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影节的背影

　　-本刊记者/琴小帅

　　第14届金鸡电影节11月9日-12日将在海南三亚市举办，但电影节尚未开幕，其提名名单就遭遇尴尬和质疑。 长期以来，弊病丛生的中国各类电影节已然严重缺乏公信度，虽然也都在改革，但是改变颁奖年限、加强重视穿衣着装，似乎 都不是治本良药。

　　今年4月，中宣部颁布了《全

　　国性文艺新闻出版评奖管理办法》，为全国性文艺新闻出版评奖全面“瘦身”，其中全国性文艺评奖从44个减至1 8个。上海、长春国际电影节等均被降为地方性电影奖项；而传统的金鸡百花电影节将两年一办，华表奖也面临重大改革……

　　也许是鉴于一种特殊的情愫，今年8月底举办的第11届华表奖因“双黄蛋”特别多，惊起一片“愤怒”。而此次金 鸡奖的评选，虽然在形式上有所改变，但并没有本质上的改进。之前就有人质疑金鸡的评委、百花的投票机制，这次金鸡奖的 候选名单看上去又十分可疑：在票房和口碑上均不错的《功夫》、《天下无贼》等影片仍无缘候选名单，而名单上的影片却大 都不被观众熟知。

　　当这一场场煞有介事的电影盛事因公信度受损而不再被观众关心时，许多电影人或开始对奖项牢骚满腹，或纷纷投向 海外各奖项的怀抱。于是，国内的电影节成了一幕幕“均田地”的闹剧。

　　变味的电影节

　　在第14届金鸡电影节的新闻发布会上，主办方提出要把金鸡百花节办成跟国际接轨的电影节，所有与会人员必须穿 正装入场，“如有穿圆领衫拖鞋入场者，见一个就拖出去一个。”然而似乎仅凭对细节的不懈追求，仍不能改变国内电影节离 国际标准相差甚远的现状。

　　说到对候选作品和创作者的要求和限制，虽然此次金鸡已容纳了港台电影人及其作品，如《警察的故事》，也有国外 影片参与，如美国、法国、日本等国，但仍与“国际”二字的内涵有点远。伍仕贤的《独自等待》入围最佳故事片，而他本人 却因美籍华人的身份，被排除在最佳导演的名单之外。对此伍仕贤只能表示“中国奥斯卡”只能疑似，仍不能如大洋彼岸的奥 斯卡把顾长卫等提到候选名单一样，容纳他这位说中国话的美国人。

　　央视电影频道节目策划人辰阳表示，国际上好的电影节大都建立在本国影片比较好的基础上，中国电影节之所以不被 人关注，其中一个原因是“现在的国内电影大多不把国内市场当回事，除了《十面埋伏》等影片在宣传上狠下功夫，其他片子 如《独自等待》等都没有针对国内观众做提前预热，反而是通过在国外得到一些荣誉再做宣传，顺序有问题。中国电影节有点 像电影人在一起过节，大家一起玩，没有竞争的概念，就是图个热闹。无论是对观众，还是对电影人都没起到积极作用。”

　　在这次金鸡奖候选名单上被提名多达7项的影片《可可西里》的导演陆川，也从细节上面“控诉”了在国内电影节上 遇到的与国际电影节不同的境遇。“我感觉最大的区别就是，在国外获奖，飞机票会给你出，国内的电影节是得到提名后，你 自己买机票飞过去。其实机票问题不是小问题，这让人感到一个电影节对电影创作者的不尊重。因为有7项提名，我的兄弟们 都要赶过去等待一个最后的结果。但电影节是不出钱的，电影公司也不会出这个钱，兄弟们拍《可可西里》拿到的报酬很少， 这让我面临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据悉，国内电影节也会提供少量的机票给嘉宾，但通常这些被邀请的嘉宾都与参加电影节的影片没有直接关系。把资 源和财力物力放在参赛影片以外的事情上，难怪陆川会有些愤愤不平：“如果他们连提名电影的创作人员都不尊重，还怎么体 现一个电影节应有的态度。国外电影节，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着参赛人员和主创人员来进行的，主创人员会走红地毯，一切宣 传和安排都围绕着参赛影片。可这次的金鸡仅在机票上，就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中国电影节离谁都远

　　面对中国电影节，电影人困扰不断，而观众则用更大的漠不关心来应对规模办得更大的电影节。辰阳表示：“国内电 影奖项宣传力度不够，投票机制负面消息层出不穷，即便是所谓的花边新闻，观众的关注度也不高。电影节对观众来说看上去 很遥远，有一种隔靴搔痒的感觉，反而国外电影节的颁奖礼，大家觉得很亲近。”

　　而中国电影节的评委近年来也频遭责难，“评委评的是什么？既没有代表电影，也没有代表观众……”影评人的话令 观众吐出一口心中的“恶气”。“……这帮人不是在装，就是真的智商太低。”冯小刚的话更具玩味。

　　回想早些年的金鸡，作为中国电影界创办最早的奖项，其一直在中国人心中占据不小的分量。陆川回忆起自己在中影 集团时的事，“当时中影集团有一个规定，获得一个金鸡奖，就分给你一套房子，所以这个金鸡奖还是挺值钱的，对青年导演 来说绝对是一个很不错的奖。2000年以前都是这样，现在估计没这个说法了。”

　　而这次被提名最佳处女作影片《好大一对羊》的导演刘浩则表示：“我没想到自己的影片会被提名，前两天一个朋友 在街上看报纸，告诉我这个消息，我以为他是骗我的，直到开新闻发布会公布提名名单。”

