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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特:一个特立独行的剧作家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5月02日16:07 《人物》杂志

  作者:张瑞田

  2005年秋天,诺贝尔奖一些奖项的获奖者相继公布,惟独文学奖被例外推迟。有人认为这是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在故意制造悬念,以使这个越来越有争议的国际文学大奖能够被更多的人关注。10月13日,瑞典文学院将本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授予英国剧作家哈罗德·品特,一时间世界舆论哗然,就连75岁的获奖者品特都“感觉天旋地转,脑袋里一片空白”
。品特在伦敦的家中接受采访时坦白了自己在获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严重“失语”,但他不无幽默地补充:“当我去斯德哥尔摩领奖的时候我就不得不停止失语了。”

  显然,品特对这个奖项十分看重。

  犹太后裔

  1930年10月10日,品特在伦敦出生。

  品特的父亲是靠裁剪、缝制衣服为生的手工劳动者,母亲在家里带孩子,一家人处在伦敦社会的底层,生活十分艰苦。品特是家中的独生子。横扫欧洲大陆的排犹飓风摧毁了品特童年的幸福和少年的欢乐。他经常睁着一双凄迷的眼睛,看着窗外动荡的世界独自喟叹。品特一家不得不从伦敦搬走,辗转在欧洲各地。遗憾的是,整个欧洲没有犹太人的立足之地,相比较,英国还是一个可以生存下去的国家,后来品特一家人又返回伦敦。

  英国社会等级森严,在学校里,品特遭到冷遇,甚至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在贫穷的犹太人家庭长大的孩子,感受不到英国社会的温暖。那时战争的帷幕正徐徐打开,战前的恐怖气氛让人不得安宁。但这一切培养了品特独立思考的能力和应对一切困难的素质。在他的眼里,英国人已经堕落了。1939年3月,德国占领了捷克,不久,又入侵了波兰。希特勒的一系列军事举动,让英国人不安了。英国首相张伯伦对德国采取绥靖政策,但是,张伯伦的政治妥协并没有让德国人的战争车轮停下来,两国的战争首先在海洋上开始。

  这时候,品特正读小学,他对战争的记忆是清晰的。英德开战,德国海军用鱼雷在布里斯托尔海峡击沉英国“无畏号”

航空母舰,舰上1260名官兵死亡过半。1940年7月1日,希特勒发出了“关于准备在英国登陆”的第46号令,即所谓的“海狮计划”。1940年9月7日,德国空军投入625架轰炸机和648架战斗机,对伦敦进行大规模轮番轰炸,伦敦成了一片火海,一个有着悠久文明的城市遭受重创。德国飞机离开后,品特来到大街上,看着被炸的现场,目光茫然,不知所措。作为犹太人的后裔,他们一家幸免于难,然而,活着又是如此的痛苦,死神时刻都会降临,品特成了一只心灵备受摧残的惊弓之鸟。

  这种处境下,只有阅读才能排遣内心的痛楚,在伦敦东郊贫穷、零乱的哈克尼区,品特打开了一本又一本文学名著,有小说、诗歌、剧本。不久,他对古希腊戏剧和莎士比亚发生了兴趣,表演欲望随之产生。他报名参加学校的业余剧团,以少年人的热情介入学校的文艺活动之中。在业余剧团里,他经常扮演莎士比亚剧作中的麦克白、罗密欧,确立了自己对戏剧艺术的热爱。后来品特说,战争年代的个人体验和学校的表演经历,是自己产生写作欲望的基础。

  一生辛劳的父亲没有能力左右儿子的生活,但他支持品特的选择。尽管他希望品特能进剑桥、牛津等名校深造,但是,当品特于1948年考入英国皇家艺术学院时,他还是向在苦难中长大的孩子竖起了大拇指。在英国皇家艺术学院,品特开始系统地学习戏剧史、编导和表演。同时,他还坚持诗歌创作,并于入校学习的第二年,出版了一本自己的诗集。1951年,品特离开英国皇家艺术学院,到伦敦演讲戏剧中心进修,学业结束后,品特到英格兰剧团工作。这个剧团以演莎士比亚的作品闻名欧洲。在这里,21岁的品特结识了女演员维维恩·莫珊特,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讨论剧本,交流表演体会。在咖啡馆幽暗的环境里,维维恩·莫珊特终于对品特这个犹太人的后裔产生了好感,在无数杯咖啡的证明下,两个年轻人相爱了,同年,在伦敦的犹太教堂里举行了婚礼。

