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航
前两天有一个评选2004最佳电视剧的机会，我投的是《马大帅》和《五月槐花香》，最后获奖的好像是《天龙八部》和《中国式离婚》。《马大帅》的好，我写过几篇文章了，可是《五月槐花香》，我还没为它写点什么。
这是一个你现在让我看两集，我就可以去看两集的好戏，虽然我已经看过两遍。这样的戏其实不多，这么多年，也就是《过把瘾》、《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结婚十年》、《激情燃烧的岁月》这么几部。它们的好，是一种质素均匀的好，从哪集都能看进去，就像暖洋洋的下午，开哪扇窗子进来的都是阳光。
有的戏是一段好，一段不好，凹凸不平，比如《像雾像雨又像风》《大宅门》《别了温哥华》，也有的太悲苦，虽然好，只能看一次，比如《青衣》《花非花》《搭错车》。这样的碟，放在我家里，我就不去碰了，像是一段段真正的往事，不想凑近端详。
回来说邹静之老师的《五月槐花香》，它的好，要拿《人生几度秋凉》来比着说。《秋凉》的编剧是陈燕民，写来写去，味道还不如邹老师当年的开山之作《琉璃厂传奇》，究其原因，是离开脸谱不会写表情，离开段子不会写故事，这就把李立群那样最优秀最灵动的台湾演员都埋没进去了。张铁林在《秋凉》里面就只能紧锁眉头摆架子，捻髯大笑显好心，但是进了《五月》，马上是神仙老虎狗集于一身，有情有义，没心没肺，演了他近几年最好的一出戏。李诚儒在《秋凉》里演个老实人，这位老实人只能瞪圆了眼珠子死扛七灾八难，看不出他这辈子有什么暗藏的指望，张国立在《五月》里的佟奉全也是个老实人，可是叹一口气就能让人真揪一次心，因为剧本把佟掌柜的难处，宿命都给铺到了，所以，他眼睛不用瞪着镜头，低眉溜眼，你还是看得出他的难，他的不甘，他每次要够着他的好日子了，可是又没能真攥在手里，这是老舍的味道，邹老师写到了。
《秋凉》最后是李诚儒张铁林双双就义法场，可是镜头再仰拍也造不出壮烈，他们一个是买卖人一个是富贵秧子，非往许云峰那神态上凑，反倒露出文明戏的痕迹。然而同样是张铁林，《五月》里面一堆闲人起哄架秧子，就能把他逼出个死，搂扳机之后就憋出一句“这土枪还真够劲儿”——这一句就够了。范五爷一辈子没用过不够劲的东西，所以他直僵僵挺尸在街面上，王刚演的蓝一贵也能说一句：“这位到死都是个爷。”借一句老北京的话，蓝掌柜他“说得着”——他知道范五爷为什么会寻死，他也知道范五爷本可以不死，他把人家逼到那个份上了，人家也差点临死拉垫背，给他一枪——他本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是他也是街面上讲脸讲心的一号人物，他真不想佩服这块滚刀肉，可是，他又忍不住要佩服，因为人家走得脆生。
都是古董行这点事，一个是“出土古”，好东西都埋没得像块土坷拉，一个是“传世古”，拿过来就能感觉到多少人的润泽和余温——我只能说，术不可不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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