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地板大王卢伟光：亚马逊雨林的“中国地主”

　　一支香烟在温州点燃了自己的事业，而后移师中国最大的商业城市上海，又从上海走向广袤无垠的巴西原始丛林，“中国地板大王”卢伟光的背后是和亚马逊热带雨林一样不同寻常的精彩人生……

　　文-裘寅

　　初春的阳光涌进上海徐家汇汇翠花园 31层的百叶窗，参差的光影落在窗下的原木堆上，照得木头表面的花纹若隐若现。窗边，长发、牛仔衬衣、休闲鞋装扮的卢伟光舒舒服服地坐在从巴西带回的白色吊篮里，悠闲地荡着双脚，看上去像个艺术家或旅行家。

　　“我不是艺术家，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卢伟光笑吟吟地说。

　　正是眼前这个精明的中国商人，经营着全国最大的实木地板企业，人称“中国地板大王”。2004年11月9日，卢伟光陪同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出访巴西，随即与巴西续签了收购亚马逊河畔8.5万公顷原始森林的协议，其前后购买的总面积相当于上海的崇明岛，成为第一个买下巴西热带雨林的中国人。

　　一支香烟点燃的事业

　　浙江永嘉籍的卢伟光，操练商业纯属半路出家，后来居上。卢家世代经商，爷爷经营布匹生意，父亲第一个将日本任天堂游戏机引入国内，“超级玛丽”的成功让上世纪80年代的卢家迅速“先富起来”。但在当时的温州，财富并不代表荣耀和安全，卢家每天晚上总要上好几道锁，以防偷、防抢。深知经商之难的父亲事实上不愿意儿子“重蹈覆辙”，坚持要卢伟光上大学，端铁饭碗。于是，从小在算盘珠声和讨价还价中耳濡目染的卢伟光，沿着家族给他设定的轨迹，按部就班上完中学，进入大连理工大学，1988年毕业后成为温州市渔船检验局的工作人员，至此父亲终于舒了一口气。

　　但没人知道，卢伟光并不甘心。接下来的六年里，他的主要业余工作就是帮助父亲把游戏卡上的英文翻译成中文，然后交给客户。随着国内电子游戏机行业竞争的日益加剧，这一块的利润越来越薄，碰巧有一天一个合伙做电子游戏机生意的香港供应商拿来六块从巴西进口的木地板给卢伟光的父亲看，讨论做建材生意会不会比较好赚钱。当时每种地板的价格都不低于每平米600元人民币，最高能达到每平米1200元，一旁的卢伟光并不懂木材，只是觉得人家的地板确实不错，但价格也实在是高。不曾想，这次讨论的结果倒是成就了卢伟光，他凭直觉嗅到了其间巨大的商业价值，一咬牙，自己砸了铁饭碗，向父亲借来30万元启动资金，下海做起了地板生意。

　　1994年4月8日，卢伟光的“安信”地板店在温州街头开张了，面积28平方米，比他如今在上海的“董事长办公室”还小。开张第一天，看的人多，却没人买。有个小伙子在店里转悠半天后，随口问卢伟光地板的优点。急于开张的卢伟光赶紧把供货商向他推销地板时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耐磨不怕烫。”

　　没想到，小伙子立即接口道：“我正装修房子，你拿块板让我烫两分钟，如果不坏，我就买。”

　　卢伟光心里一咯噔，实木地板不便宜，进货时自己也没烫过，行不行啊？但为了做成生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递上一块地板，说，“烫吧!”

　　小伙子果然点了一支中华香烟，耐心地在地板上烫起来。10厘米左右的香烟一点点地变短，卢伟光的心里急得直冒烟。两分钟后，地板安然无恙！第一笔生意就这样做成了，卢伟光净赚了1000元。

　　“特别干的地板，会吸收水分，特别潮的地板，会释放水分。如果选用不当，地板就禁不住水浸火烫，这是木头的性格。”卢伟光庆幸道。还好，1994年的那个春天，他选对了木头。

　　如今10年过去，当年的很多细节卢伟光已经记不清了，但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支越烧越短的中华香烟，正是那一支香烟点燃了他的事业。卢伟光说，那时候全国有5000多家大大小小的经销商，在做着跟他同样的买卖，“安信”只不过是地板业的最后一名。但从第5000名到第1名，他只用了不到10年。2004年，“安信”销售地板300万平方米，已经位居全球第五位、中国第一名。

