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宝马事件揭秘者刘亮-拔苗助长般成熟

刘亮和母亲接受记者采访时显得态度暧昧　本报记者　王轶庶／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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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

　　如今刘亮一家人就像刷了好几遍彩漆的墙面，再想恢复原貌绝非易事。

　　--西安某媒体一位一直跟踪采访刘亮的记者

　　刘亮犹如无名小子偶然得到一本武学秘笈，还没来得及修炼，消息传出江湖，一时危险、诱惑接踵而来，而没有任何武学根基的小子也开始做着自己编织的大侠梦。

　　--网友评论

　　提名理由：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人，爬上广告牌要求归还属于自己的宝马轿车，他的执拗最终推动了彩票业的重重黑幕被揭开。

　　“西安宝马假彩票事件”让我们得以正视中国彩票行业的弊端和方向性问题。

　　当刘亮爬上位于西安闹市区的体彩广告宣传牌，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和彩票行业的走向都被改变了。这个刚满18周岁的小伙子偶然而不同寻常的举动，揭开了隐藏在体育彩票繁荣背后的交易黑幕。

　　宝马彩票案的曝光，让彩民们理清即开型彩票背后的利益链条，然而，难以理清的是刘亮一家人复杂的心绪。刘亮也一度在媒体眼中成为被“大众施了魔法的玩偶”。

　　“不公正”遭遇

　　刘亮家位于西安市东郊灞桥区洪庆街办，周围被各大军事单位、院校所包围。在一片拥挤的小平房村落中，刘亮家的二层小楼看起来还算体面。就在本报记者到来几个小时以前，中央电视台记者刚刚离开。

　　“从10月初一直到现在不停有记者问我对宣判结果什么看法，对不起，彩票案与我无关。”刘亮看起来有些急躁，他跷着二郎腿，说话时头总偏向一侧。“娃这几天像得精神病一样，脑子很混乱。”其父在一旁插话，刘亮接受采访的时候他已习惯于在一旁补充或更正，“但是关于宣判结果，我们就是相信政府，别的没有任何评价。”

　　寒暄几句之后，记者终于搞清楚造成刘亮“混乱”的两点原因。“这两天我脑子很乱，说两句话就容易急躁。本来当不上兵已经把我气坏了，现在法制人物(指某电视台法制栏目2004年十大法制人物)评选又把我扔在一边，连候选人都进不去！”

　　刘亮家紧挨着二炮工程学院，他从小耳濡目染军校大院的生活，哥哥又在湖南当兵，参军一直是他的梦想。为何没被选中？母亲对此解释为：“灞桥区武装部的领导知道刘亮是名人，担心到了部队，倘若检查不合格被退回来，面子不好看。”父亲还推测，9月份媒体热炒的“嫖娼事件”也可能成为绊脚石。

　　针对西安“宝马彩票案”，上述法制栏目评选出的年度人物是栾文棠(陕西省体彩中心1995-2000年财务指导)。对他的评语是：饱经风霜，敢说真话，力挺刘亮。与此同时，栾文棠也当选为陕西省年度十大法制人物。

　　“栾文棠是干啥的？这是误导百姓！他成为给刘亮宝马案中提供重要线索的人物，这样大家会议论我爬上广告牌是因为这个人的支持。”起初表现沉默寡言的刘亮，突然语调抬高，显得有些不服气，“这个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当初他来我们家时，我整日被记者拉着去东新街买彩票的现场。如果没有我，就翻不开中国彩票案这一页。他都是借我的名字(出名)。”

　　“是谁爬上广告牌，感觉到不公，作假？我在广告牌上就大喊：大家不要买彩票，这是假的。现在提一个我都不认识的候选人，这就跟摸彩票一样，没有透明度，都不知道怎么选出来的。”刘亮说话的时候，嘴还一直不停，要么吃栗子，要么吃花生。

　　得知自己当选本报年度人物候选人之后，刘亮特地去网吧查找了过去本报评选的资料。“我看了，去年就当选一个人，今年我猜非刘翔莫属。今年我们姓刘的把天下霸占了。”小伙子说到此，甚为得意。“你们这样提名，即便我没有选上也高兴，表示历史上由我揭开这一页。”

　　刘亮母亲这时打断了他：“当不当选没啥高兴的。咱要过的是平静的生活，这几个月下来家里确实平静不了。”采访过程中，她一直表现得非常警觉，脾气很大，经常声音高八度地把刘亮刚刚起了头的话题强压下去。

　　“我不敢想彩票案”

　　自从刘亮一家今年3月在自家小院里举行了记者招待会，他们的门槛就再也清静不下来了。媒体记者陆续赶来，绵延不绝。

　　5月底，经西安市新城区人民检察院审查，以诈骗罪对杨永明等6人依法逮捕。6月4日，一个雨天，刘亮终于如愿以偿领取了自己的宝马车。那天道路泥泞，“当时开回来，全村的人都跑出来观看”。不到一个星期，刘家以低调形式迅速转手将车卖到外地。“我都没有开过我的车，需要97号汽油，附近没有。不过后来我在成都西南宝马试车厂开过几百米。”一说到车，刘亮眉眼都开了，饶有兴致地跟记者讨论自动挡车几种不同挡位的功能。

