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千人苦干一年被称违法 环保风暴包围溪洛渡

溪洛渡水电站工程并没有停下来 图片来源：中国三峡工程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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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洛渡水电站工程仍在继续，工地上的多数人也都不相信国家环保总局要让工程停下来。但永善县的县领导与普通居民却为此忧心忡忡，因为他们把彻底改变落后状况的希望寄托在这座水电站上。他们也确实感受到了工程叫停给他们带来的影响

　　18日刮起来的环保风暴击中了中国的30家企业，首当其冲的是中国三峡总公司承建的金沙江溪洛渡水电站。

　　20日，本报记者赶赴云南省永善县。溪洛渡水电站位于云南省永善县和四川省雷波县之间的金沙江溪洛渡峡谷。三峡公司溪洛渡工程建设部设在永善县，水电站坝址距离县城3公里。

　　“三通一平”还在继续

　　1月22日早晨，记者来到溪洛渡水电站库区，看到施工区两岸依然是车来车往，工人继续在施工。三峡总公司溪洛渡水电站工程建设部副主任王世平证实，现在工作依然在进行，并没有停下来。同时，三峡公司总部也并没有指示通水、通电、通路与场地平整工作停下来。

　　根据资料，溪洛渡水电站的设计总装机容量为1260万千瓦，仅次于三峡电站，预计投资460亿元，计划在2016年竣工。从2004年9月起，溪洛渡水电站就开始进行前期的“三通一平”工程。目前，包括移民的费用在内，这项工程目前已经投入20亿元。

　　1月18日，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潘岳说，被宣布违规停建的项目都是在环评报告书未获批准的情况下，就已开工建设。

　　“如此庞大的工程，如果不事先进行‘三通一平’的工作，根本无法建主体工程。”王世平感到很委屈，因为现在溪洛渡水电站主体工程尚未开工，只是在进行前期“三通一平”的准备工作。

　　王世平说：“这个工程是得到国务院批准的。8000人在这里苦干了一年多，说他们干的事是违法的，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由于只是在进行前期准备，记者没有看到想象中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大部分工人只是在平整场地或者修路，但看得出工作还是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与心情已经惴惴不安的永善县政府官员和普通百姓相比，溪洛渡水电站显得从容许多。

　　不过，在入口执行守卫任务的武警还是让人感到这是一个重大的工程。他们严格地检查每一辆车辆，没有特殊通行证的一律被拒之门外，据说连永善县政府的车辆也不例外。工程14.2平方公里的库区也都已用墙围成封闭区。

　　王世平根本没想到这个工程会被要求停建，他也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他不相信国家环保总局要把溪洛渡水电站工程停下来。工地上的很多人也将此举理解为国家环保总局在“杀鸡给猴看”。要知道，三峡总公司在行政级别上与国家环保总局一样是正部级。

　　1月20日，三峡总公司给国家环保总局发了一份报告。这份报告告诉国家环保总局，根据国家基本建设审批程序的有关规定，建设项目在立项批准后，即可进行现场筹建工作。金沙江溪洛渡水电站工程在2002年9月即得到国务院批准立项。而溪洛渡主体工程没有开工，只是进行了前期筹建工程。

　　同时，三峡总公司对于环保问题作出了解释。2003年8月，三峡组织完成了《金沙江溪洛渡水电站环境影响报告书》，并上报国家环保总局。2003年9月，国家环保总局环境工程评估中心在成都召开了金沙江溪洛渡水电站环境影响报告书技术评估会。2004年9月，三峡总公司正式向国家环保总局上报《金沙江溪洛渡水电站环境影响报告书》。至今尚未得到国家环保总局批复。

　　三峡总公司强调，由于水电建设涉及土地资源、生态环保、移民等诸多因素，因此三峡在生态环境方面都严格遵循国家法律。三峡总公司溪洛渡水电站工程的一位内部人士说，作为国有大公司，三峡总公司在环保方面的投入不会吝啬，在环保方面也向来行事谨慎。

　　三峡总公司在强调自己是“严格按程序办事”的同时，“也希望有关部门对我们的工作认真指导”。同时，三峡总公司表态，希望溪洛渡水电站工程在今年能够正式开工建设。

　　1月24日，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潘岳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记者采访时说，国家环保总局并不是只打“老鼠”不打“老虎”，只要环保违规，就要处罚。

