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求助女主播自首杀人逃犯

　　本报2月19日报道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之声”主持人向菲劝导杀人嫌犯辜海军自首的故事。据了解，四川警方将于今天把辜海军押回四川。在短短的两天时间里，辜海军向主持人向菲敞开心扉，讲述了自己近12年的逃亡历程。

　　逃亡·感受

　　人多的地方不敢去

　　●他一直提心吊胆，最怕去火车站、被查身份证

　　(2月17日，坐在记者的办公室里，辜海军不像以前那样紧张了)

　　记者：这些年你去了哪些地方？

　　辜海军：忙忙碌碌地跑，这里跑，那里跑，河北邯郸啊，四川西昌啊，反正到处都跑到了，新疆，广州……逃得总而言之太累了，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好担心哟，随便走到哪里都是这样

　　记者：那个时候就老是像惊弓之鸟似的，别人追你就跑。

　　辜海军：是，是。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随时都怕被抓到。

　　记者：逛街的时候，你会跟一般人不一样吗？

　　辜海军：一般的时候我都不去拥挤的地方，热闹的人群。这些年最怕的就是去火车站，再有就是，打工问你要身份证的时候，也有点怕。

　　记者：始终不能光明正大的是吗？

　　辜海军：就是，不能光明正大。有天我正在井下上班，好像乌鲁木齐水区公安局来了8个人抓我。我想，反正一个井只有三个出口，我就找了一个离地面还有30米的地方睡觉。当时我想，他们来了我就从那里跳下去算了，抓到反正都是个死。唉哟，当时我真的不想活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记者：你觉得死了是不是轻松一些了？这种压力让你受不了是吗？

　　辜海军：躲来躲去让人受不了，一看到警车心里就紧张。

　　逃亡·心结

　　想看着孩子长大

　　●他备好毒药想自杀，却又舍不得老婆和孩子

　　记者：是不是还有一个原因让你感觉到这么大的压力，是因为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因为还有孩子、有老婆，是不是？

　　辜海军：对，老婆、孩子让我更担心。其实我还不担心我爸妈，就算我死了，爸爸妈妈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我主要是放心不下我老婆和孩子。我想再活十年，然后我死了的话一点都不遗憾，因为我看到我孩子长大了啊。

　　记者：孩子几岁了？

　　辜海军：今年11岁了……(有些哽咽)有一天，天刚黑的时候，我把毒药的盖子都拧开了，哎呀，但是在那时候还是有点舍不得，舍不得老婆和孩子。

　　(辜海军曾拿着一瓶毒药跑上一座小山坡，他没有勇气自首，那时的他想到了自杀。)

　　记者：自己一个人偷偷地拿着药去了一个小山坡上？

　　辜海军：是，准备在那里就一口把农药喝下去算了。但到那里后，我又真的舍不得我的老婆和孩子，当时我就没有勇气喝下去了。

　　记者：你看啊，你甚至都想到了自杀。但是如果自首的话呢，你肯定还有保存生命的一个希望，当时为什么没有想到去自首？

　　辜海军：因为事发后我听人家说，那个被害人的爸爸跟县里的关系都不错，我们家没有什么关系，我害怕……

　　记者：你就是怕如果自首的话最后还是死路一条，是吗？

　　辜海军：就是，就是这样想的。

　　记者：现在你最放心不下的是什么？

　　辜海军：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老婆，还有我的妈妈。妈妈从小都是爱我的，老爸其实也是爱我的。反正我也伤了他们的心了。

　　(辜海军说到这会儿，家乡话也出来了，眼泪也出来了。)

　　 逃亡·心结

       想看着孩子长大

　　●一辆桑塔纳为躲他而翻沟，他认为这是他做的最没良心的事

　　辜海军：有一天我骑车走错了道，一辆桑塔纳车躲我，我听见刹车声的时候赶紧往右边闪，桑塔纳也往右边转，刹车都刹不了，都快挨着我的自行车轮子了，最后桑塔纳冲到沟里去了。我吓坏了，当时我穿一双拖鞋，我连鞋子都没要，把自行车一扔就跑掉了。这件事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没有良心的事情。

　　记者：司机受伤了吗？

　　辜海军：不知道。

　　记者：如果说你是一个正常人的话……

　　辜海军：正常人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跑上去，看他受伤了没有，受伤了就把他从车里弄出来嘛。当时我不敢，肯定不敢嘛。要是我在那里把他弄出来，交警队一下子就把我查出来了。

　　记者：你觉得，你做这件事特别没良心是吗？

　　辜海军：特别没良心。

　　记者：背着逃犯这样一个罪名的话其实你想做好人也做不到，对吗？

　　辜海军：是的。但是有些时候还是可以做好人的。

　　记者：你在逃亡期间，做了哪些自认为对得起良心的事？

　　辜海军：好事？哎呀，去年就做过。去年在新疆的米泉县，看到一个扒手拿着夹子偷一个人的包。我当时在那里买录音带，一下就看见了，我冲过去就给了扒手一脚，那扒手吓了一跳，赶紧把夹子缩回去。他以为我是警察，后来一看到我不像警察，他就骂我，说要和我打架。我说，你吓我啊，我才不怕。他说，在哪里打，我说，走啊，去公安局。县公安局离当时那个地方不远，当时我只是想吓唬他一下。结果，他就跟我一起走，从那儿到公安局不远，我看见他一直往前走，一点都不虚，可是，我怕了，我赶紧说，我们换一条街，到苏州一条街，他说苏州一条街就苏州一条街。然后我假装找人，我先跑了。

