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乡镇改革的背影：被改变的现实与民本意识

　　新成立的柏香镇举行了隆重的挂牌仪式。一个乡镇的消失不仅仅是政府裁员增效的过程，如何让国家最基层的政治权力中心的官员认同和检视自身所处的位置，以及确立乡级政权的定位并深入人心，应当是此次改革的要旨所在。郑州晚报记者 尹海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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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核心提示：2005年9月起，河南省燃起了一场撤乡并镇的大火，把国家最基层的政治权力中心推上了前台，按照设想，全省将有470个乡镇被撤销，11月、12月是具体的实施阶段。据河南省编办新闻发言人孔祥敬介绍，截至11月19日，全省已清退临时人员12095人，占应清退人员12521人的96.6%，全省乡镇机关已定岗8586人，事业单位已定岗8587人。

　　一个乡镇的消失不仅仅是政府裁员增效的过程，如何让国家最基层的政治权力中心

的官员认同和检视自身所处的位置，以及确立乡级政权的定位并深入人心，应当是此次改革的要旨所在。作为河南省较早完成乡镇机构改革的焦作沁阳市，成为我们重点调查的一个样本。

　　被改变的现实

　　12月2日，阳光明媚却寒风刺骨，温暖与疼痛同时降临河南省焦作沁阳市王占乡。

　　如果不是因为全省乡镇机构改革，王占乡应该进入了一年最为繁忙的季节：总结今年，布局明年。然而，这个人口不足3万的小乡在岁末最为紧张的时候，嘎然而止，结束了他的历史使命。

　　临近公路的政府大院有些引人注目，鲜红色布料挽成的喜庆还挂在党委和政府牌子上，与灰色的办公大楼形成互衬。不同的是，在原来王占乡的牌子上换上了王曲乡的名字。

　　这天对于牛学峰来说显然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作为由王占乡和王曲乡合并而成的新政府“一把手”，他这是第六天来到这个“陌生”的办公地点，而且是2005年最后一个月的初始，他所要展开的工作有很多。

　　“我们要有一个新的开始了。”37岁的牛学峰告诉《郑州晚报》独家责任记者，王占乡和王曲乡是按照市委要求执行的合并，原来两个乡的人口都在3万人以下，是排在沁阳市后面的两个乡。

　　“现在新的王曲乡有36000多人口，5万余亩耕地，按照规模可以排到沁阳第三位。”牛学峰说，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王占乡与王曲乡合并之后，名字用的是王曲，但乡政府驻地却搬到了原王占乡。原因是，王占乡政府办公楼靠近县城、临近公路，区域布局符合沁阳的发展规划，有利于王曲的发展。而王曲乡的历史沿革较长，考虑到历史品牌、文化名人等重要因素，就采用了“王曲”的名称。“这个细节显示了市政府的平衡思想。”

　　离新政府约6公里左右，是王曲乡原政府大院所在的地方，院里六七十年代的建筑曾经支撑了一个乡镇政权的繁华和历史，如今枯叶纷飞，陷入了少有的静寂之中。

　　大门只开了一道小缝，锈迹斑斑的铁门上用粉笔写着一则通告，核心是告知前来办事的群众，乡政府已搬至王占乡。走进院子，一栋两层办公楼横在面前，大部分房间的门都紧闭着，只有在宣传栏上贴着的机构改革程序、报名程序、成绩名单等纸张默默地告诉着来访者，此前的一段时间，这里发生了一次怎样搅动人心的改革。

　　“新的王曲乡政府班子都已经搬到王占乡办公了，我们几个是留守人员。”12月2日，原王曲乡人大主席陈国庆说，由于王曲乡政府原有的资产还没有清查和移交，他和另外三名副科级干部被派为资产保全组成员，留在这里负责搬走之后的政府资产安全和保卫工作，等候国资局来接手。

　　留守者的念头

　　11月30日，下午5时，在暮色中踏进木楼乡政府大院，首先听到的是一阵音乐。

　　这是一套太极拳的伴奏乐，缓起缓落中，一位40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迎着大门的方向专心致致地运动着太极的套式，对于记者的造访视若无睹。

　　“他是我们木楼乡原任党委副书记。”木楼乡原副镇长吕静说，此次木楼乡被并入了王召乡，政府也搬到了王召，现在只剩下他们四个还没有安排工作的副科级干部留在这里看守大院。

　　因为两个乡镇的合并，副科级以上的干部职位减少了一半多，留在这里看家护院的四个干部，虽然并不参与竞争上岗也不用担心“饭碗”，但是他们属于等候任命的行列，在移交看守的资产之后，他们何去何从，仍是一个未知数。面对未来的打算，他们众口一词：服从上级安排。

　　谈起每天的工作，吕静并没有过多的叙述，因为太过于单调。“我们每天按照以前上班的时间，在大院子里巡逻几遍。”吕静说，还有一个工作就是向还不知道消息、前来办事的群众解释合并的情况，并指引他们去新的政府驻地。