　　事隔半年，再让刘亮回顾那段往事，显得十分困难。后来的许多事情改变了他，也让他产生不满情绪。“我摸宝马时什么都没有，等到警方介入，为还彩民公正，重新摸奖时，警察封锁现场，还给他们倒茶水。”

　　“以前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现在人人不为我，只有我讲诚信。”刘亮满脸的无辜，“后来又有人摸到宝马，让我们帮忙联系买主卖掉，事成后，没有一句感谢的话。”

　　“我们家在彩票案中花费了2万多，招待记者，买茶叶，招呼亲朋好友，没有人帮我们报销这笔费用。”刘父把所有的花费单据都整齐地贴在一个小本上。

　　“其实我不敢想彩票案，不是好事情。现在人家一看见我，就说‘这是假彩票的刘亮’，一听就很烦，远不如中宝马车的刘亮好听。这事对全家影响很大，不想再提此事，慢慢让人家忘记我吧。”关于彩票案，刘亮说不到几句话，就烦躁起来。

　　起初，他们一家三口面对应接不暇的采访还很兴奋，时间长了，也变成一种负担。“那段时间家里很混乱，半个多月里我们都在不停地接受采访。还有在东大街卖VCD的跑到家里冒充记者。”刘父颇为头疼地说，“再后来就更复杂了，有退休的，下岗的，跑到家里问媒体电话，还有人停薪留职打官司，蒙受冤枉，牵涉土地纠纷的，来找律师，我这里都变成接待站啦！”

　　当然，最让刘家感到头痛的就是周围的闲言碎语，以及不断向他家借钱的人。

　　“从3月到现在，正常生活规律全部被打乱，没有一天是平静的。娃还是个未成年人，我再不敢把他自己放出去了。”刘亮母亲板着脸，用陕西方言发泄着。

　　用自己的钱读书

　　抗争了几个月，宝马车失而复得后，如果事情告一段落，刘亮也许就渐渐从人们视线中如流星般划过了。但是在他一夜成名后，各种机会也就不请自来，甚至难以招架了。很多公司找他去做保安，很多学校免费提供就学机会(因为他们从资料得知刘亮只有初中毕业的文凭)，还有商家打算注册其商标……

　　刘亮最终还是选择南方一家生产汽车的民营公司出任形象代言人，并去了一趟杭州。“其实并不像公司对外所说，娃长了不少知识，根本没有。”刘父说道，“就是学会了住高级宾馆，坐飞机，吃海鲜，其实一桌海鲜远不如一碗面条实在。娃在杭州整天没事情做就玩台球。”

　　接下来的“嫖娼事件”就开始远离彩票案本身了。这件事情在他家犹如雷区，不允许记者触碰。

　　风波不断，也让一个陕西农村娃迅速成熟起来，此前他接受媒体采访时，还直言觉得自己是个英雄。现在他认为：“我不算什么名人，可能只是一时的新闻人物，现在感觉没有把自己当回事。”

　　那家赞助刘亮的公司与刘家达成口头协议，让刘亮继续深造。原本打算送刘亮去北京吉利大学学习三年，“杭州风波”之后，改为公司出12000元，让他在西安外事学院学习两个月。

　　学习内容以市场营销为主。校方也是利用刘亮的名气大造声势。12门课程全部由教授一对一单人授课，门外两名保安站岗，因此刘亮与其他同学没有任何接触。“有些六七十岁的老教授上课前都先给我鞠躬，他们表示钦佩我在彩票案中的表现。”刘亮翻开课程笔记，上面有老师给他的评价。市场调查老师写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企业定价老师评价是：“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不畏权威，自成体系。”刘亮知道这都是赞扬他的话，具体含义他则不是很明白。

　　12月7日，学校专门举办了“欢送刘亮结业座谈会”。面对来自各个角度的闪光灯，刘亮已经应对自如了。学校为其颁发了人才与网络教育学院的结业证书。有记者询问他最喜欢哪门课程，刘亮以公关语言回答：“12门课都很好，如果说一门好，就会把其他11位老师得罪。”

　　公司派代表陈喜慧出席了结业会，陈对记者表示，刘亮“有时候说好的事情变数比较大，配合起来难”。原本想在公司让他学习实用技术，“效果很不理想”。

　　那位西安本地跟随刘亮半年之久的记者也表示：“他就是典型的个案标本，一时风光，一时又跌入低谷。拔苗助长般成熟得太快，很不真实。所以刘亮经常翻牌，前后说话不一致。”

　　刘亮代理律师毛家兴则认为，有些媒体对刘亮的要求标准太苛刻。“毕竟他是个孩子，文化程度低，阅历有限。这些事情，换成知识层面高的人来说是好事，但对刘亮而言，未必如此。”

　　刘亮在结业会上公开谈到自己下一步的打算——进初三班重新学习半年，考高中，再读大学。“我要用自己的钱读书，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本报驻京记者　师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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