　　记者：小偷不怕去公安局，结果你怕去？

　　辜海军：我怕去……

　　反思·悔恨

　　当时太莽撞冲动

　　●他曾想过挣了钱以后补偿被害者家人

　　记者：被你杀害的那个姓廖的他的父母亲失去了一个儿子，你想过吗？

　　辜海军：想过的。那时候想在外面挣了钱以后，挣上几万块钱，作为补偿给他家人。但是外面钱不好挣啊，挣一点钱很难。有时候，3个月就又花得差不多了。

　　记者：现在再回头去想，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什么造成的呢？

　　辜海军：就是那时候小，年轻，幼稚，不懂事。就以为你欺负我，我就不怕你，我就不能忍嘛。现在才知道要能忍就要忍。有时候，吃点亏就算了，忍忍就好了。不要那么冲动，那么莽撞了，我这就是算一个例子。

　　记者：在脑海中想像过现在这个景象吗﹖

　　辜海军：没有，过来了，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记者：这时候心里踏实吗？

　　辜海军：踏实，比以前踏实了。以前，东跑西跑、东躲西藏地好累啊，心里老是慌得很，老怕抓住，现在不怕了，什么事都没有了。

　　记者：那你现在想些什么呢？

　　辜海军：现在就等着处理了，没什么想的了……

　　自首·感触

　　终于睡上踏实觉

　　●他还想有一天能回家和老婆好好过下半生

　　记者：想对爸爸妈妈说些什么吗？

　　辜海军：我这个当儿子的也只能说：妈妈，儿子不孝走错了路，不能孝敬你和爸爸了。

　　记者：想对老婆说些什么话呢？

　　辜海军：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生活，这么多年我都是很爱她，我走到哪里都害怕她受到伤害。我还是想，有一天能回去和老婆好好地过下半生。

　　记者：儿子呢？你想让他知道父亲犯过罪吗？

　　辜海军：知道也好，这样可以让他了解法律，了解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一定要做个好人。

　　(记者再看到辜海军是2月18日的下午，地点是北京南郊的看守所。)

　　记者：晚上睡踏实了？

　　辜海军：踏实，好几年了没有这样踏实地睡过觉。

　　●事件回放

　　杀人嫌犯逃亡女主持唤其自首

　　2月17日，在逃了12年之后的杀人嫌疑犯辜海军，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之声”主持人向菲的陪同下，向北京警方自首。正是向菲的一个晚间节目《神州夜航》鼓起了辜海军自首的勇气。

　　辜海军，31岁，四川人。1993年5月10日深夜，因琐事与工友发生争执，对方用刀将他砍伤，扭打中，辜海军将工友致死后，畏罪潜逃，被公安部网上通缉。当年辜海军只有19岁，他这一逃就是将近十二个年头。

　　17日，当辜海军在中央广播电台西门见到向菲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见到你，我就踏实了”。在电台，辜海军收到了两份礼物，一份是新华字典，另一份是收音机。在辜海军心里，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他说：“希望儿子多读点书，千万别走我这条路”，并希望那些正在逃亡的人赶快自首，“逃得再远，你也逃不过去的”。

　　本版文字由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之声”主持人向菲提供

　　晨报记者 吴亭／整理

　　●记者手记

　　我和“辜三”

　　最难忘的春节

　　辜海军在电话里一直叫我“向菲姐”，我随他朋友的叫法，叫他“辜三”。

　　从2月4日到2月17日，13天的时间里，辜三每隔一两天就会给我打一次电话。可以说，我用电话陪着辜三度过了他这一生中，也是我这一生中最难忘的一个春节。

　　在这13天与辜三的交流与沟通中，应该说最让我感到吃惊和意外的就是最后一通电话了。早上10点多，辜三拨通了我的手机，他说“向菲姐，我到了。我现在就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楼下。”辜三告诉我，他穿一身新的咖啡色西服，我告诉他，我穿着一件粉色的条绒大衣。

　　我从台门口走出来时，看见辜三站在马路对面。他个子不高，长得清清秀秀，穿得干干净净，手上提着一个红色的旅行箱。我伸出手想跟他握手的这个动作让他显得很惶恐，他把手在新西服上蹭了又蹭，这才轻轻地握了一下我的指尖。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份如释负重的轻松与信任。

　　在我和辜三的接触中，不管是通电话，还是面对面的交谈，我都能够深切地感受到，他是一个情感很丰富的人：他爱他的家人，爱家乡的土地。看着辜三忏悔地流泪，听着他说，还有这么多割舍不下的人，割舍不下的情，我放心了……因为我知道，这些足以支撑他走好抉择之后的这段漫漫长路。向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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