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横沟桥镇：乡改范本

　　本刊记者 王运宝 发自湖北咸安

　　“我现在的工作比以前轻松多了。经过这次改革，机构设置合理，关系理顺、责任明确。”下村指导工作刚刚回来的横沟桥镇党委书记兼镇长程传利，满脸含笑地对《决策》记者说道。他提到的“这次改革”，就是正在湖北全省推开的“乡镇综合配套改革”。

　　横沟桥镇早在2004年8月31日就成为咸安第一个基本完成配套改革的乡镇，湖北省委书记俞正声也曾两次亲临横沟桥。无疑，横沟桥镇的乡镇综合配套改革具有“范本意义”。

　　乡镇机构怎么改？

　　早在宋亚平1999年7月就任咸安区委书记之前，横沟桥镇就被湖北省委、省政府列入乡镇综合改革试点镇，但当时并没有实质性的举动，跟全国其他地方的乡镇改革一样，是“换汤不换药”。程传利告诉《决策》：“宋任书记的几年掀起了改革的高潮，但真正落到实处是在省委、省政府17号文件下发之后的2004年。”

　　程传利详细向记者讲述了“拆庙并灶”重组改革的过程：2003年1月，作为咸安区乡镇综合改革最早的试点镇之一，将乡镇内设机构归并为“四办”，即党政综合办公室、经济发展办公室、财政税务办公室和社会事务办公室。17号文件下发后，在2004年4月，进一步规范，统一设立“三办”：即党政综合办公室(加挂“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办公室”牌子)、经济发展办公室、社会事务办公室(加挂“计划生育办公室”牌子)，将原先的财政税务办公室并入经济发展办公室，另设一个财政所，其他原内设机构全部撤销。

　　“上面千根线，下头一根针。”区直部门派出机构把“脚”纷纷伸到乡镇，这不仅仅是乡镇的问题，还牵连到县级行政机构。横沟桥镇按照咸安区的统一部署，实际的改革操作主要是：“法庭按区域设置，公安派出所、林业管理站按乡镇设置，撤销司法所，在乡镇配置司法助理员，国土所上收市局管理。延伸派驻乡镇机构的党组织关系实行属地管理，人事任免等重要事项按有关规定征得当地党委同意，其经费按谁设立谁负责的原则，由主管部门负责落实，不得增加所在乡镇政府和群众的负担。”在咸安区乡镇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采访时，区委副主任朱光明认为：“这是改革震荡最小、最可行的方案。”

　　“‘七站八所’的改革是一个‘拆庙赶和尚’的过程，因此是最难的。”程传利说到此处，不禁皱皱眉头。“最难的部分，就用最稳妥的分步推进方式加以解决。”第一步是“换章、拆牌”；第二步是“走人”。具体来说，农技、经管、农机、水利合并成“农业经济信息服务中心”；城建、房产成立“房产咨询服务中心”；广播文化成立“联创文化广播服务中心”；畜牧兽医单独成立“兴旺畜牧兽医技术服务中心”。采访中记者了解到，横沟桥原先的12个站所中，目前改革的有农技、经管、农机、水利、畜牧兽医、城建、房产、广播、文化、计生等10个。记者看到大部分服务中心的牌子，都已经挂在了镇中心最繁华的大路两旁。

　　人员分流怎么办？

　　“凭什么分流走人的是我？”这是程传利在实际工作中听到次数最多的一句话。精简机构必然要走人，“人往哪里去？要有情分流、有情操作，不能一推撒手不管了。”程传利略加思索，如数家珍般说道：“‘六个一批’彻底割断原有人员与体制的纽带。”

　　首先是内退一批：对男55周岁、女50周岁以上且工龄满20年，或工龄满30年以上的，申请内部退养，按锁定标准发基本工资；二是农村“养事”项目，从事新的农村社会化服务消化一批；三是通过鼓励创业扶持一批；四是外出谋职走一批；五是充实基层安置一批；六是转制单位留用一批。

　　“七站八所”的职工全部参加全省统一的乡镇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并从1995年1月开始算起，按个人账户规模补缴养老保险费，为参保职工建立个人账户，补缴后已退休人员养老金转入社保直接发放。

　　程传利告诉《决策》，整个过程中，“买断”的资金花了90.04万元，缴纳社会养老保险金69.18万元，其中一部分钱是“拍卖”原有站所的资产得来的，一部分是“从财政借的。”另外，政府自筹拿出35万解决历史性拖欠工资问题，“总算是把问题解决了。”程传利说到这里，不禁有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对于普通机关干部，横沟桥镇在2004年严格按照考试与考核结合的原则，录取了34名干部，“一人一编一卡”。程传利拿出干部职工管理卡告诉记者，红卡代表在编在岗的，绿卡代表事业单位的，没有红卡、绿卡的全部分流。加上财政所，横沟桥镇一共40个人，按照“养事不养人”的做法，全部到位。