　　被水电站改变了的县城

　　溪洛渡水电站3公里以外就是永善县城。永善县地处云贵高原北部，乌蒙山西北，金沙江下游南岸，属云南昭通市所辖。此地背靠云南，面向四川，素有“锁钥南滇，咽喉西蜀”之称，地势险要，交通不便。永善县算不上是富庶之地，当地也没有说得上口的支柱产业，县城原来的人口也只有两万人。2004年，该县的财政收入为2286万元，比2003年增加了584万元。

　　但是溪洛渡水电站的建设彻底改变了永善县。

　　如今，你走在永善县城，会有各式各样的招牌出现在你视线里，一部分是各家水电建设单位办事处的，更多的是“东北一绝”饼店、“小贵州”餐厅、浙江海鲜酒家与北京饺子馆之类的。当然，还会有许多汽车响着喇叭从你眼前匆忙地奔驰而过，这些挂着全国各地牌照的汽车同时出现在这里，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在街上，当地人说，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些。

　　这里开始有了住宅公寓，开始有了生意火爆的宾馆，也开始有了“集写字楼、住宅、商铺为一体”的高级建筑。随之而来的，是人们开始有了房地产投资的意识：原来每平方米500元的房子现在涨到了近每平方米2000元。

　　这些都是溪洛渡水电站带来的。电站带来了钱：2004年，永善县的招商引资额为5.045亿元。这个数字是昭通市所要求的6倍，资金用途多是投资于服务业。

　　电站带来了人：前期工程开工后，永善县城就骤然增加了两万人。一个正在街边兜揽乘客的摩托车司机说，电站建设让他的生意好了许多。还有一个明显的影响就是，你终于能够在餐馆和商场里听到当地人也学着说起普通话了，当然还很蹩脚，说的人脸上也还有点羞涩。

　　甚至连县城所在地的名字也因为溪洛渡水电站的到来而改变了。它原来叫景新镇，现在的名字是溪洛渡镇。

　　改变不只是体现在语言或者文字上，它包括当地县委、县政府的工作方式和工作重心。1月22日，永善县县委书记孔荣华对本报记者说：“这个电站，永善县已经盼了很多年。”孔荣华把彻底改变永善县落后状况的希望寄托在这个电站上，为此他承诺县委、县政府将会“以配合该电站建设为中心工作”。

　　记者看到，在永善县的招商资料中，“中国能源基地县”、“新三峡”等等已经成为永善县最大的卖点。

　　在永善县城，在过去的那条陈旧的老街以外，一条崭新的大街建了起来，它规划整齐，道路两旁商铺林立，十分繁华。这条新大街的名字叫振兴大街。

　　它的名字也许可以拿来概括溪洛渡水电站对永善县的意义。

　　水电站被叫停以后

　　1月18日，环保总局在通报中要求溪洛渡水电站立即停建。这个决定改变了永善人的心情。

　　黄家明，前永善县供销社主任。供销社基本破产后，黄家明也成了下岗职工。2002年，溪洛渡确定要建电站的消息基本被证实，黄家明就立即贷款600万元，开始建宾馆。2003年8月28日，他的兰花宾馆开始营业。

　　2004年这一年，共有52间客房的兰花宾馆赚了150万元。“去年入住率每天都维持在95%以上，都是为电站来的人。”去年缴了30万元的税款，黄家明因此成为永善县的知名企业家。

　　看到丰厚的利润后，黄家明决定扩大投资规模。他又贷款1500万元建设兰花宾馆的第二期工程。第二期是商住两用的一栋楼，工程已经动工，原定在今年10月竣工。三楼以上的价格为每平方米1180元，三楼以下的价格准备定为每平方米3000元。黄家明预计买房子的客户会有65%是外地建设者。他盘算着，溪洛渡水电站的建设工期要持续到2016年，永善人会逐渐知道买房有投资价值。在黄家明的预料中，他的这笔生意肯定能赚到400万至500万元。

　　“如果按这个势头发展下去，3年以后，我不仅能还清贷款，而且将可能拥有上亿元资产。”因此不难理解，黄家明对电站充满了感激。

　　幸运的不仅是黄家明，两年前，永善没有什么大老板；两年后，拥有近千万元资产的老板在永善大概有十多个。他们多数集中在服务行业。而这个行业也容纳了不少下岗职工，黄家明就雇佣了20多个下岗职工，他自己也曾经是其中的一员。

