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流浪少年杨根之痛：未成年人犯罪谁之过

　　核心提示：没有钱，为了一碗面他曾给饭店打扫了一天的卫生；没有钱，他常在铁路边露宿；没有钱，有时候常一天只能吃上一顿饭……最终一次两天没吃一粒米的他，为了讨钱买饭，将两名分别为6岁和7岁的儿童绑架。管城区人民法院以绑架罪，宣判其被判处10年有期徒刑。来自河南淅川县农村的一个流浪街头的少年，小学毕业之后因家庭困境便早早辍学走上打工之路，道路的曲折令他无法招架，11月14日，《郑州晚报》记者展开了调查，试图通过剖析一个流浪孩子犯罪的深层根源，追溯社会的责任。

　　打工之路

　　隔着冰冷的钢铁门缝，露出一张充满幼稚的脸，他倦缩着头。

　　同样的脸庞似曾熟悉，那是在学校里面，每个走向成熟的面庞也都洋溢着同样的一种幼稚，然而这次，他的双手戴着一副手铐，旁边是荷枪实弹黑洞洞的枪口。

　　1米60左右的身高，标有号码的囚服下垂着，犹如一个袍子。他的眼睛里充满着一种恐惧，可能是没有想到会有人来看他，瞬间，又化作了两行眼泪顺着瘦瘦的脸颊滑下。

　　11月14日的下午，2005年最冷的一天，位于郑州市第一看守所的监区不时有风刮过，厚厚的云遮住了太阳，冷的人不由地打颤。

　　在看守所的一间狭小的提审室里，杨根(随母姓，化名)静静的坐在凳子上，铐着手铐的手不停地摆弄着自己的衣角。杨根来自河南省淅川县一个偏远的农村，他说他的生日是1987年6月25日，这是在法院开庭审理的时候，律师告诉他的，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的生日应该是农历的5月30日，他没有阳历生日的概念。

　　由于家里穷，杨根勉强读完小学。2004年5月，他从老家淅川县来到郑州来找在郑州打工的父亲。

　　杨根的话不多，声音很小，狭小的房间内，更多的时候只有叹息声。

　　为了多赚点钱，杨根的父亲来到了郑州打工，由于没有什么手艺，平时只能在建筑工地打零工，在建筑工地上，这个工作是收入最低的，一个月最多能赚三四百元。杨根在老家的的爷爷一直卧病在床，母亲又患有严重的心脏病，13岁的弟弟还要上学，2003年，刚刚小学毕业的杨根辍学了。随后，他就在老家的跟着一家饭店里帮忙，想学点

　　2004年5月，杨根来到了郑州，来找他在郑州打工、一个月挣400块钱的父亲。

　　“找到俺爹以后，我也找到了一家饭店，给饭店帮忙，一个月600块钱。有一次，我给饭店炼油，我的个子小，没劲儿，在端锅的时候，锅翻了，滚烫的油差一点全泼到身上。老板不让我干了。”

　　在饭店的5个月里面，除了房租，他攒了1000多块钱。失去了工作的他想到了回家，可是离过年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他又打算重新找一个工作，等到过春节的的时候，能挣到2000块钱回家过年。

　　“我找到了一家网吧，在里面一个月400元工资。一个月下来，刚刚够吃饭，再没有多余的钱往家里面寄了。”

　　今年5月份的时候，他嫌网吧工资太低，辞去了工作，准备出来找个新的岗位，挣些大钱。“我本来以为郑州恁大，可以找到一个收入高一点的活干，可我几个月都没有找到。”

　　挨饿之后

　　没有钱，失业的他曾为一碗面条给一家饭店打扫过一天卫生；

　　没有钱，他晚上常蜷缩在铁轨旁；

　　没有钱，有时候一天只能吃上一顿饭。

　　…………

　　在找工作的过程中，惟一可以证明他年龄的身份证丢失了。

　　“我去过一家仓库给人家当保管，可是人家说我年龄小，最后也不要我了；也给人家推销过

　　2005年的7月4日，在杨根刚刚过完18周岁生日第10天，已经两天没吃饭的杨根在看到一本书上关于一起绑架案件的报道后，受到“启发”，萌发了绑架的念头。

　　“我那天确实饿了，一天没有吃饭，再不吃就受不了啦，头晕的厉害，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劲，不想说一句话……”

　　7月5日16时许，杨根在郑州市石化路与城东南路交叉口，以做游戏为名将年龄分别为7岁和6岁两名儿童骗到郑州货运东站院内，并将二人捆绑后藏匿在该院一集装箱内。7月6日10时和14时许，杨根两次给两名儿童的家人打电话，让其到郑州市城东路与石化路交叉口“美景天城”广告牌下找一封信。在信中，杨根以两名儿童的人身安全相要挟要求两名儿童家属每家准备3万元存入他指定的账户。7月6日16时许，杨根在城东路与石化路交叉口附近被警方抓获。

　　7月7日，这是一个应该让杨根刻骨铭心的日子。这天，他因涉嫌绑架案被郑州市公安局管城分局刑事拘留。

　　“我不知道我的生日，没有人给我过过。”杨根的声音依旧的低沉。

　　杨根说，后来，他想到了回家，可是没有回家的钱，要饭可能因为自己是个健全人会没有人给。家里面没有电话，父母也不知道自己经常饿着肚子露宿在铁道旁的艰难。

　　“你有烟吗？”杨根突然声调高了起来，这是他声音最大的一次。

　　“我家很穷，我的家里四口人只有一亩多地，没有钱，弟弟还得上学，我不能上学了。”杨根说，他的母亲有心脏病，爷爷病重无法下床，本来自己要上中学的，可是中学的学费又承担不起，许多周围的同龄人都出去打工了，自己也不想上学了。

