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老妇之死与公民社会

　　作者：长平

　　三天前，一名流浪老妇病死在北京火车站广场，死前曾出现下身流血等症状，痛苦呻吟3个小时，但始终无人相助，甚至无人报警。

　　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发生。前几天有报道说，一名游客在吉林一水库游泳时溺

水，岸边游人及游艇袖手旁观，尸体漂浮3个小时。

　　这些消息经媒体报道之后，网上舆论一片哗然，大家都很痛心：为何人们变得如此冷漠？

　　从本性上说，人是群居的动物，出于互相依存的需要，天然具有社会属性，这些社会属性包括友善、热情和互助。

　　同时，出于生存的本能，人又天然具有自我保护和自私自利的本性。只有这两者之间互不矛盾，至少不那么强烈地互相排斥时，人们才能和谐相处于同一个社会。

　　在眼下的中国各城市火车站广场，发生见死不救的事情，与其简单地归咎于道德沦丧，不如说是上述二者，即友爱互助的社会属性和自我保护的本能之间，发生了矛盾，而且后者压倒了前者。

　　大家都知道，在火车站广场，盗窃、诈骗、抢劫的事情屡见不鲜，甚至警匪勾结，合谋不轨。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一个有道德的人，首先想到的是自我保护，其保护措施包括不多开口、不强出头等古训。

　　因此，一个安全的环境、一个可信赖的社会公权系统，是激发人们的互助热情的前提。试想，如果一个老妇病倒在一个相对安全、人与人之间相对信赖的住宅小区里，情况也许就会有所不同。

　　接下来的问题是，怎样才能达成这种安全与信赖？我并不想简单地呼吁政府完善法制建设。首先，一些公权系统并不天然地具有为民众服务的本性，甚至相反，正如孟德斯鸠说的那样：“一切有权力的人都容易滥用权力，这是万古不易的一条经验。”其次，即使公权系统建立了完善的法律及其他社会制度，也不能完全解决公民的道德和其他社会关系的问题。比如有人在水库溺水，警察再怎么快速，也不如现场的一只援手。

　　因此，这时社区自治就显得十分重要。社区自治最主要的就是公民互相帮助、互相支持，既形成对公权力进行监督的集体力量，也形成主动解决自身问题的文化传统。

　　公民社会是现代文明的基础，它能同时满足人的社会属性和自私本能，并使二者和谐统一，互为因果。

　　“自由选择是志愿互助的前提。”要建立公民社会，政府必须让渡一些权力，允许慈善民间机构等NGO建立与运作，留出底层自治的空间，由此形成互助的需求与文化。同时，公民应当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意识，民主与法治并不是由上而下的制度给予，而是一种包含各种细节的生活方式。在这种生活方式中，人们不会对一个老妇人的痛苦呻吟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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