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宗震
真正的自由恋爱，只是现代社会的产物。爱情是一种人类的行为，但爱情的基础仍然是物种的自然本能。
文学家说，爱情是永恒的主题。我年青的时候，有一次希望从中国古典诗词中寻找
一首合意的爱情诗，但翻了好几本诗集都没有找到。除了红楼梦外，满眼所见无非是一见钟情，来不及谈情说爱，当然也就满足不了我的情景要求。《水浒传》和《金瓶梅》里均有情爱的描写，也有一些叛逆性的两性关系，但那里没有现代观念。我后来明白，两性之爱，虽然代代都有，但真正的自由恋爱，只是现代社会的产物。浪漫的爱情，在欧洲是骑士的偷情，在中国是落难公子中状元，私订终身后花园。各种文化的影视作品，对爱情的审美情趣也各各不同。所以，爱情只是永恒的题材而不是永恒的主题。解放后，中国打破了父母包办婚姻，在大城市中，自由恋爱占了主导地位，而农村地区，相亲式成为主流。时代不同，文化不同，爱情与婚姻的观念和方式也不同。
我读中国历史，一些婚姻的实例是很有意思的。正在上演的《汉武大帝》的姐姐平阳公主，由于她的身份地位，在男性统治的社会里，例外地拥有择婿的自由，我们看看她改嫁时的“爱情”：“平阳主寡居，当用列侯尚主。主与左右议长安中列侯可为夫者，皆言大将军可。主笑曰：‘此出吾家，常使令骑从我出入尔。奈何用为夫乎？’左右侍御者曰：‘今大将军姊为皇后，三子为侯，富贵振动天下，主何以易之乎？’于是主乃许之。言之皇后，令白之武帝，乃诏卫将军尚平阳公主焉。”男子在这里没有自由。我写本文的时候，电视剧还没有演到这里，不知道如何处理。
蔡元培是近代中国主张男女平等的先进人物。他为续弦提出了五项征婚条件：女子必须不缠足者；须识字；男子不娶妾；男死后，女子可改嫁；夫妇不合，可离婚。黄仲玉符合条件应征，于是自由结合，订婚、结婚。这组婚姻尽管已经非常前卫，可惜，仍无恋爱的过程可言。事实上也还没有摆脱男子的中心地位，而达到真正的自然权利的平等。
传统的理想婚姻模式，是郎才女貌，其实，这一模式即使是自由的，也不过是在男性中心社会里，男子以其权力、财富和社会地位，对女子的天赋权利的不平等交换而已。尽管女权运动有了很大的发展，但我们现代社会还很难摆脱男子中心社会的传统的主流意识。最近，翁杨之恋社会上纷纷扬扬，或曰传统，或曰反传统。其实，在原始社会里，为了种群的优选，两代人是不能通婚的。而到了文明社会，上等男子才拥有了“思少艾”的权利。翁杨联姻，因为交换条件的强烈反差，引起了社会的震动。爱情占多少地位，让时间去发言吧。以前有个遇罗锦，她的爱情生活，也曾在社会上引起争论。她的结婚、离婚、结婚、离婚的循环，现在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其婚姻的功利性大概不会再有争论了吧？生活就是这样冷酷。
爱情是一种人类的行为，但爱情的基础仍然是物种的自然本能。因此，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既没有纯粹的生物学基础上的爱情，也没有纯粹的社会学意义上的爱情。每一对情人，每一组婚姻，都是一种不同成分的复合。所谓天赋人权，其实造物主并没有赋予各种不同的社会男女以同等的权利。而不同的物种，造物主虽然给了他们种群繁衍的权利，也没有让他们拥有平等的自然权利。
我看科教片，狮群争雌，胜利的狮王，不仅“统吃”独占了狮群中的母狮，还要杀死所有的小狮子，非常残酷。它们在有限的资源条件下，用野蛮的方式保持种群的优选。
我以前一直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三宫六院(当然，实际情况要简明一些，也有一夫一妻的皇帝)。后来我明白了，古代生育、成长困难，所谓“妇人大故，九死一生”。如同狮王一样，为了保证皇室基因的遗传。只是人类不是以自然因素中的强者，而是以社会因素中的强者，拥有基因繁衍的优势。从自然因素来说，皇帝不过是如同种牛，种猪一样。
婚姻制度在实际上关系种群的繁衍。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下令男子17不娶，父母有罪，女子16不嫁，父母有罪。他需要兵源。在中国古代的族群冲突中，残酷的种族屠杀，妇女则是战利品。所谓“马前挂人头，马后载妇女”。那并非单纯为了满足性欲，而是为了把妇女当作生育的工具。在落后的社会条件下，人口的繁衍占有极为重要的位置，因此也就不可能具有纳粹那样的保持种群血统纯粹的思维。蔡文姬就是这样的一个匈奴的战利品，她是才女，但也没有自由恋爱的权利，因为古代的伦理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女子并无自己独立的人格可言。
现代社会的性自由是否可以不考虑种群的繁衍？事实上不可能。西方社会经过艾滋病的冲击后，正在回归传统。布什总统要拨款进行禁欲教育。其实，人的生物学上的天赋欲望，如同狮群一样，仍然受到种群繁衍要求的制约。由此看来，我们社会上流行的一些性观念实在是太前卫了。而婚姻法对合法婚姻的保护，我都不知道在哪里？性欲是一种冲动，爱情是一种感情，婚姻是一种责任，家庭是一种生活。作为社会的爱情婚姻问题上的主流意识，既要满足社会秩序的要求，又要满足种群健康繁衍的要求。任何天赋的自然权利，在这两者之间，总是要受到制约而不可能绝对自由而不受到惩罚。-
相关专题：观察与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