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周刊:安徽流脑样本调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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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2月09日19:18 新民周刊 | ||||||||
蒋成禹之死 到2月1日,所有的学校都放假了。蛋糕师傅蒋军一出家门,就看到街对面乌衣镇中学空荡荡的校门。蒋家读初三的大儿子放假了,在家里走来走去;读初一的小儿子蒋成禹却再也回不来了。
1月22日,13岁的蒋成禹因患流脑,夭折于南京市传染病医院。蒋军呆呆地说,多少年没有听说过“流脑”这种病了,谁会想到是它呢。 流脑?很多人像蒋军一样,对这种1949年以后曾在中国三次大流行的疾病,已经感到陌生了。蒋成禹发病的那天是1月21日,星期五。按照乌衣镇中学的安排,两天后将进行期末考试。星期五下午,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还在学校里复习功课,初一(1)班的班主任却发现,蒋成禹不在教室里。她的第一反应是,这孩子又逃学了。 下午2点,班主任老师到学校对面的蛋糕房里,询问蒋成禹的消息。他果然逃学了。 蒋军低声说,老二厌学。他接着说,从前并不是这样的。蒋军夫妻相当宠爱家里的老二。蒋成禹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夫妻俩将他送到了滁州一家私立双语学校。这家学校的费用堪称昂贵,但可欣慰的是,蒋成禹显然很适应那里的生活。只是蒋军的蛋糕房盖了新楼,因经济紧张,只得让蒋成禹再回乌衣镇读中学。孩子的情绪一落千丈,开始频频逃学。 星期五下午有人告诉蒋军,蒋成禹正在镇上的游戏机室里打游戏。蒋军立即起身去找。在镇上兜了一圈,蒋军没有找到逃学的儿子。 气愤的蒋军怏怏回了家。放学时分,大儿子回来了,还是不见蒋成禹的身影。晚饭时分,这孩子突然出现在了家人面前。蒋军没有责怪他。吃过饭,他语气平和地让蒋成禹去镇上的澡堂洗澡,洗完澡回家复习功课。 家家都在收看新闻联播的时候,蒋成禹洗完澡回了家。他问父亲,为什么人生了病会浑身没劲?蒋军不加思索地说,人生了病,抵抗力下降了,当然就没劲了。蒋成禹想了想说,他的同学生了病都没劲,但自己跟他们不一样。这个顽皮的孩子说,我还是很有劲的。 蒋军说,孩子那时候肯定感到不舒服了。可惜他没有在意。 晚间,蒋成禹很快出现了症状。他浑身发抖,发冷,发烧。蒋军以为蒋成禹在洗澡时候感冒了,一直搂着给他取暖,没让他回小兄弟俩的房间。 半夜的时候,蒋成禹喊热。蒋军一摸,感觉并不烫手。他喂了他一点水。喝完水,蒋成禹突然挣脱父亲的怀抱,翻身跑进了自己房里。正在蒋军心神不宁的时候,老大在房里喊,弟弟衣服脱不下来了。 蒋成禹已经无力脱下自己的套头毛衣了。他虚弱地喊热。老大又兀然发现弟弟身上出现了许多红斑点。蒋军估计这是发烧的症状。他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还是没有感到有什么不正常。 1月22日凌晨4点,蒋军辗转难眠,再次到孩子房里去察看。看到更多的红斑和红点后,他打电话给一个个体医生,描述孩子的病情。 医生让他带孩子来诊所。大略检查后,医生让蒋军立即送孩子上医院。蒋军想赶往18公里外的滁州的医院,医生的建议是,直接赶去南京。 蒋军连夜找到车,赶往50多公里外的南京。凌晨抵达江苏省人民医院。人民医院告诉他,不收治14岁以下的孩子,建议转往南京儿童医院。1月22日早上,蒋军带孩子赶到儿童医院。接诊医生邀请南京传染病医院的传染病专家姚文虎会诊,姚文虎要求立刻将蒋成禹转往传染病医院。 