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凤:奔突在文人理想与商业目标之间(图)

图为毛文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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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学问，然后有先见；有先见，然后能力行。 ——康德

　　追本溯源，毛文凤是因为一本书而成了商人。

　　“上帝死了，我就是上帝；我若死了，死亡就是上帝；我不可不死，死亡不可不是上帝。”——这是毛文凤的哲学专著《死亡形而上学导论》封面上的导语。最初，正是为了

“把死亡拽到阳光下梳理”，毛文凤被迫弃文经商。

　　如今，作为江苏可一公司的总经理，毛文凤拥有自己的图书发行公司和印刷公司。在他的图书发行公司，有他从1996年起策划出版的图书1500余种，总文字3亿多；在他的印刷车间，四色和双色的进口印刷设备日夜不停地运转，印刷一本书只不过是按按电钮的简单操作。在堆积如山的书库里谈起往事，毛文凤成功的喜悦与文人的辛酸交织。

　　　　因为一本书他踏进了商海

　　从上学起，毛文凤就以会读书闻名四邻八乡。贪玩儿的毛文凤学习十分刻苦，一本三四百页的书，他用一个星期就可以背得滚瓜烂熟。博闻强记加刻苦精神让毛文凤连年跳级，16岁那年他考进了华东师大哲学系。七年的学科他用五年半就全部学完，研究生毕业时，他刚满21岁。

　　研究生毕业，毛文凤的理想是到一家大的出版社做一名编辑，遗憾的是，一纸通知书却把他指到了南京一家地方杂志做编辑兼记者。

　　从记事起，病魔便一直跟随着他身患重病的父亲，一次次的病危通知既给毛文凤带来了对死亡的恐惧也促成了他对死亡的思考。这也许是他进了哲学系的一大原因。然而，读书依然不能消除死亡蒙在他心灵深处的阴影，最后他明白了只有把这些年自己对死亡的思考写出来，才能减轻思想上的负荷。

　　于是，一年工夫，毛文凤完成了30万字的《死亡形而上学导论》手稿。"死亡就是上帝"，这提法很新颖，多家出版社都肯定书稿的价值，但出版无望。最大的原因是毛文凤缺少财力支持。

　　这给了毛文凤极大打击，书生气十足的毛文凤一直认为：只要自己埋头做学问，总有施展才能的地方。可瞅着自己辗转多处的书稿，悲壮不由从心底升起，看来在现实中，仅有学问是不够的！于是，他放下手中的笔。大街上还飘荡着春节鞭炮的火药味时，毛文凤已经跑到了广东，在一家饮料公司打起了工。毛文凤要为自己的书稿挣出版费。

　　但是，仅仅半年时间，毛文凤就又回到了南京。

　　　　金钱同样能映照出智慧

　　人生观的改变，绝不是一朝一夕的轻易之事。

　　从小到大，毛文凤都沐浴在学问的天空下，他的环境从来都缺少商业的熏染。因此，怀揣着一时冲动，他跑到了商海的最前沿，以学问为老大的他与以金钱为老大的他们自然格格不入。

　　于是，毛文凤只能打道回府。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恋爱了，对象是他的校友，南京人口学院的老师钱晓征。爱情给了他一个安逸的家，也给了他激情，他重新拿起了笔，开始读书，并大量写诗。他对爱人钱晓征说：以后每十年，我都要写一本书！

　　钱晓征也毕业于华东师大，她学的是中文。大学期间这位安徽姑娘驰骋校园演讲台是常胜将军，她有不肯服输的个性和心比天高的志向。瞅着满屋子的书和举着笔的毛文凤，她愤然道：凭什么上佳的书稿就只能躺在抽屉里！

　　恰在此时，人口学院附属的紫苑宾馆招标改革，钱晓征勇敢地参加了竞标。最终，她以演讲冠军的风采和48万元的天文数字中标，之前这个宾馆，每年只能上交学校一两万元的利润。钱晓征成了紫苑宾馆的总经理。钱晓征的精神、钱晓征的劝导，鼓起了毛文凤的热情，从一开始帮助她策划竞标书，到后来挂名紫苑宾馆副总经理，负责业务等具体事务，毛文凤的双脚又到了商海的边沿。

