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越战老兵到驻京记者:一直用笔写东方的美国人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9月29日16:29 北京晚报

　　美国人保罗，五十四岁，在北京已经生活工作了十年。讲一口流利的汉语，时而骑着自行车奔波在北京大街小巷，时而坐在咖啡厅里用电脑写作。

　　保罗与中国的缘分，结于越战。三十多年前，保罗在越南丛林打仗时，跟一位给美军当向导的“越奸”学了不少越南话和亚洲历史，由此使他对亚洲兴趣盎然。从越南返回美国后，他决定上大学研究东方。

　　在美国学过一段时间的中文后，他先后来到中国的两岸三地——台湾、香港、北京，前后学习工作了二十多年。他娶了一位印尼华侨为妻，生下两个漂亮的混血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现在英国，小女儿正在北京上中学。

　　保罗曾是《新闻周刊》驻京记者，现为自由撰稿人。

　　他一直在用笔写东方。

　　十七岁生日报名当兵

　　1967年4月12日，保罗·慕尼?穴Paul Mooney?雪迎来了他的十七岁生日。虽然按照传统的概念，他还没有正式成年，但对这位极其渴望披上戎装的热血少年来说，十七岁的生日，俨然成为他生命追求的分水岭，因为按美国法律规定，从这一天开始，保罗·慕尼已具备参军的资格。

　　他兴冲冲地奔向一家位于纽约街头的陆军招兵站，招兵站很小，外表看起来类似简易的快餐厅。进到小屋内，两个负责招兵的军人看过他的出生证后?熏禁不住相视哈哈笑了起来：“今天刚满十七岁，就要当兵？”他严肃地点头。对方按照程序对他进行考试，考试内容包括英文和数学，考试极简单，主要测试一下报名者是否文盲。

　　保罗是家中五个孩子中的老小，上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之前，他的三位兄长先后当兵，一个空军、两个陆军。保罗父母对他想当兵的事很矛盾。父母知道，当兵是他们蓝领阶层后代的一条出路，因为当兵退伍后，较容易找到工作和升学。另外，父母从他三个哥哥的从军经历看到，军队对培养人的意志有一定好处。

　　新兵训练如入魔窟

　　新兵中，自愿报名的不到一半，其他都是应征而来。当时，美国实行强制兵役制，法律规定，男性公民年满十八岁必须登记，但如果正读大学，可暂缓当兵，大学毕业后再服役。为此，许多不愿被征兵的人，高中毕业后读大学，大学读完后再读研究生，不停地读下去。

　　保罗作为新兵，奔赴南卡罗来纳基地接受训练。进入训练营，新兵们自己带来的行李统统被收走。接着，全体排队剃头，不管金发、棕发、黑发，电推子下去，所有人瞬间变成秃子。然后，每人分配一个代号。保罗记得，当时感觉很像刚入狱的犯人，因为犯人被囚时，也是先做这两件事。

　　保罗和四十个人同住一个开放的大宿舍，分上下铺，二十人与二十人彼此对面而居。美国人非常讲究隐私，但他们这些新兵不仅吃、住、训练在一起，洗澡、上厕所也没有任何隔挡，完全是赤裸裸的面对。军方的用意在于：不得保留任何隐私。

　　在抵达训练营的最初48小时里，教官只准他们盘腿落座，绝不允许上床睡觉。他们还要进行文化测试，基本体能训练。最让人发怵的是，要打无数的预防针。他们排队撸起胳膊，军医用枪一样的东西给他们注射，第二天疼得要死，但训练照常进行。保罗开始后悔当兵，感觉误入了魔窟。但已无法退却，因为和军队签了合同，不能毁约。

　　保罗所在的B连，有一白一黑两个教官，不论白黑，都是又狠又辣，极其蛮横。无论教官如何骂你，你没有任何申辩权，只有绝对服从，还得昂首挺胸，恭敬地叫他Sir，并用发自肺腑的最大声回答他：“真心接受！”但教官却常常故意说他没听见，让你当着众人的面反复表态。