　　从2003年1月试点开始到2004年8月31日，横沟桥人员分流问题基本“无震荡”结束，共解决了90人的去留，是全区人数最多的，也是最彻底、最完整地完成乡镇综合配套改革的试点工作。

　　谁上谁下？

　　“七站八所”只是机构改革的一部分，党政领导班子谁上谁下？横沟桥镇采用“两票推选、竞争择优”的办法产生党委政府领导。

　　程传利把选举过程向记者作了条分缕析的介绍。

　　在选举之前，按照年龄35周岁以下、中共党员、大专学历、具有乡镇机关任职经历等标准，自愿报名竞选党委委员，横沟桥镇共有22人符合条件，把22个人按照姓氏笔画排列打印简历，并将简历发到每个选民手里。

　　按照每10户一组推选一名村民代表，全横沟桥镇共有1300多名村民代表作为选举人，民主选举乡镇干部。每个村子进行选举，最后汇总，从22人中选出得票最多的12人，作为党委委员的候选人。

　　第二票是召开党代表大会。全镇70个党代表，从12个候选人中选9个党委委员。在9个人当中得票最高的2个人，再来竞选书记，选举得票最多的人任党委书记。程传利在70票中得69票，原镇长朱宗德得1票，任副书记；再选出2名副书记，其中黄小洪副书记兼任纪委书记，其他的党委委员兼任组织部、宣传部等工作。程传利告诉《决策》：“整个过程不间断、不休息，一气呵成。”

　　第二天召开人代会，选举镇长、常务副镇长、副镇长、人大主席。按照交叉任职“一肩挑”的原则，程传利兼任镇长，朱宗德兼常务副镇长，黄小洪兼任人大主席；取消政协，但是由一名党委委员任政协联络员。9名委员分工明确，整个选举到此全部结束。

　　在选举过程当中，设置竞选演讲，每个同志10分钟。程传利本人则是两次演说：首先是在党委委员竞选中一次，再在书记竞选中一次，但是两次演说内容不能相同，因为第一次演说是竞选委员，第二次是竞选书记。按照开始的姓氏笔画，程传利排在最后，很多人担心选民只是画圈，排在前面的自然占优势，但是这位带领农民致富的原党委书记，在70票中得69票。横沟桥的唯一女党委委员刘琼，因为在《俯首甘为孺子牛》的演说中，第一个喊出“请投我一票”而远近闻名。

　　改革之后怎么办？

　　“深化乡镇改革减人减事减支，政府责任不减；落实一号文件增产增收增效，农民干劲大增”，横批“执政为民”。这幅红底金字的对联挂在横沟桥镇政府大门口。

　　其中，上联对乡镇综合改革作了最简洁的概括。那怎样才能做到政府责任不减？用湖北改革者的话说，就是“以钱养事，政府花钱买服务，建立服务三农新体制。”

　　不管是乡镇改革的最初设计者、实际操作者，还是研究改革的学者，一致认为，改革最大的功效，是明确界定了政府承担什么责任。从此，政府可集中人力、物力、财力将自己该履行的职能履行好，将自己该办的公益性事业办好，而将自己不该管、管不了、也管不好的事交给社会。在横沟桥采访时，程传利拿出一份“农业技术服务合同书”，其中的甲方横沟桥镇政府，作为出资方、发标人，以合同协议的方式，1亩地1元钱支付给乙方农技服务中心。

　　朱光明掰着手指头，向记者一一列举农技站变为农业经济服务中心后的八大变化：一是农技人员专业技术由原来的无处用，变成了现在的不够用；二是服务模式由原来围着领导转，变成了现在围着农民转；三是工作方式由原来的走马观花，变成现在的定点跟踪；四是工作安排由“要我做”，变成了现在的“我要做”；五是事务管理上，变过去“要我管”为“我要管”；六是农资供应由原来的“上门买”变现在的主动“送上门”；七是农民有事要请农技人员由原来的“找不到”变成现在的“擂到田”；八是农情咨询由原来的“问不到”变成现在的“送到人”。但是如何考核这1元钱“花得值”，也是程传利及所有乡镇领导们正在考虑的问题。

　　当记者请程传利用一句话来概括横沟桥的乡镇综合改革时，他说到：“改革没有捷径取巧，关键一是领导班子高度团结统一；二是把方方面面的政策吃透用活；三是严格公开、公平、公正，三者缺一不可。”这也许是未来其他地方乡镇改革最值得借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