　　偷来的电话号码

　　还在创业的第一年，卢伟光就顺利地做成了第一笔外贸业务，200平方米木地板销往美国洛杉矶。1995年，初见成效的“安信”有了自己的施工队，开始自己生产木地板。第三年，卢伟光在上海青浦创建了自己的地板制造工厂，从经销商进军地板制造工业。第四年，他把公司搬到上海……就在一切顺风顺水时，卢伟光的创业蓝图却遭遇了“瓶颈”：1998年，国家一纸公文，禁止砍伐森林！

　　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卢伟光做地板的原料来源被一刀斩断。

　　怎么办？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冥思苦想的卢伟光，下意识地用手触摸着墙上的世界地图。那是一张中国地图出版社出版的老版地图，已经有些泛黄。突然，右下角的那一大片翠绿，不，是浓绿，牢牢地抓住了卢伟光的眼球——巴西！没错，巴西有世界上最大的热带雨林。“对，去巴西！”这个突然冒出的主意让刚过而立之年的卢伟光一下子看到了曙光，他开始为这个大胆的想法兴奋起来。但问题是，当时国内根本没人直接从巴西进货，巴西人长什么样，巴西人讲什么话，巴西是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卢伟光头绪全无。在他眼前，只有地图上那一汪浩瀚的太平洋，令他心绪难平……

　　“其实，木头是有生命的，有细胞，会呼吸，还会说话。”在决定去巴西的那一刻，卢伟光说，他听到了亚马逊热带雨林的召唤。

　　041-3237370——这个七年之后卢伟光依然不假思索就能脱口而出的电话号码，是偷来的号码，但也正是它开启了卢伟光的巴西奇缘。

　　1999年以前，台湾中间商控制着卢伟光的国外原料链，他们视巴西供应商的联系方式为“最高机密”。一次，卢伟光去台商那里检验木材质量，不经意间，眼睛的余光瞥到包装胶带纸上印着一个巴西电话，他隐约感到这个号码对他有用，就偷着记了下来。于是，在1999年上海难熬的七月流火中，他第一次激动地听到了巴西木材供应商路易斯从越洋电话那头传来的葡萄牙语声。

　　“Hello. I am Chinese. I want to buy woods.”(嗨，我是中国人，我要买木头。)

　　“Que? Que falar eu?”(什么？你说什么？)

　　那个7月里，卢伟光不顾中、巴两国间11小时的时差，也不管对方不懂英文、自己不懂葡萄牙语，拿着电话号码白天打、中午打、晚上打、一有空就打。一个月下来，巴西木材业几乎人人知道有个“中国疯子”要买木头。

　　路易斯后来对卢伟光说，你每天追着我要木头，如果我做出来你不买了，那我不是亏大了？所以，当他决定尝试与这个素昧平生的中国人做生意时，要求卢伟光在没有拿到一片木头的情况下，预先支付30万美元给他这个远在另一个半球的外国人。赌，还是不赌？卢伟光下了这个赌注。赌局的结果是：1999年底，上海港的集装箱码头迎来了路易斯送来的高品质实木地板原料。卢伟光成功地敲开了巴西木材市场的大门。很快，“安信”开始在全国大面积设立代理商，目前国内除西藏之外，所有省市都有其专卖店，总数达到了495个。

　　卢伟光说，就像没有两个人会完全相同一样，你也不会找到两块一样的地板。它们各自的花纹、颜色分开看杂乱无章，结合在一起就形成了妙不可言的色差，有人认为色差是实木地板的缺点，其实这正是它的魅力所在。打个比方，他跟巴西，本来毫不相干，但结合起来却擦出了耀眼的火花。

　　亚马逊雨林的第一个外国地主

　　毋庸讳言，全球经济竞争最终将演化成对资源的争夺。就在人们惊叹“有石油的地方就有中国人”的时候，卢伟光已然将目光瞄准了全球的森林资源。1999年以来，凭着良好的信誉和国内市场的支撑，从路易斯开始，卢伟光已经和150多个巴西圆木锯材厂建立起了供货关系，到2002年底，他掌握了巴西木材出口60%的份额，并拥有了调控国内地板价格的能力，成了名副其实的“中国地板大王”。

　　事业蒸蒸日上，卢伟光渐渐有了自己当“上家”的想法，“谁掌握资源，谁就赢得市场。”他发现，他的巴西供应商往往是工厂没盖好，先把足球场盖好，而且足球场盖得比工厂还漂亮，因为在巴西人眼里，踢球和工作一样重要。还有，他的巴西员工中午吃饭也要回家换一套衣服，他们不觉得浪费时间，因为换衣服是一种释放压力的过程，换一套衣服就是换一个心情，心情好才能工作好。尤其令卢伟光难受的是，巴西人竟然不知“加班”为何物，哪怕你急得上火要货，“快乐第一”的巴西人也不愿加班生产。所有这些，促使卢伟光大胆决定，要在巴西拥有自己的雨林。