姚文虎说,蒋成禹是典型的暴发型流脑症状。暴发型流脑病程短,24小时内病情会发展到危及生命的程度。 1月22日下午,蒋军收到儿子的病危通知书。很快,噩耗传来。 在学校,乌衣镇和安徽 1月23日,蒋军在南京市传染病医院结账的时候,愕然发现蒋成禹的一个同学也住进了这家医院。当天下午5点,蒋成禹的老师和中学的一位领导听到噩耗后赶到蒋家。在悲痛和混乱中,蒋家提到流脑可能传染,但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1月24日,星期一。乌衣镇中学的期末考试照常举行。有一个初中学生打电话给班主任说,家里不让他去学校参加考试。班主任追问原因,学生说,在初一(1)班上学的一个亲戚得了传染病,已经送到南京去了。家里担心他会被传染。 请假者的“亲戚”叫董芳(化名),正是蒋军在南京市传染病医院里遇上的那个孩子,蒋成禹的同班同学。在1月23日在南京被确诊为流脑前,她曾被送到滁州,但是没有得到确诊。 初一(1)班的消息立刻被报告给校长。非典以后对“传染病”一词分外紧张的神经,再一次紧绷起来。学校将情况汇报到了教委和防疫站。 1月24日下午,防疫站派来工作人员,开始在乌衣镇中学指导消毒、通风等事宜。期末考试继续进行。 按照“非典”时期的组织构架,乌衣镇中学成立了以校长为首的预防流脑指挥办公室,确定了晨检、定时汇报、食物预防、应急接种、环境消毒等措施以及疏散学生,防止集体传染的预案。 24日晚间,乌衣镇中学开始为部分住校学生接种预防C群流脑菌引发流脑的A+C群疫苗。接种期间,初一(1)班两个学生再次出现感冒症状。这两个学生被直接送到了南京市传染病医院。检查结果:流脑。 25日,预定的考试时间,变成了给学生接种疫苗。由于高一、高二年级的学生已经提前放假,初中和高三年级的在校学生,大多在这一天紧急接种了A+C群疫苗。 学校放心不下,请示教委要求取消余下的考试。经过教委和防疫站协商,这一决定火速通过,学生立刻放假。乌衣镇中学顿时人去楼空。 1月28日,第五名乌衣镇中学初一(1)班学生被查出患有流脑,被送往南京市传染病医院。 1月29日,安徽省卫生厅紧急约见媒体,安徽省卫生厅副厅长杜昌智在新闻发布会上通报安徽省流脑疫情时称,自2004年12月下旬以来,芜湖、合肥、滁州、安庆、巢湖等地的个别学校先后发生局部流脑疫情,其他部分地区陆续出现散发流脑病例。自2004年12月20日至2005年1月28日,安徽全省累计报告发生流脑病例61例,49例已治愈出院,7例尚在隔离治疗,5例死亡(不包括在省外就医的病例)。杜昌智称,安徽省局部地区发生的流脑疫情均已得到有效控制。 2月1日,记者在乌衣镇人民医院的门内看到一张注射A+C群疫苗的醒目路牌。两三个刚刚注射疫苗的孩子在父母怀里呜咽着。 乌衣镇这个皖东小镇,“丁”字形的街道两旁,房屋门面显然要比几十公里外的江苏境内显得陈旧。南北、东西两条走向的公路交会处,是一个小小的广场,几辆小面包车和几张年轻的脸孔转悠在那里。许多镇上的人都到防疫站去注射了疫苗。送我到南京的面包车司机小黑说,乌衣镇注射疫苗的高峰时间已经过去了。小黑22岁,由于跑车接触人多,父母让他无论如何要去打一针。说到蒋家的不幸他很同情,随后又用不在乎的口气问,流脑应该和“非典”不一样吧? 乌衣镇上,放寒假的孩子们成群结队,在街道上窜来窜去,喊他们回家吃饭的父母在街道边高声叫嚷。流脑没有在这里造成太多的恐慌。传染病医生说,“流脑”这种法定的传染病,其实从来就没有从我们身边消失过。1949年以来,还曾三次大流行。然而,这种曾经令人闻声色变的疾病,随着1980年代防流脑疫苗的逐渐推广接种,患病人数和死亡人数逐年下降,已经逐渐退出了中国百姓的记忆。流脑一词在乌衣镇再次不胫而走的时候,听到最多的问题是,这种病和“非典”有什么不一样?(记者 汪伟) 相关专题:新民周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