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人大或针对测谎立法

　　-本刊记者/程海涛

　　假如提案最终通过人大的审议并且针对性立法，将测谎结论作为证据，这一远未成熟的科学技术将会给司法带来很大 的麻烦

　　来自黑龙江的全国人大代表迟夙生，在2006年3月中国召开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

提交了一份关于将测谎仪结 果作为刑事案证据的提案。据她透露，目前全国人大已将此提案作为重要提案进行审议。

　　在美国有一本名为《测谎器》的畅销科幻小说预言，到21世纪50年代时，会出现一种绝对可靠的测谎器。每个人 都可能拥有它，人们谁也不敢说假话，生活将会简单透明。

　　如今在世界范围内，测慌仪早已被发明并且应用，但却无法做到绝对可靠。应用其最广泛的各国司法部门，一直以来 只将其作为辅助的侦察、取证手段。

　　如果迟夙生的这份提案最终获得通过并立法，那么，测谎技术的应用和地位将会在中国发生巨大的变化。担忧者认为 ，人们的生活并不会像小说里那样变得透明、简单，反而会更加复杂。

　　最后的“手段”

　　在中国，真正意义上的心理测试技术，仅有30多年的历史。1971年，中科院心理研究所成立了中国第一个心理 测试课题组，之后的3年间做了约四五十次实验，测试成功率在60%～70%左右。

　　“由于当时处于文化大革命时期，‘测谎’实验被认为是唯心主义的伪科学，这项工作最终没能得到肯定，课题组也 遭解散。”1990年，在公安部科技局的主持下，公安部科技情报所与中科院自动化研究所合作，重新成立了心理测试仪课 题组，中科院自动化研究所杨承勋教授担任组长。

　　随后，中国第一台心理测试仪于1991年4月研制成功，此后心理测试技术被中国各地、各级司法机关、军队和海 关广泛运用。

　　虽然心理测试技术被广泛应用，但《刑事诉讼法》中规定的7种证据类型中，并不将其包含在内。1997年修改的 现行刑诉法也没有将其列为法定证据，除此之外，1999年9月，最高人民检察院在《关于CPS多道心理测试鉴定结论能 否作为诉讼证据使用问题的批复》中明确指出：“人民检察院办理案件，可以使用CPS多道心理测试鉴定结论帮助审查、判 断证据，但不能将CPS多道心理测试鉴定结论作为证据使用。”

　　事实上，作为一项辅助调查工具，除非是警方实在破不了的案子，否则不可能有测谎仪的用武之地，所以在某种程度 上讲，测谎仪是一种最后的“手段”。

　　“的确，心理测试的准确率不是100%，但其他证据包括DNA、指纹鉴定也都并非100%准确，既然如此，为 何偏偏把测谎仪拒之门外？”迟夙生建议在现行《诉讼法》规定的7种证据类型里增加心理测试结论的理由很简单，她认为由 测谎仪得出结论的85%～98%的准确率，已足够支撑它作为“呈堂证供”使用的要求。

　　迟夙生的提案刚一出笼，便招来一片争议。

　　人决定机器

　　作为国内研制生产测谎仪的几家单位之一，中科院自动化研究所对“测谎仪立法”持否定态度。

　　“我们也想让我们的产品登上‘大雅之堂’，但就目前测谎人员的素质来看，根本不具备这一条件。事实上测谎员肩 负的责任重大，一旦立法，他们所作出的测试结论就能直接决定被测人是否有罪。到时候可能没人愿意从事测谎员这一职业， 而目前中国专业的测谎人员又极为稀缺。”中科院自动化研究所工程师彭海剑说。

　　“在1997年之前，心理测试技术在中国发展得很好，管理也比较到位。1997年之后，一些生产仪器的厂家为 牟利视法律公正于不顾，以商业贿赂的形式进入仪器的制售。”中国人民公安大学退休教授武伯欣在1998年被任命为犯罪 心理测试技术研究生专业方向导师组组长，这是国家惟一用于培养心理测试技术人才的课题组。

　　除此之外，更让武伯欣担心的是国内测谎员队伍的素质，“现在国内从事心理测试技术的有五六百人之众，事实上这 些人大多都不具备心理测谎资质，也无任何专业性可言。”

　　1996年6月19日，安徽机电学院职工陶子玉被杀死于该校水塘中。时任机电学院基建处副处长的刘明河被警方 列为主要嫌疑对象。9月28日下午，由北京某高校技术培训中心一研究人员主持利用心理测试仪对刘明河证词、证据进行测 试，之后该研究人员当场宣布刘明河就是杀人犯，同年12月底，芜湖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刘明河死刑，剥夺 政治权利终身。但此案疑惑重重，终于历经五年六审之后于2001年4月做出终审判决，刘明河因证据不足被宣判无罪。

　　“‘宁可放掉一个坏人，不能冤枉一个好人’，这是心理测试的基本原则，事实上测谎仪本身是科学的，但测试人员 的素质跟不上，而国内又没有专门培训测谎员的学校。”杨承勋认为心理测谎技术立法的前提必须得有一系列制度支撑，特别 是对测试人员的培训。

　　都是测谎惹的祸

　　“以目前中国的心理测试技术现状来看，要立法至少还需要七八年时间。”武伯欣说。

　　心理测试技术在国外已经有着100多年的实践经验，在美国有专门的“测谎”协会，其对测谎员的遴选非常严格。 从事测谎技术的人员必须具备学士学位，在测谎协会认可的测谎学校经过7周以上的培训，成绩合格后还要实习近6个月。即 便通过这两项硬性规定，还必须要在正式测谎员的指导下，实际从事见习测谎200次。

　　“美国目前也只有20多个州在运用这一技术，最主要的原因是测谎结果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在西方，最大的争议 还来自于测谎技术是否侵犯人权。”北京公大九鼎心理测试技术中心总工程师张祖丰说道。

　　在中国，主持测谎的并不都是专家，有些只是公安、司法机关的一般工作人员，在讯问题目的设计、讯问测试过程的 控制到记录结果的分析等方面并不是很科学，测谎结果的准确性也相应的难以得到保证，因此造成的冤假错案也就不在少数。

　　1998年4月20日，昆明市公安局通讯处民警王晓湘及昆明市石林县公安局副局长王俊波被人枪杀在警车内，警 方将王晓湘的丈夫，昆明市公安局戒毒所民警杜培武列为主要嫌疑人。

　　当年6月30日，杜培武在昆明市中级人民法院进行心理测试，测试结果认为杜培武在关键问题上所说的均为谎言。 1999年2月5日，杜培武被昆明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一审判处死刑，同年10月20日被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以 故意杀人罪终审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但在2000年6月，杜培武因真凶杨天勇落网而无罪释放。

　　“假如第三人通过当事人聊天知道被害人是谁杀死的，那么在对第三人测试时他的情绪必然会有反应，测谎仪的结论 也证明他说了谎，虽然他已知道凶手是谁，但他与此案无关。但他知道谁是凶手。那么在这种情形下，法院如何认定？”彭海 剑认为心理测试技术成为证据是一种方向，但也应该谨慎地使用:“至少目前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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