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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家白先勇对昆剧《牡丹亭》的不解之情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4月26日18:07 时代人物周报

  在刺眼的灯光下,台上演员身上的戏服显得格外鲜艳亮丽,背景是“牡丹亭”的毛笔书法,苍劲有力。大红大紫的舞台效果与清雅悠扬的古代器乐合奏,把人置身于一种空灵、迷幻的远古时空当中,或许,这正是白先勇喜欢追求的那种人生如戏、戏梦人生的真假幻境,一出青春版《牡丹亭》把我们似曾相识的审美神经唤醒了。

  除小说之外,白先勇的最爱就是昆曲,甚至“爱昆成痴”。昆曲,似上瘾的“毒药
”一般让白先勇嗜戏如命。为此,他四处奔走,埋首伏案,终于圆梦。由他策划制作的昆曲《牡丹亭》青春版在两岸三地上演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甚至引发了两岸三地年轻人对古典风尚的重新认识,也有学者把青春版《牡丹亭》的成功称作是“中国古典美学的一次胜利”。

  情迷昆曲

  “你为什么那么痴爱昆曲?”这是不少记者采访白先勇问的第一个问题,白先勇也不知道回答了多少遍。十岁那年,白先勇在上海美琪大戏院第一次看昆剧,看的就是梅兰芳演出《牡丹亭》中的《游园惊梦》,其中《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那一段婉丽妩媚、一唱三叹的曲调,深深打动了白先勇。甚至多年以后,白先勇每每听到这个唱段,便有一种“浑身起鸡皮疙瘩,魂飞天外”的生理反应。

  在白先勇眼里,昆曲是世界上最美的艺术形式,“把每个人心中潜伏的那首诗都唤醒了”。同时,他也认为《牡丹亭》所倡导的爱情观对现代年轻人非常有用。它是一个表现“至情”的作品,爱得死去不够,还要活来,这才是“情”的最高境界。汤显祖之所以要写《牡丹亭》,不就是为了反对宋明理教对情欲的压抑,恢复人性自然的感情,进行情感的大解放吗?

  “昆曲其实属于百戏之母,有500年的历史。其它戏曲都是吸收它的养分发展而来的。它有一个辉煌的历史,我们常常忽略了,在晚明和清朝初期的200年时间它曾经独霸中国剧坛。昆曲是我们的国剧。”这些话,他希望每个人都能听到。白先勇在北大声嘶力竭地讲这段话时,台下一片寂静。

  为了挽留与推广自己痴迷的昆曲,白先勇当了二十几年的“昆曲义工”,这次青春版《牡丹亭》已是他第三次制作了。1983年,他制作了由徐露、高蕙兰两位台湾名演员演出的《牡丹亭》的《闺塾》、《惊梦》两折戏。1992年,又把有“小梅兰芳”之称的华文漪邀请至台湾演出《牡丹亭》的缩减版。这两次演出都取得了一定效果。

  既然是青春版,白先勇心目中的理想主角必须是俊男美女,男的要具备柳梦梅的书卷气,女的要有杜丽娘隐藏于娴静娇美背后,那一份追求爱情的反叛勇气。“你们不知道啊,现在为《牡丹亭》选角多难啊。社会的现代化,使得人们的面相也现代化了,寻一个周杰伦容易,可觅一个柳梦梅却很难。”寻寻觅觅,终于在苏州昆剧院觅得理想中的柳梦梅与杜丽娘,分别是年轻演员俞玖林和沈丰英。名师磨璞玉,他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服“巾生魁首”汪世瑜、“旦角祭酒”张继青出山收徒传艺。他让俞、沈等七人磕头行拜师礼,打破了大陆昆剧界数十年来不收入门弟子的行例。“很多人说这是封建,我说觉得要恢复封建,这很重要,磕了头就有了皈依的感觉,同时也是对老师的尊重。”

  舍我其谁

  “看到现在的大陆,不由得让我想起七八十年代的台湾。” 白先勇一边喝着香郁的菊花茶,一边幽幽地说。

  几十年来,在对台北风貌的描绘上,台湾还没有出现另外一部文学作品,可以取代白先勇写的《台北人》。1971年出版、由14个短篇组成的《台北人》,描写的人物包括没落的贵族、军人、女伶、知识分子、舞女……

  “我现在几乎每年都要回台湾,初中二年级开始到大学毕业,我在台湾呆了11年,我的朋友、亲戚、与青春记忆都在那里。那11年,正是我成长、交朋友、读书虚度年华的时候。”一说起台湾的青春岁月,白先勇便兴奋不已。

