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撰稿人 牛吃草
传媒究竟改变了世界什么？他们能改变战争吗？我不知道。可是，9月4日下午，当我听到一个记者在距离枪口50
米的位置传回报道时，有一点起码可以确定，它刷新了我对战争与恐怖的认知。
这一天的下午，在俄罗斯学校人质事件的解救现场，凤凰卫视记者卢宇光通过卫星电话，用颤抖的声音报道——
现在恐怖分子已经向我们冲过来，打伤很多人，我们正在跑。
恐怖分子冲过来了。向我们开枪。
......
此后，凤凰卫视与记者卢宇光失去了联系。
我无意于站在职业新闻人的角度赞扬这样的报道有多么出色，尽管这可能是华语报道中最为经典的声音，尽管一个多
小时后当卢宇光的声音重新出现时，我激动得想与身边的每一个人击掌相庆。这一天，我正在香港，有机会的话，我打算去凤
凰卫视为这位同行送去一朵小小的战地野花。
然而，我还有另外的一些感觉，这种感觉别人也曾经和我说起，他们会说，这就是从传媒世界里展现给我们的战争了
，假如没有这些真切的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震撼，它越来越像好莱坞出产的美国大片，惊险、刺激，充满了悬念。
就算是真的吧，至于记者，我们能谴责他们什么呢？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参与到了战斗中，不属于任何一方，却要满足
无数人将眼睛和耳朵放在现场的愿望。他们也确实做到了，如今，战争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仅仅是史诗中一段段看不到尸骨
的篇章。
在此之前，人类对于痛苦的感知，从宗教与神话中获得的远远比现实中的要多，我们可以惧怕地狱里的审判，却常常
对身边发生的这些悲剧熟视无睹。人类几千年的历史，充满了杀戮，同类相残，是否与对现实中的痛苦和死亡缺乏敬畏有关呢
？
所以，我对9月4日，那位叫卢宇光的记者在死亡现场的报道是充满了感激的，这种感激有远远比获得了事件的真相
更重要的原因——“恐怖分子冲过来了。向我们开枪。”——他让我获得了只有在死亡逼近时才会产生的恐惧。我相信，这样
的恐惧是真实的，远远要比所谓的勇敢真实。
需要谴责的是战争本身，应该被谴责的是那些以各种理由挑起战争的人。这是一场本不应该发生的战争，在冷兵器早
已经结束的时代，我们却看到了比冷兵器时代更加残酷的杀伐，有人竟然一手裹挟着妇孺，一手端起了机枪。
媒体加入到战争中，从来就是一个悖论，在无限接近现场的同时，媒体也将人性里最残酷和丑陋的那一面无遮拦地摆
放在了世人面前。无须高呼什么大义，只须听听那些呼啸的子弹，从指缝里偷眼看看那些喷涌的鲜血，以及那些闭上后永远不
能张开的眼睛，此时，我真希望屏幕上出现一段提醒观众的话——这是现实，不是电影，我们的记者希望永远不会回到成就所
谓经典的战场。
大约就在一个星期以前，在另外一个媒体云集的现场，在雅典，当希腊的那个孤儿回望圣火，轻轻将之吹灭后，我就
在心底里默默祈祷，但愿吹灭的只是一个火炬，但愿人类对于和平、爱与理解的火种永远不灭。事实的情况是，由橄榄枝编织
成的梦想注定还要经历血与火的考验，我们依旧在奔走，并不时地被媒体带至身边的那些人为的悲剧创伤。
就在我将写完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新的消息，有超过三百名人质在俄罗斯别斯兰事件中丧生，他们都只是
些手无寸铁的教师和学生，他们因为人性的丑恶而死，希望他们在没有战争与恐怖的天堂里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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