　　不过，这一计划实施起来并不那么容易。“巴西出售原始森林条条框框很多，特别是对外国人；但是有绿卡的话，就会有利得多。”卢伟光的“雨林梦”采取了曲线救国的方式实现。他首先凭着自己在巴西当地拥有木材加工厂而获得了巴西的绿卡，接着又因为拥有永久居住权而在购买当地林业资源方面占据了优势。进而，他又在马托格罗索州库亚巴市办起了一个“木材学校”，既做“形象工程”，也做“感情投资”。在那栋刷着明黄色油漆的漂亮葡式洋楼里，卢伟光不远万里请来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的11名专家，编写了一本20万字的木材加工技术教科书，免费给巴西所有木材供应商授课；他投入巨资，研究开发当地人不使用的树种，并把研究成果与巴西人共享；他花50万美元租用美国空间卫星，对“相中”的1000平方公里雨林进行遥感测量。“我对每棵树动什么手脚，通过卫星巴西政府都能看到。”卢伟光说，“我们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和阻力，因为我们都是严格按照巴西有关法律规定办事的。”

　　亚马逊热带雨林有“地球之肺”之称，卢伟光购买森林的目的就是为了采伐，他必须考虑到对生态平衡的影响。为此，在专家的帮助下，他有计划地根据树木的生长规律采伐，将购买的森林分成25份，每年开采1／25，这样25年之后就能全部开采一遍，而整个森林依然能始终保持原样。“我们的开采工作得到了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首先我们是严格按照巴西林业的有关规定进行采伐的；其次，我们是严格按照森林、树木的生长规律进行采伐的。因此巴西方面对我们的工作非常满意，甚至把我们作为他们国家在这方面的典范。”卢伟光介绍说。在他收购的森林当中，居住着一个与世隔绝的印第安人原始村落，木屋都建在树梢上。为了保护他们的生活状态不受到破坏，卢伟光决定把大约7000公顷的土地无偿赠送给这个部落，尽管根据巴西的法律，“安信”拥有那整片土地的所有权，包括地表的所有动植物以及地下矿藏的优先开采权。

　　——所有这些，卢伟光只想传递一个信号：中国人不是资源掠夺者。经过两年的努力，当2002年卢伟光向当地政府正式提出申请购买雨林时，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没有任何阻挠，巴西人愉快地迎来了亚马逊雨林的第一个外国地主。

　　目前，“安信”公司70%的木材来自巴西，每个月都有500个集装箱的木地板源源不断运往中国，以致巴西总统卢拉曾拍着卢伟光的肩膀说，巴西1万多个家庭的生计与你息息相关。一位80多岁的老华侨则握着卢伟光的手说：“你把巴西的木材资源控制、运用得这么好，我在巴西待了40多年，第一次为自己是一个中国人而骄傲。”

　　人生因积累、回报而丰沛

　　2005年，“安信”的销售预期将达到8亿元，其产品80%在国内销售，同时有20%销往美国、欧洲、日本等地，原料采购来自巴西、印度尼西亚、非洲、俄罗斯、缅甸，而生产基地则分别设在上海青浦和巴西。从某种程度上说，“安信”已经开始具有了某些跨国企业的特质，然而卢伟光依然步步为营，没有丝毫放松。“安信巴西工厂生产的室外实木地板将会向2005年5月在日本爱知县举行的世博会主题公园供货。”得意地说这句话时，卢伟光仿佛已经看到了2010年在家门口举办上海世博会的盛景。

　　他告诉记者，“安信”接下来的计划是以4000万元完成对俄罗斯边境一家香港木材加工厂的收购，并将投入1亿元用于扩大产能，进而把收购巴西森林的辉煌复制到俄罗斯。“力争三五年内进入全球前三名”，“2007年完成上市”，是卢伟光的另外两个愿景。

　　“在做生意方面，我的经验就是不着急，要不断进行量的积累，比如信用、资产、资金、对社会的认识、社交关系等，到了一定时候就会发生质的变化。无论从温州到上海，还是从上海走向全世界，每一天、每一阶段我都在这么做。做木材生意来不得一点虚假，否则很难成功。”卢伟光表示，在公司获得效益之后，他一直考虑如何回报社会。为此，在“安信”公司成立十周年的庆典大会上，卢伟光作出了一个承诺，计划在今后十年内向社会捐款1000万元，用于公益慈善事业，包括资助希望小学、疾病康复、科学研究、再就业等。

　　“在我看来，一个人一辈子用不了多少钱，应该为社会做点事情，这样人的一生才会更有价值。”卢伟光笑得真诚而自然。

　　相关专题：《中国青年》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