　　在办公大楼的一楼，原来乡党委书记的办公室已经是一片狼藉，剩下的办公家具乱七八糟地堆在那里，这里曾经是乡镇“最高首脑”的决策地，如今四壁冷清。

　　在乡政府的大门口，一条水泥路面的两旁，一间挨着一间的小卖铺、理发铺、小吃店显示着这里的繁华。一位黄姓的理发店经营者说，她早已经知道乡政府搬走了，虽然还不可预知这会给她的生意带来什么，但是她觉得木楼乡的撤销对于他们的影响并没有多大。

　　更多的商店经营者对木楼乡的撤销表示影响不大的同时，也对乡政府的搬离是否会减少乡中心集市的人气从而对他们的生意带来冲击表示忧虑。

　　暮色苍茫中，该吃晚饭的时候了，在乡政府护院的四个乡干部结伴走进一家小饭店，聚餐成为他们人生中格外珍惜的交流方式，或许明天，他们就要分流四方，与曾经朝暮相守的乡政府大院告别。

　　一个强势乡镇的规划

　　在沁阳市合并的6个乡镇中，百香镇与葛村乡是一对强强联手的角色。

　　11月30日，柏乡镇政府的大院中，十几个建筑工人正在院子旁边紧张修建一个两层的楼房，古朴的办公大楼陈旧但昂扬。

　　“合并后我们的总人口达到了5.8万，耕地达到8.2万亩。”新任柏香镇的党委书记吕沛认为，本来就是沁阳大镇的柏乡镇再加上葛村乡，毫无疑问地成为了沁阳第一大乡镇。

　　现任柏乡镇党委副书记的张同中是从葛村乡调过来的，此前他的职务也是党委副书记，他介绍说，合并后从葛村乡调过来了4位副科级领导和25名一般干部。“这里办公条件显然不如葛村乡政府，人太多了，办公地方都紧张。”

　　两个大乡镇的合并带来的现实问题非常直接，突出的一个问题就是，办公地点的拥挤。“我们以前只有39个行政村，现在却有了62个，就是开一个村支书、主任会议，至少得120多人的大会议室，现在哪有那么大的会议室？”吕沛说，办公地点的局促是这两个乡镇合并首当其冲的问题。虽然今后肯定会解决，但是当前的困难却令人棘手。

　　张同中说，原来的葛村乡是一个农业大乡，也是一个经济强乡。全乡形成了造纸机械、绝缘化工、采暖炉具、旅游产品等结构合理的产业体系。拥有造纸机械企业34家，机电化工企业25家，采暖炉企业2家，各种个体工商户200多家。

　　走在葛村乡的街道上，可以看到厂房遍地，这里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工业基础。在乡中心集市经营的人们平静而有序地生活着，并没有因为乡的消失而带来慌乱。

　　“将来这里将建成柏香镇的经济中心，政治中心在原柏香镇，划分出一个明晰的产业带，分工协作。”在吕沛的规划中，新的柏香镇会集中两个乡镇的优势，打造一个强势的乡镇。

　　夕阳西下，葛村乡的背影开始平静地走向深处。

　　抢先在全省立起的一个标本

　　在沁阳市两条主干道交汇处，16个柱子链结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没有名字的城市雕塑。

　　“这16根柱子代表着沁阳市的16个乡镇、办事处。”沁阳市委宣传部新闻科长高原说，沁阳市位于河南省西北部，原辖6乡6镇4个办事处，总人口46.7万。1989年撤县建市，1992年被确定为全省综合改革试点市，2001年被确定为全省重点城镇化试点县(市)，2004年被确定为河南省35个扩大权县(市)之一和对外开放重点县(市)。“如今只剩下13个乡镇、办事处了。”

　　2005年9月起，河南省燃起了一场撤乡并镇的大火，按照设想，全省将有470个乡镇被撤销，11月、12月是具体的实施阶段。11月初，地处河南西北沁阳开始行动。

　　截至11月24日，按照焦作市委、政府的部署，沁阳市将12个乡镇合并为9个，木楼乡、王占乡、葛村乡分别并入其他乡镇。11月24日的挂牌仪式分别在三个新的乡镇举行，简短而震撼人心。此次沁阳的机构改革撤销了三个建制乡，减少了12个事业单位内设机构，减少领导职数51个，减编131名，清退人员125名，分流121人，乡镇人员也由原来的813名减少为524名。

　　令沁阳市委书记胡小平可以松一口气的是，经过20天的布局和抉择，终于顺利完成了乡镇机构改革任务，没有一人上访，没有出现震荡，被撤并的乡镇平稳过渡，沁阳的乡镇改革显然走在了全省的前列。

　　“制度改革和制定的直接动力是对某种效率的追求，而根本改变的，可能是一级政府和诸多相关人员的生计和命运。”沁阳市委组织部部长张立志接受《郑州晚报》记者采访时说，因为乡镇撤并与机构改革不仅仅是裁员增效的过程，同时牵扯了太多利益群体的现实和未来，如何让乡镇政府阶层的官员认同和检视自身所处的位置，以及确立乡级政权的定位并深入人心，是此次改革的要旨所在。

　　当然，沁阳的改革还只是全省正在进行中的撤乡并镇中一个缩影，在燎原之火中，沁阳率先浴火重生，留给了我们一个背影，更给了我们一个标本，让我们窥察一个改革时期政府的涅磐和转变。(郑州晚报记者 尹海涛 游晓鹏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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