。他不再皱 着眉头或者烦躁地抓着自己的脑袋,因为那个魔怪已经睡着了。

  这个魔怪已经和他共存22年了,从10多岁开始,慢慢和他较量着,然后越来越处于上风,在一分钟前还是这样。

  “我这个病,其实就是自己和自己较劲。”手术前一天,郑松对记者说。

  “我最喜欢罗纳尔多,喜欢看他一个人带球,然后射门。”郑松崇拜这样的孤胆英雄,他说自己在学校踢球的时候, 也不喜欢和别人合作,喜欢和罗纳尔多一样带球、射门。同学们都觉得他有些怪;而他觉得自己太聪明,颇有点“傲”。

  “以前我总是能用很简单的方法做出很难的题目,可是老师一定要让我用书上的方法。否则都算我错,其实我的答案 都是对的。”一次物理考试,郑松觉得自己可以考到满分,可老师都把它们打错了。“我当时急了,就找老师理论。他根本就 不会我的做法,我就跟他讨论哲学。”郑松说自己喜欢哲学,以前默默“研究”过《资本论》,后来又对经济感兴趣。老师们 都称他为“怪才”。

  病还不很严重时,他的记性很好,同学们都羡慕他怎么能看一遍历史书,就能把所有的东西都牢牢地记住。

  “我什么事情都希望能够完美,就像法兰克福的建筑,太完美了!”看着上海的一幢幢的民居楼房,他显然不太满意 。

  从1999年开始,42岁的孙伯民就开始尝试把精神外科技术用于严重的强迫症患者,因为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他 曾经是一位精神科的医生,所以对此有特殊的兴趣。而在此之前的5年里,他在美国名列前5位的洛杉机的加州大学医学中心 进行功能神经外科的临床培训。

  2005年将要召开的世界神经外科大会的精神外科分会已邀请孙医师作为主席,这在国人中还是第一个。

  让孙伯民有些遗憾的是目前国内的很多精神科的医生都不知道他们正在做的努力——这个可以尝试的方式在国际的精 神科里已经得到了普遍的认同——手术完全可以治疗精神心理疾病,争议仅仅在于选择手术最合适的方式。

  “这对我们很重要,我希望更多的医生和病人都能了解和认可这个很有效的方式。”孙伯民说。

  魔怪就显露在我们面前

  9点54分,郑松的头皮被迅速切开。

  脑颅已经很明显地暴露在医生们面前了,少许的血正通过管道流向引流瓶。三四个止血钳夹着拉开的头皮,纱布被用 来拭去正在外溢的血液。孙医师极其小心地用通电的手术刀,在头颅上钻开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洞。

  在用手术刀去掉一些组织后,魔怪就显露在我们面前。大脑的灰色沟纹上面分泌出湿漉漉的液体,混着少许的血水, 在无影灯的强光下闪闪发光。

  在等待护士调节完与钝头探针相连的射频仪,把温度调到了50度以后,孙医师就拿起了钝头探针。

  极轻极轻地,那根钝头探针深入灰色物体上的沟回。顿时,“呲”的一声,电流通入了脑内,在开口处,冒出了一缕 轻烟。

  怦怦怦怦怦……心脏监视器的声音明显加快了不少,绿色心率的数字急速地变化着:139、159、174、16 4、187、165、最后在129上停住了。

  这是10点20分。心率又恢复到了69次。刚才的异常是因为连上了其他仪器,导致电流受到了干扰。

  接着射频仪的温度又再次被调高到60度,这次钝头探针将彻底毁损左半脑的神经环路。

  创口又冒出了轻烟,医生们将燃烧后的物体从创口处拨出来,然后在口上缝了四针。护士轻轻叫着郑松的名字,郑松 含糊地答应着,然后按照医生的要求紧握起右手的拳头,以示左脑其他神经还一切完好。

  左半脑的手术终于结束了。

  10点28分,医生们换上了新的医胶手套,又开始和右边的半个妖怪进行较量。现在所有人都轻松了很多,因为左 半脑的手术基本成功了。

  心跳声在手术室里回荡,怦、怦、怦、怦……69次,非常稳定。

  11点12分,右半脑的伤口也开始缝合了。

  郑松依然保持着清醒状态。孙医师开始笑了,他大声对郑松说:“小伙子,你老爸正在外面等着你呢!”

  头架被轻轻地从郑松头上摘除了,整个手术花了3个小时24分钟。

  那个送他来手术室的医生又推着移动床来到了他的身边,郑松“腾”地坐起身来,不顾护士劝他慢一点,自己扯开搭 在身上的一块块手术布,奋力地将自己的身体和脑袋挪到移动床上去。

  7月2日,来自上海精神卫生中心的张海音教授再次为郑松检查,与术前相比,“他的强迫症状已完全消失了”。7 月5日,郑松出院了。

  (应患者要求,文中主人公郑松极其父亲郑光荣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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