  婚后,品特与维维恩·莫珊特生活得非常幸福。妻子扮演过《哈姆雷特》里的奥菲丽娅,《奥赛罗》里的苔丝狄蒙娜,《李尔王》里的李尔之女高纳里尔,等等,舞台经验丰富,文学修养深厚,每每与品特谈剧本,都能给他带来启发。维维恩·莫珊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自己的丈夫,她坚信,诗人与剧作家是联系在一起的,莎士比亚既是伟大的剧作家,同时又是伟大的诗人。品特出版了诗集,又有舞台实践,其经历与莎士比亚很相像,一旦写起剧本,将前途无量。

  品特写起剧本来了,而且一发不可收,其主要作品有《房间》、《生日晚会》、《送菜升降机》、《情人》、《温室》、《还乡》、《新世界的秩序》、《庆典》、《旧事记忆》、《法国中尉的女人》、《车祸》、《恋》等数十个戏剧、电影剧本。其中的电影剧本《车祸》、《恋》先后荣获1967年戛纳电影节评审团奖、1971年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

  他与结发妻子的婚姻持续了29年,1980年,人到中年的品特和维维恩·莫珊特在理解中和平分手。

  品特在中国

  中国戏剧界对品特并不陌生。20世纪80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思潮,《等待戈多》、《秃头歌女》、《热铁皮屋顶上的猫》等西方荒诞派戏剧被介绍到中国,品特也顺势而来。90年代,中国导演分别把品特的《送菜升降机》、《情人》搬上舞台,演出获得成功。2003年、2004年,北京和上海,在品特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之前,再一次上演他的《情人》。

  《情人》是品特的一个独幕剧。先是以电视剧的形式出现,后又搬上舞台,获得成功。该剧大致从两个方面表现作者的意图:一是人自身的双重性,二是环境的双重性。

  剧中的理查德和萨拉是一对结婚10年的夫妻,他们住在一所远离城区的住宅里。丈夫理查德每天乘车上班,晚上回家,妻子萨拉理家。 品特正是从这样一对“幸福”的夫妻着手,描绘出存在于一个人身上的双重性格。理查德在剧中以丈夫/情人的身份交替出现;萨拉也是以妻子/情人的身份交替出现。他们有时放纵,有时或同时又受到理智的约束。原始的、不道德的、本能冲动的自然人与理智的、受社会道德约束的社会人之间的矛盾在丈夫/情人与妻子/情人的矛盾状态中得到了充分的表现,同时也反映了人在圣洁与放纵这两者之间的摇摆不定。剧中还有意暗示了两种可能:萨拉或是一个妓女,只是由于社会的约束才装成一个正派女人;或者本来就是个正派女人,但同时又有强烈的潜在欲望,因而幻想与情人的幽会。理查德也是如此,他或是一个正经男人,由于在妻子身上得不到满足,就用金钱去别处求得满足;或者本身就是个流氓,也是由于社会,才使他装扮成一个头戴礼帽手提公文包的正人君子。

  《情人》所表现的另一个方面是环境的双重性,即:现实与幻觉的同在。剧中人物麦克斯和妓女可能只是理查德和萨拉幻觉中的意象,而他们之间的活动则是理查德和萨拉两人的活动。因此,这也暗示了两种可能:理查德和萨拉是真实的,情夫和妓女只是幻觉中的人物;或者,情夫和妓女分别是理查德和萨拉的深层自我,而丈夫和妻子只是他们的面具。由此可见,理查德和萨拉是幻觉世界的人物又是现实世界中的人物,是面具与深层自我的混合体,而剧本身也就成了现实与幻觉的结合产物。

  上海话剧中心还上演过品特的《背叛》。

  孟京辉是第一位导演品特作品的中国导演,他说:“虽然这两年有几出品特的剧作上演,但这几年国内对他的介绍并不多。而且,有的版本的《情人》被解释得有些庸俗,成了一出言情戏。其实那部作品是要反映两性的微妙关系和个人的生存状态。”