　　刘浩的意外缘于，一方面影片“官本位”的内容和艺术片的题材让他感觉被提名很意外。另一方面“我和国内电影节 ，坦白说到现在还没接触上，感觉国内电影节离我很遥远。他们的评选方式和规则，我从来都不知道，也没有机会和他们打上 交道。”

　　作为电影从业者，都无从知道奖项评判标准和规则，这让那些热爱电影的人更加迷茫。看来，中国电影节的确给人高 高在上的感觉，“从来没有想到过金鸡奖可以跟我搭上关系，因为名家有的是，许多人都是功成名就的师长。”

　　从事电影的年轻人创业之路也走得十分艰难。“在我们这个年龄段拍电影，奖项会显得更为重要。我说我能拍片子， 谁能证明呢？奖项是一种肯定，虽然不是唯一的，但它有时会是一张入场券。”刘浩表示，自己正是因为处女作《陈默与美婷 》获得柏林电影节青年论坛最佳亚洲电影奖和最佳处女作鼓励奖，才渐渐找到投资，让他得以完成新作品《好大一对羊》。

　　“在国外先拿奖是中国导演目前一条可行的路，我当时拍《陈默与美婷》时借了14万块钱，谁会想到一个电影人为 了完成自己的处女作，满大街地推销挂历，推销了一年半。”和刘浩一样走国外拿奖这条路的青年导演有许多，最近好评如潮 的影片《红颜》的导演李玉，不久前在威尼斯电影节获奖时的感言就是：“在中国拍电影很难，请你们支持中国电影。”李玉 说这番话的时候声情并茂，颇为感人。

　　“其实金鸡百花还是不错的，应该作为鼓励来激励一些去不了国外电影节的中国导演。”李玉对本刊记者说。同时， 拍纪录片导演出身的李玉也感觉到国内电影节评选的电影种类不够多，譬如参加纪录片单元的影片多是一些政府科教片，少有 个人风格的作品。

　　新人导演渴望靠近国内电影节，而更多的导演可能是麻木于电影节。冯小刚在几骂金鸡之后，今年不再恋战，《天下 无贼》索性不报名参加。“我目前的心情就像年轻时追过一个漂亮女孩，孜孜以求地追，但是她一直都不在乎我。几年后，我 长大成人，这个女孩已是到了

　　求变的电影节

　　当年在第11届金鸡百花电影节“获奖获提名代表与记者见面会”上，几度获得最佳编剧奖的王兴东情绪激动地称百 花奖没有科学性、权威性，“是对电影人的侮辱”。同时指出“金鸡节变成了养鸡场”，“金鸡奖必须走出暗箱操作”。而当 我们再采访这位直言快语的电影人时，他表示自己已成为此届金鸡奖的评委，不想再对此发表过激言论。

　　不发表过激言论，也许是鉴于电影节本身已意识到问题，也在调整，但这类“年限、礼服”类的形式调整，邀请中国 观众不熟悉的国外影片参与的疑似国际，“治标不治本”，既没有扩大广告效应，也没有多大的疗效。

　　陆川表示：“中国电影节要挽回自己的公信力，不在于电影节办得多宏大，而在于该电影节是否能评出真的好电影， 是否有具备创造力的电影人存在。如果每一届都能推出一两部可以被大众讨论并记住的好电影，那么电影节的权威性自然而然 就形成了，从而也有了电影节的学术性和品位。电影节是以展现电影和电影人为中心的一个平台，应该鼓励好的电影。但我认 为，目前的电影节普遍存在政治意味过强的弊端。”

　　相比较陆川参加过的“东京电影节”、“圣丹斯电影节”等，他说，比不了这些至少希望能像“釜山电影节”，“它 的竞赛性不是很强，以展映为主。但是因为

　　李玉提起前几日她被电影节举办方拉到电影频道，代表青年导演给电影节提建议时她说：“目前中国电影节最大的问 题是，不是电影节，而是一个颁奖礼。在国外所有电影节的电影展映，观众都会非常熟悉，包括每个导演都是先看电影然后再 评奖。大家看看聊聊、讨论讨论，这样会是一个节日。不仅会有观众，很多投资人和制片人也都会参加。”

　　辰阳也同样提及电影节的宣传和看片问题。“应该有一个方式让大家能够多接触国产影片，无论是在宣传上还是在档 期上。现在好像很难去接触这些金鸡百花的参赛影片，大多数人都没看过。所以说得奖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观众去看。我觉 得观众没看过是比下‘双黄蛋’更惨烈的事。所有的影片即使全并列拿奖都没问题，只要能让观众看到。这对导演来说，是一 种更大的成功。现在即使是拿了奖，只选出一个来，因为参与的观众不多或不能代表观众投票的结果，那就不是真的，这才是 问题所在。”

　　“目前电影节的改革，把众多电影节合并成一个，只是把多次发布变成了同时发布，奖项起到安慰平衡的作用，实际 上跟以前是一样。既不能代表学术，也不能代表观众，这种权衡之后的结果，意义不大。希望电影节能做成电影周，让观众认 识到参与评选的是什么电影，这比评奖意义更大。”

　　影人和大众对电影节的期望一致，只是，正常想法与现实操作是有距离的。目前不论是“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官办 电影节，还是“你喜欢不如我喜欢”的民办电影节，都与正常的电影节有一定的距离。然而，这种距离真能产生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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