　　没想到，第一年下来，紫苑宾馆竟超额完成20万元。看得见的价值现实极大地鼓舞了毛文凤，他的心底甚至涌出了隐约的成就感。

　　紫苑宾馆的成功，很快赢来了社会的青睐，有几家高校宾馆慕名上门挖人。积蓄已久的毛文凤很快接手另一所大学宾馆。也是一年时间，毛文凤就把这家神农宾馆经营得有声有色。短短365天，这个男人就发生了变化，他的身上不再只有书生意气，在与各色人等的交往中，他触摸到了切实的人生，他的智慧和悟性让他迅速成长。

　　毛文凤这时认识到：人生的舞台不只是书本，经营也是很好的战场，金钱同样能映照出智慧。

　　他再次蹚进了书海

　　火车在寂静的夜里由南京开往北京，毛文凤坐在硬座席上，跟其他乘客一样东倒西歪地打着瞌睡。行李架上，躺着毛文凤携带的几个大包，里面装满了教辅书。

　　毛文凤赶着去北京，第一次参加全国图书订货会。这是1996年年初的事情。到了北京，毛文凤在一家每晚15元的招待所住下，他手里始终拎着个装满书的破包。在与会地，他逢门便敲，口干舌燥地向人推销他们的产品。没有人知道，这个来回坐火车硬座，挨门去敲遭人白眼的穷酸书生，已经是年利润几百万的宾馆总经理。

　　当然，毛文凤经营宾馆几年，赚了一些钱。到1995年4月，他沉寂许久的书稿也得以出版，这时的毛文凤觉得心灵稍微有了空隙，似乎理想的翅膀暂时收拢了些。这时，一个朋友请毛文凤帮忙注册公司。因为一时想不出一个好的公司名，要用毛文凤女儿毛可一的名字注册 "可一公司"，毛文凤和钱晓征都觉着不妥，于是，毛文凤用最快的速度让可一公司姓了毛。结果，公司注册下来了，毛文凤却不知道该经营什么。

　　最终他还是决定走向新的经营舞台。他首先到全国各地考察，很快发现了商机：教辅书！教辅书就是辅导小学到高中的学生考试的书。上个世纪80年代中国开始发现教辅书的用途，它既可以提高学生的考试成绩，也可以减轻老师的课业负担，深受学校欢迎，因此，教辅市场逐渐被炒得火爆。

　　考察后毛文凤作出决定：可一公司投资图书发行业，主攻教辅类书籍。

　　这就出现了本章开始的情节。

　　毛文凤保住了来自靖江的质朴和文化人的内敛，他从头做起，艰苦奋斗，用三年时间，就在江苏教辅业界占了一席之地：全省每三本教辅书里就有可一公司的一本！这是1999年某官方报纸的统计。

　　跌了一跤他又回到了老本行

　　谁都记得民营书业曾被歧视性地称为“二渠道”， “二等公民”们要受多少屈辱那是可想而知的。

　　毛文凤在民营书业里成功掘得第二桶金，这让他悲喜交加。悲的是，这几年，他尝尽了“二等公民”的苦楚，他感觉要在图书业发展太艰难；喜的是，他发现了自己的经商本领。回首自己的业绩，毛文凤的虚荣心不由自主地膨胀起来：我为何不能再开创新的天地？他一鼓作气投资了化妆品、保健品、网络软件等三家公司，把这几年辛苦赚来的钱一股脑都投了进去。他像个充满期待的老农，等着广种博收。

　　现实并没有按照他的梦想进展。三年内三家新投资公司经营惨淡，1000多万元投资几乎打了水漂。受挫后的毛文凤一时陷入沉默。毛文凤很苦闷,他站在交叉路口，不知道哪条才是自己的最佳人生道路。

　　他的思路又回到了图书。他忘不了，1999年国家教委推广素质教育，教辅书业受挫，但，可一公司不但没有受损失反而沾了政策的光。原来，毛文凤早就发现，应试教育很容易导致学生高分低能素质低下，他曾在一篇国外的教育文章里读到了"素质教育"这个名词，这引起了他的思考。不久他便推出了《素质教育读本》一书，倡导创新能力+实践能力。刚好赶上素质教育的节拍，这本书一口气卖出了30万册。

　　毛文凤在图书上的成功靠的是什么？靠自己的知识！赢在超前眼光！“有学问，然后有先见；有先见，然后能力行。”毛文凤想起了哲学大师康德的名言。

　　低头审视失败的这三家公司，全都属于高科技产业。在自己完全陌生的领域里，你有文化也使不上劲，更莫谈什么前瞻能力！实践证明，图书业才是他的兴趣点，也是他有能力驾驭的行业。人贵有自知之明，跌了一跤的毛文凤很快又回到老本行——他一直不曾放弃的图书领域。