  对于品特获奖,中国社科院外文所研究员陆建德感到非常高兴,他认为:“虽然这些年品特的作品少了,也没有了以往的光彩,但是他与反战紧密相连。他在参加一系列反战活动时,言词犀利,无所顾忌,赢得了很多人的尊重。可以说,他得奖是对某种立场的支持和肯定。品特作品中的人物开始看上去有点神经质,但慢慢品味,也可能从那些人物的品性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品特的剧作目前尚没有简体中文单行本,1978年《世界文学》译介过《生日晚会》,1996年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的《荒诞派戏剧选》中选介了他的《房间》。许多中国作家正是通过《荒诞派戏剧选》中的《房间》知道品特这个名字的。而一般的大众对品特编剧的电影《法国中尉的女人》并不陌生。

  提到品特的创作风格,人们喜欢把他和荒诞派挂钩。其实,以布莱希特为代表的西方戏剧,打破了舞台上封闭的、假想的“第四堵墙”,为现代戏剧拓宽了舞台空间。而品特的戏剧既有艺术实践,又远承欧洲古典戏剧“三一律”的传统,正如瑞典文学院所肯定的那样:品特重建了戏剧的基本要素——一个封闭的空间和意想不到的对白。在那里,剧中人相互之间听任对方捉弄,彼此的伪装也给撕掉了。此外,品特在倒叙、象征、隐喻、反讽等手段以及情节的动静、张弛等方面均表现得独具匠心。

  品特的那些揭示日常生活的惶恐和焦虑的戏剧,常常被称作“威胁戏剧”。评论家们因为无法给品特的作品分门归类,就把他表现黑暗里人人自危、无法沟通、入侵者随处可见等主题的表现手法,以及暧昧的(人物没有来历也没有身份)和零乱无逻辑的对话、及运用对话时刻意表现的停顿和沉默造成的特定氛围等,统称为“品特式风格”。

  据说,品特在《生日晚会》刚上演的时候收到过这样一封读者来信:“亲爱的先生:如果您爽快地向我解释您的话剧《生日晚会》是什么意思的话,我一定会充满感激。以下几点我不理解:1、那两个人是谁?2、斯坦力从哪儿来?3、他们都是正常人吗?您应该理解,如果这些问题没有答案的话,我是无法理解您的话剧的。”品特马上回信道:“亲爱的夫人:如果您爽快地向我解释您信中是什么意思的话,我一定会充满感激。以下几点我不理解:1、您是谁?2、您从哪儿来?3、您是正常人吗?你应该理解,如果这些问题没有答案的话,我是无法理解您这封信的。”

  品特的剧本是不讲究故事情节的,比如《宴庆》仅是一群四十来岁中年人的生活切片。场景在伦敦一家餐馆。两桌客人,四人一桌为主,两人一桌为辅,还有餐馆老板和老板娘,再加一个侍者。演出时,灯光轮番打在两张餐桌上,全剧就是这九个人之间的对话。无所谓情节,仅是餐桌边的对话。

  兰伯特和朱莉庆祝他们的结婚周年,请了另一对夫妇马特和普露。两个男的是兄弟,两个女的是姐妹,按说这是亲上加亲、关系很密切的四人桌,但剧本一开始,当蠢侍者搞不清各人所点之菜时,朱莉拿了鸭子,马特夫妇拿了牛排和鸡,谁都不关心兰伯特吃什么。甚至在马特点酒的时候,也是说那种酒给女士们,我要这种酒,并不问兰伯特要什么酒。在餐桌上受了冷落、连男主人的点酒权都被剥夺了的兰伯特试图回归主导,他强调道:这是城里最昂贵的饭店,花了我太多的钱。两位女士却一点不给他面子,当餐馆老板理查德过来询问饭菜如何时,普露说朱莉就是把尿拉进去,也能调出更美的酱汁。当理查德表现出良好的倾听风度时,朱莉和普露又争着亲吻他——因为各自的丈夫没有耐心听她们理论。朱莉说,她要亲吻理查德,因为她被错误代言了,她其实喜欢店里的酱汁。朱莉一句话回答了三个人:向丈夫兰伯特解释了她亲吻理查德的原因;安慰了理查德的职业自尊;警告了普露不要因为是姐妹就自以为是地代表她讲话。当然,这实际上是品特调动日常语言的功力。