　　但是现在黄家明没那么乐观了。

　　包括县领导在内的大部分永善人都是从1月19日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知道溪洛渡水电站要求停建的，交游颇广的黄家明倒是早了几天收到风声。1月16日、17日，中国三峡总公司总经理李永安住在兰花宾馆，黄家明就问过他：“李总，听说电站要停下来？”

　　李永安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哎，还得问北京。”几天后，溪洛渡水电站要停工的消息在当地传开，住兰花宾馆的人立即就少了。有的客房从早晨到晚上都没有打扫过，服务员说，退房的人比较多，打扫忙不过来。目前的入住率仅仅能维持在40%。1月21日晚，只有20间房有客人入住。

　　黄家明说，退房离开的主要是在这里找生意的人。他们要么来找工程，要么准备投资服务业。停工的消息让他们重新回到观望态度。“他们宁可早些回家过年。”

　　兰花宾馆的第二期工程现在也停工了，但黄家明的钱已经投了进去。“算上买地皮，我已经投入了220万元。”黄家明算过，如果电站真停建了，他后半辈子将为还清数百万元贷款而活着。

　　当地新建的金江明珠大酒店原本据说也是每天爆满。但当21日晚上9点半记者来到酒店的时候，酒店亮灯的客房很少。酒店后面有一个大的停车场，大约能容纳数十辆车。熟悉情况的人说，“以往这里停满了车。”这时候，这里只停了9辆车。据了解，金江明珠酒店投资了2800万元，其中有1200万元是从永善当地银行贷来的。

　　在振兴大街上，一幅“千座金厦、万座银厦，不如一座华英大厦”的广告横幅横过大街。商住一体的华英大厦正在兴建，尚未完工，这座大厦也有大量贷款。

　　就在这几天，振兴大街两旁的商铺转手广告明显增加，不少店铺门上都贴着“店铺转手”的白纸。它们显然是新贴上去的。

　　“当我看到电视里的消息时，我和老婆完全懵了。”刘安忠原是一名公务员，他和妻子一年的收入是2万多元。溪洛渡水电站动工前，他向银行贷款40万元在振兴大街上建了房子，然后以每年5万元的租金把房子租给一家水电建设单位。现在，刘安忠还有30多万元的贷款还没还。如果电站停建，这30多万元的贷款毫无疑问将成为他们沉重的包袱。

　　据了解，在溪洛渡镇至少还有500人和刘安忠一样，都贷款建了房子准备收取租金。

　　永善县政府也有头疼的事情。因为电站建设的需要，永善县要移民4000多人。移民原来居住的地方离县城只有3公里，土地肥沃，甘蔗、柑橘等作物生长旺盛，算是永善县生产生活条件都比较好的地方。因此移民工作本来就开展得很艰难。现在，有部分未搬迁的移民坚定了不搬的信念，他们问政府官员：“都说电站要停工了，为什么还让我们搬家？”

　　永善县的一位政府官员向记者抱怨：“基层的工作很难做。原本像移民什么的，都是一切围绕着电站开展工作。如今又说要停工，让我们完全摸不着头脑。”

　　记者问他有什么计划，他说：“我们哪有什么办法啊？只能看上面的了。”

　　也有人不那么着急。在振兴大街上卖报纸的一位摊主神态轻松地对记者说：“你不用担心，三峡总公司交200万罚款就行了。”本报记者　栗源

　　溪洛渡水电站主要工程项目完成情况(截至2004年9月)

　　溪洛渡工程固定资产投资完成情况

　　2004年溪洛渡工程实施项目包括交通工程、导流工程、引水发电工程、坝肩及缆机平台、附属企业等。全年计划完成投资21.07亿元，截至9月，已完成投资12.76亿元，占全年投资计划的60.58%。

　　环保工程措施

　　场地建设平整：主要进行的水土保持措施有表面耕植土清除、分级开挖、高边坡支护、挡土墙、排水沟(涵洞)等。

　　场内外交通工程：主要进行的水土保持措施有挡墙、路堑墙、高陡边坡支护、钢筋石笼护脚、排水沟(涵洞)、边沟、边坡绿化试验等。

　　渣场防护：溪洛渡沟和豆沙溪沟的沟水处理工程、混凝土挡墙、钢筋石笼护脚、浆砌石挡墙、排水沟及排水涵洞。

　　导流工程：进出口边坡支护。

　　资料来源：中国三峡工程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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