　　“我很喜欢上学，可是没有钱，要是上学的话，就不会来到这里了。”杨根说，他自己也知道后悔，可是饥饿难耐的时候，他曾经想到了死。

　　杨根之痛

　　“杨根绑架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10年，罚金2000元！”

　　10月31日的下午，郑州一中教学楼二楼，宣判那一刻，显得非常瘦弱的杨根哆嗦了一下，眼泪“哗”地涌出。一个角落里，其父李海生不停地用衣袖抹着眼泪。

　　同时，感到震惊的还有聆听这场特殊审判的郑州一中200多个学生，他们与他年龄相仿。

　　“他们都是城市人，体会不到我的滋味。”

　　李海生默默地蹲在一个水泥柱旁，低着头不断拭泪，在他面前放着两个塑料袋，那是为儿子买的橘子和3包小吃。

　　“他从小都很懂事。”李海生似乎不相信这样的现实，他低着头哽咽着说：“都是因为做父母的没本事，如果中的话，我真想跟法官求个情，我宁愿替他去坐牢！”

　　李海生说，杨根在家很听话，从不惹事，在学校也是个好学生，从来都没有听老师说他一个坏字，他们夫妻俩一直对李根一个人在外面打工很放心。听到这事之后，杨根的妈妈每天只是哭，不吃饭，晚上睡不着觉，嘴里总念叨着儿子的名字，到现在还不肯相信自己的儿子因为犯罪被抓了。

　　“求求你们，让俺爷俩说句话吧，我把给他买的东西给他就中了。哪怕他吃不完扔了都中，这是我的心意啊，求求你们了！”

　　宣判后，杨根被两名法警押出了法庭，李海生紧紧跟在法警后面。看到儿子戴着手铐被关进车里，李海生哭喊着对法警说。

　　警车的车门打开了，李海生一下子扑了上去，双手颤抖着去摸杨根的脸：“娃子啊，我的娃子啊！你咋恁糊涂啊！”

　　他喃喃地说着，和儿子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1分钟、2分钟……10分钟……

　　父子两人相互凝视，无语哽咽。

　　父子俩互相擦着彼此喷涌而出的泪水。

　　“娃，是爹对不起你，都是咱家太穷啊，要不是，我说啥也不会让你出来打工。是我教育不到，让你去坐牢，进去后，一定要听人家的话，我只想你改造出来后，平平安安回家。娃，你记住了没有？好好改造，早点回家！” 车要走了，李海生叮嘱着儿子。

　　杨根为父亲又擦拭了一下眼泪，摸着父亲老泪纵横的脸，任凭自己抑制不住的泪水滑落，杨根把头深埋进父亲的肩头，抱着父亲的脸说：“爹，我真的错了，我对不起你。等我出来后，不管有钱没钱，我都会好好孝敬你和妈，再不让你们伤心了。”

　　警车开走了，李海生晕倒在地上，他不忍心就这样的方式和儿子告别。

　　自从法院审理后，父亲并没有来看过他，杨根并不计较。“他可能在郑州打工，多挣点钱，我家里人会好受一些。”

　　杨根之罪谁之错

　　管城区法院少年审判庭庭长杨云辉说，杨根的案子现在非常的典型，2004年，管城区法院全年共审理了38起未成年人犯罪案件，可是今年截止到现在，就审理了51起案件。其中流浪未成年人犯罪呈现增高趋势。“青少年犯罪的重要原因是不懂法，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将带来严重后果。由于这些少年得不到及时救助和引导，受网络毒素、不良朋友影响，很容易走上犯罪道路。”

　　很多孩子在犯罪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触犯了刑法，对于未成年人犯罪，我们国家有专门的规定，并要求法院要做到定期回访，可是这是一种本末倒置的举措很多流浪的未成年人犯罪是可以预防的，但往往到了他们犯罪之后才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失足少年具有三个共同特点 ：—是法制观念淡薄，犯罪具有偶发性和模仿性；二是思维幼稚、偏激，—旦犯罪，容易产生逆反心理；三是社会经历单纯，主观恶性不深。导致未成年人犯罪的一是家庭的教育与关爱不够，导致青少年过早受外界不良风气影响；二是学校对青少年政治思想教育和法制教育不力，在德育教育、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的培养上存在薄弱环节。三是社会不良环境对于青少年的影响日益加剧；四是未成年人自身素质不高，认知能力低，抵御能力差。这些原因是多方面的，是全社会应该关注的问题。

　　“很多流浪青少年都是辍学后出来打工不顺利后进入歧途的，这里面有一大部分是因为交不起学费而辍学的，如果我们能在一些经济欠发达地区实行真正的义务教育，并确保每个适学者完成义务教育阶段的学习，对于预防流浪的未成年人犯罪是大有裨益的。”管城区法院人民陪审员、管城区人大代表顾田说，如何引导这些少年健康成长，也是构建和谐家庭、

　　初冬的郑州已经有了彻骨的寒意，杨根有点哆嗦，已经到了他们吃饭的时候了，他轻声给我告别，声音依旧的小。狱警在押他回去的时候，一种单薄的身影摇曳在冬天的寒风里。 (郑州晚报记者 卢曙光/文 王梓/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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