  白先勇说,他的生活经历很复杂,甚至他都无法说出自己的家乡究竟是哪里。出生于广西桂林,辗转于重庆、上海、香港,后来随父到了台湾,最后又前往美国教书至今。这并非一个单纯意义上的地域混乱感,更重要的是他赶在了一个变动的时代。“丰富的经历让他的作品显得很独特,有历史感,而且格局很大。”北京大学艺术学系主任叶朗教授说。

  读书、写美文、办杂志,这是每一个文学青年梦寐以求的美妙景象。当然,白先勇的台湾文青生活与他创办的那本《现代文学》杂志紧密相连。从1960年到1973年,再从1976年到1984年,这本前前后后有二十余年寿命的杂志,一共出版了五十一期。别看它发行量最多也不过两千,寿命也不长,但对于台湾的新文学却有着重要的影响,开辟了台湾的文学新风,还捧出了不少闻名于世的台湾作家:段彩华、王祯和、杜国清、林怀民、三毛等。白先勇说,在他创办《现代文学》的时候,三毛还是一名羞涩、内向的小姑娘,甚至一见到他撒腿便跑。现在不少著名台湾作家的处女作都是在《现代文学》上发表的。与此同时,《现代文学》也成就了白先勇的文学梦想,当年一大批不计酬劳参与《现代文学》编撰工作的人员,大都成为文化名家,诸如欧阳子、陈若曦、王文兴、余光中以及受到当下“小资”们推崇的文化学者李欧梵等等。

  白先勇把自己的那一代统称为“战后成长的第一代”,无论是针对台湾本省还是从大陆迁移到台湾的均是如此。对于台湾本省人而言,他们终于告别了日本殖民统治,进入了一个新的社会秩序。而对于由大陆新迁至台湾的年轻人而言,他们更要面对一个成长的新环境。在这种氛围之下,似白先勇一样年龄的台湾年轻人要办杂志,要创新,醉心于现代主义并非偶然。白先勇说:“西方的现代主义不也是在战后才兴盛起来的吗?那股求新望变的心态与我们一模一样,我们经历了八年抗日与国共内战,而战争的结束使我父辈的价值世界几乎崩溃。我现在看到很多北大学生,便想起了我从前在台湾大学那种‘舍我其谁’的劲头。”

  家庭悲剧

  在听白先勇3月31日讲座的那天晚上,记者采访了一名前来听讲的女生,问她究竟对白先勇的什么感兴趣。她的回答是;第一是对他的家世,第二才是对他本人的兴趣,昆曲本身排第三。记者在对白先勇专访时把这个事说给了他,他哈哈一乐,没有作答。父亲是抗日名将白崇禧,母亲马佩璋出身于广西富商,这样的家世的确会让不少年轻人感兴趣。身处大家庭并没让白先勇享受到平凡孩子的快乐。他说:“以前,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穿着大披风,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受到众人拥戴的将军。但由于父亲公务繁忙,总是来去匆匆,所以,父亲给我的总体感觉是陌生的。甚至,我甚至都一直问我自己,这是我的父亲吗?”相比之下,白先勇与几个兄弟姐妹们离母亲更加亲近一点。“他是爱我们的,只是爱的方式不一样,对我们的期望、要求也很严格。”白先勇说。

  白先勇评价自己的父亲说;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物。一方面,他是念四书五经长大的,所以很尊崇儒家思想与道德规范。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激进的、革命性的人,不拘泥于老一套的陈规旧俗,相信西方进步的科学与思想,要不然他怎么会派出不少部下去留学深造?他的这种思想在对儿女的教育上也体现了出来,他鼓励我们接受新教育,又让我们严格遵守儒家的家庭秩序与道德准则。家庭地位排列方式也很简单,就是以成绩单来决定的。由于白先勇每次考试成绩很好,所以他在兄弟姐妹们中的地位很高,受到了父母的宠爱。“中国父亲很多都是这样子,若我考进北大,我们家肯定会放炮仗。或许正是这种评价方式,使得我们家里出现了一个具有悲剧色彩的角色,那就是我姐。”白先勇说的“我姐”便是他那篇名为《第六只手指》文章中的“明姐”,真名叫白先明。

  “她是一个非常善良又很敏感的人,我们在桂林度过了很美好的童年时光。我与她的关系很亲近,一直到最后。”白先勇说,对于家中十个兄弟姐妹,父母并没太明显表现出来他们的偏心,每次分橘子的大小都是一样,但大家心里都知道,爸爸最爱的是谁,妈妈最爱的是谁,这让敏感的“明姐”很痛苦。她虽然成绩不是很好,却写得一手好字,讲得一口流利的英文,画画也非常不错,但就是不会考试,常常留级。后来,父母坚持地把她送往美国波士顿大学读书,由于不能承受竞争的压力,患了精神分裂症。“现在来看,精神分裂也有一定的生理遗传及科学依据,并非全属家庭环境。明姐患了精神分裂症以后,一家人突然觉得欠了她很多,尤其是父母。”