　　保罗他们最讨厌的惩罚是爬房底。他们住的房子，底部有一段60厘米左右的空悬，下面全是松软的黄土。每次匍匐爬房底，都是满脸土、满嘴泥，浑身上下像个土人，脏的一塌糊涂，教官还不允许马上洗澡，因为每天洗手、洗脸、洗澡都有规定时间。

　　通常，他们晚上9时30分前关灯睡觉，有时睡到半夜三更，突然莫明其妙地被口哨声惊醒，稀里糊涂地从被窝里跳出来，穿上衣服，拿着枪就往外跑，其实没什么事，就是为了训练他们的反应和速度。

　　保罗的军人号码是RA11826662，每日三餐进入食堂，他必须按要求大声自报代号。

　　每次去食堂吃饭的路上，他们都要排成一队，跑步、绕桩、跳障，只要有谁做不好这些动作，教官就罚大家跟着肇事者反复做个没完，让大家又饿又恼，对肇事者满怀怨气，憋着一肚子的气试图寻机报复。

　　食堂采用分餐制，饭菜、饮料、水果都放在一个金属托盘里，一人一份，不可再加，对这些接受强化训练的小伙子而言，饭量太小，根本吃不饱。他们经常有饥饿感，教官又不允许新兵去军人服务社买东西吃，饿也只能忍着。

　　教官经常突然袭击，闯进宿舍搜查配给每个人的木箱，如果发现哪个人私藏食物，不但这个人被骂被打、被惩做50个俯卧撑，同时整个宿舍的人都会跟着受罚，全体趴在地上，大声吼叫着起伏身体。

　　更恶劣的是，有时肇事者被指令站在箱子上，丑态毕现地吸吮自己的大拇指，其他人则趴在地上，吭哧吭哧大卖体力。想想，都是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这种怨恨，事后不发泄出来才怪！

　　为此，夜深人静的大宿舍里，时常睡着睡着觉，突然会上演Blanket Party 。一帮子人从被窝里钻出来，一个人跳上去拿毛巾堵住肇事者的嘴，其他人一拥而上，用裹在毛巾里的肥皂，噼里啪啦，狠狠抽打肇事者的肚子和大腿。

　　睡在隔壁小房间的教官，根本不知道大宿舍里发生了什么事，当然，被打者没有胆子告状。只能忍着伤痛，第二天继续艰难的训练。肇事者越难受，大伙儿越开心。

　　渐渐，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不再像刚来时那么温和、那么怯弱，他们开始发狠，开始心硬。进入到这个笼子里，不被调教成老虎，别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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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生活也并不都是压抑和痛苦，也有爽快的时候。比如，队列时唱进行曲，就是件开心的事。

　　美国的军队进行曲，并非是一派鼓舞士气的雄壮调子，有的很幽默、有的很悲壮、有的很浪漫、有的很感伤。总之，即使唱歌，也要让他们尝尽酸甜苦辣。

　　他们常唱的悲壮之歌是：如果我死在热带丛林／把我装进棺材运回家／在我的胸上别好徽章／告诉我妈我尽了全力。

　　　他们常唱的浪漫之歌是：我抱起她／我放下她／她的金色长发／撒满四周。

　　训练营不光训练他们的兽性，同时也培养他们的精神。

　　爬山、跑步的时候，一旦出现落伍者，队伍中会有人过去搀扶，另有战友帮他背重物，如果他已不能前行，必有人背他。这时候，即使平时对他再有气、再有怨，也要齐心协力去帮助他，以使大家完成一个共同的目标。否则的话，大家谁都不可能得好。

　　当新兵的体格训练过关后，人格训练随即跟进。他们须懂得互助，彼此间成为依靠，绝不允许在危急时候只顾自己而不顾他人。帮助你的战友，救护你的战友，这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TEAM SPIRIT——团队精神，是美军的灵魂，也是美军对每个新兵特别着重培养的一种品德。美国是个人主义色彩浓重的国家，所以军界特别强调，战场上不能只当个人英雄，更重要的是协同配合。保罗/讲述马玲/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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