　　他很快策划了闻名遐迩的《启东中学内部讲义》。启东是江苏南通的一个县级市，启东中学每年100%的本科上线率，如此神奇的成绩早就引起了毛文凤的关注,毛文凤决定包装这个学校。

　　他请来启东中学的初高中老师们，把各自的教学经验写出来，400多名老师整理出了230个品种的书；接着毛文凤又请来专家、学者进行梳理、审定；随后，他就邀请了全国17家主管新华书店教材教辅书的经理在上海召开了《启东中学内部讲义》的发布会，并把他们一起带到启东去参观访问。经理们感同身受的结果是，有16个省把《启东中学内部讲义》上了他们的教学教材目录。与此同时，全国13个省市媒体并行推出《启东中学内部讲义》。结果，当年该书发行7000多万码洋。到今天，全国各地的教育、出版等各界人士争着去启东参观、组稿子。启东中学真正走向了全国。

　　是商人更是文人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当毛文凤把浏览世界的心收回，再次全力以赴投放到图书业时，他提出了“大教育”的理念：策划体现人文关怀的非应试类书籍。他认为：“投资大教育类图书，可能在短期内会薄化企业效益。但是，这样的市场才符合出版规律，才是成熟的。”

　　在这种精神指导下，他先后推出了《中华经典诵读》和《亲近母语》两套书，这些书的选文更加注重经典性和人文性，因而书一出来就受到了市场的广泛关注。仅一套书，每年就有60多万学生在使用。

　　也是基于同样的长远考虑，毛文凤在2000年又考回了华东师大，攻读博士学位。戴上博士帽是他从小就揣着的梦想。他认为：金钱不过是个符号，多点儿少点儿都无大碍，而读书却是一生一世的事情。在做好500名员工总经理的空隙里，毛文凤开始了夜与昼的功课复习。他的博闻强记再显威力，仅用两个月的功夫，毕业十年的毛文凤重新回到了华东师大的校园：攻读中国哲学博士学位。

　　这时的毛文凤已经是身价千万的公司总经理，但他与别的同学并无二致。在校园，毛文凤住在没有空调的三人合住的学生公寓，同样吃一荤一素的大锅饭，脱下了他喜爱的名牌西装，丢下他的汽车，乘火车往来于公司和学校之间。他说，入乡随俗，做什么就得像什么！他的导师都怀疑他能否坚持到底，但他坚持下来了。2003年，他顺利读完了哲学博士的全部课程。

　　他这样阐释自己的行为：“商品经济发展到今天，不是有知识的人就能赚钱，但没有知识的人肯定赚不到钱。”

　　的确，从事图书业八年来，毛文凤已策划有“华罗庚数学奥林匹克”系列、“自主学习当堂反馈”等1500多个品种。我们单看近几年可一公司教辅书的发货码洋：2001年为7000万元，2002年为1.64亿元，2003年为3亿多元......教辅市场的竞争异常激烈，所以，毛文凤要求自己："同一块布料有不同的裁法，我裁出来的就必须要有我的理想，要有市场的竞争力！"

　　毛文凤花了两三年时间，少挣六七百万得来的博士头衔，是何等学有所值。

　　到今天，江苏可一公司，已经在全国建有900多个图书销售网点，毛文凤本人也连续两年被书业权威媒体评为全国十大助学读物策划人，两年前南京民营图书业联合会成立时还被推举为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

　　因着民营书业的业绩和国家出版政策的变化，毛文凤和他的同行们慢慢甩掉了“二等公民”的帽子，作为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毛文凤的着力处在于：维护现有的民营书业的生存环境，并把它尽早推成一个成熟的、规范的行业。

　　可一公司作为投资母体已经下辖六家子公司，其中的凤凰艺术公司于去年将600万投资到许多人不敢问津的探索类新项目--综合艺术教育。这将打破以往美术与音乐分别上的教学模式，让艺术教育重在艺术素养的培养而不是只为培养专业技能和专门家。目前，可一公司投资艺术教育的18本新课标教材已经通过国家教委审定，开了我国民营投资教材的先例。"也许五年之内我不会赚钱，但五年之后我一定能赢得发展空间。"在稳步发展的前提下，毛文凤始终不会放弃理想主义的大旗。

　　这就是把文人的理想与商人的目标结合得天衣无缝的毛文凤。采访 / 本刊记者 韩春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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