  白先勇对记者说,他的母亲马佩璋对政治、权力统统不感兴趣,她很乐意当一辈子家庭主妇,把全部身心都扑在了儿女身上。“明姐”得病之后,母亲拼命地补偿她,但已来不及了。

  “我姐姐的大悲剧,其实也是一个人生的大悲剧,她一辈子都不忍心伤害任何人,连小动物都舍不得伤害,即使得了病,她都一直很顾家、很节俭。她长得非常好看,我一直在想,若她不得病的话,一定是个贤妻良母,按理说她的人生应当很幸福,但没有,病魔把她一生摧毁。我与她的情感很深,她的遭遇让我非常难过,她的经历也开始让我学会如何去同情与悲悯一些不幸的人。如果我还有慈悲心肠的话,一定是她引发的我,按佛家的说法,她是在渡我。我姐姐是我们家的最大遗憾。”说到这里,白先勇的眼眶有些潮湿。白先勇在《第六只手指》中有这么一段话,“明姐弥留的时刻,大嫂六弟都在场。他们说明姐在昏迷中,突然不停的叫起‘妈妈’来。”

  “中国人丧失了文雅”

  时代人物周报:你说昆曲《牡丹亭》勾起了我们对中华文化的寻根,我们寻的是什么?

  白先勇:经过几次社会大变革之后,中国人其实丧失了很多文雅,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快点把昆曲弄回来的缘由。中国人需要很多的精致文化陶冶,我们失去了这一部分,甚至有一阵子,人们把这些东西当作封建与落后对待。类似昆曲这种东西是我们中国文化之中最精致的一部分。“文革”其实是把这种文化根脉给斩断了,台湾虽然保护了一部分,但现在同样存在着巨大的危机,因为如今当权者要搞什么“去中国化”运动。中国传统文化中有很多东西是不能丢掉的,丢掉了便不是中国人了,我们有书法、昆曲、诗歌、孔子、《离骚》、《红楼梦》……只有这些文化结合起来,你才可能称得上是中国人。如果没有这些东西,那我们是什么呀?难道是野蛮人吗?在加州大学选修我的课程的学生不少是华人,从功利的角度讲,他们是为了拿我的学分,但我觉得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突然觉得自己要文化寻根了。他们需要了解自己民族的起源与历史。

  时代人物周报:喜欢昆曲与你家世有直接关系吗?

  白先勇:我喜欢昆曲,其实与我的家世与背景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我的父母对昆曲也不太懂,纯属一个比较个体的爱好。昆曲一向都是精英文化,所以很多人自然把我的爱好与我的家世联系在一起。

  时代人物周报:你总结过青春版《牡丹亭》为什么那么火吗?或许是他们大都冲着你而来。

  白先勇:青春版《牡丹亭》在两岸三地演出后,引起了年轻人那么大的轰动,我想主要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中国古典文化原来可以那么美,由这种干净、细腻的美感而油然而生的骄傲与文化自豪。这种潮流与轰动并不是追风那么简单,也并非因古典思潮的回归引发的一种易变的时尚。

  时代人物周报:听说你酷爱《红楼梦》。

  白先勇:对,太喜欢了,尤其是它的词曲太美了,简直难以用语言描述。我想从文化的角度分析,《红楼梦》应当是中国文化的顶峰之作。同时,它也是中国文化由盛到衰的回光返照的征兆。乾隆盛世或许是我们东方文明最后一次优雅的晚宴。

  时代人物周报:能把你说成是一个唯美主义者?

  白先勇:从某个角度,我的确属于一个崇尚唯美主义的人。我追求美,并非是由于我个体的偏好,更重要的是中国文化的唯美性。虽然中国是封建历史最长的国家,但这并没有影响中华文化的创造力与多元性。让我羡慕的是,古代很多文化大师都是做官出身的,比如李白、苏东坡、王维等等。他们从政时是一个官员,但写诗时却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他们每个人都保留了一个独立、感性的自我诗意世界。

  时代人物周报:你怎么看上去老那么面若桃花,有什么秘诀?

  白先勇:哎呀,这你可是问着了!为了保证我的精神与身体,我主要是做一些气功,属于道光功,是一个在美国的大陆女孩教我的,已经有十几年的历史了。非常有效,要不然我早就撑不住了。(记者 韩雨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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