  没有了莎士比亚世界里的贵贱之别,没有了萧伯纳世界里的穷富之分,品特的世界里,人都是平等的。但也正因为身份和资源的平等,只要有了一个以上的人,就要重新排序,互争上风的语言战争就此开始。而在亲近的人之间,频繁的见面机会,长时间的共处,擦撞就不可避免了,彼此的善意也将被语言战争销蚀许多。这里并没有直截了当的对撞——普露并没有说,“兰伯特你只知道钱,你伤害了朱莉的感情,你必须接受先进的性教育”,但她对菜肴的恶贬,同样会伤害兰伯特的感情。

  《宴庆》里那个蠢笨的侍者,按说地位很低,他却也会走到客人桌边问:我能不能插个嘴?然后卖弄一番:我刚才听到你们提起T.S·艾略特,我爷爷认识他——连他也要加入此时此地的语言战争,表示自己是个人物。

  不过,现代剧本多是讽刺喜剧而不是伟大的悲剧,《宴庆》的“擦撞”也以“得救”收场。兰伯特发现另一桌的女客苏姬是他年轻时的女朋友——那时他还会因为爱情爱上了培育花卉,而他跟朱莉结婚时只对年轻姑娘的臀部感兴趣。美好只存在回忆之中、甚至是捏造的回忆之中——这是品特经常重复的话题。回忆扭转了兰伯特的情绪,结账时他显得过于大方,联想到他和马特所说,他们从事“战略咨询”服务,因为是“战略”而不必亲自佩枪,不免让人怀疑他的钱来路不正。站在旁边的苏姬的丈夫是银行经理,在品特看来,银行经理大概也相当于骗子强盗。而兰伯特的出手大方,或许也是要在旧女友的新男人面前摆阔气——新的相识又带来新的竞争。

  品特的戏剧语言很简短,有时候一句话就是一两个字或者三个字。比如品特的剧本《房间》里的一段精彩对白——

  罗斯:家?

  赖利:是。

  罗斯:家?走吧,快点儿,晚了,晚了。

  赖利:回家。

  罗斯:住嘴!我受不了。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

  赖利:回家,萨拉。

  [停顿]

  罗斯:你叫我什么?

  赖利:回家,萨拉。

  罗斯:别这样叫我。

  赖利:走吧,现在就走。

  罗斯:别这样叫我。

  赖利:你现在就住这儿!

  罗斯:不叫萨拉。

  赖利:让我摸摸你。

  罗斯:别碰我。

  赖利:萨拉。

  罗斯:我不能。

  赖利:我想要你回家。

  罗斯:不。

  赖利:跟我走。

  罗斯:我不能。

  赖利:我等待着就是为了见你。

  罗斯:是的。

  赖利:我见到你了。

  罗斯:是的。

  赖利:萨拉。

  罗斯:不是。

  赖利:现在,是了。(停顿)现在,是了。

  罗斯:我一直住这儿。

  赖利:住这儿。

  罗斯:很久了。

  赖利:很久了。

  罗斯:天气让人沮丧。我从不出去。

  赖利:不出去。

  罗斯:我一直住这儿。

  赖利:回家吧,萨拉。

  孟京辉导演用“很有味道”来形容品特的语言。品特的语言尽管看上去非常简单,甚至很口语化,但是,如果没有品特那样深刻的思考,你就是把所有的口水都放进去,也未必调得出品特那样的美味酱汁。戏剧评论家童道明说:“虽然国内没有大规模介绍过品特的作品,但戏剧界不少人都多多少少受到过品特的影响。我们知道了品特,就知道了戏剧有了另外一种可能。品特为我国的戏剧创作者提供了借鉴。我们和品特的努力方向是一致的,都是为了创作更好的戏剧。”

  戏剧界人士认为,由于品特作品本身的经典地位,再加上刚刚获得诺奖,今年国内的话剧舞台上极有可能出现“品特热”。以往对品特作品的一些通俗化改动是出于商业的考虑,现在品特获奖了,其作品也将大量进入中国,大家反而可以静下心来好好地琢磨研究。最重要的是,国内一些著名导演将加入其中,可以将品特作品的魅力更好地传达给观众。北京大学世界文学研究所副教授胡续冬也认为,虽然品特的获奖大大出乎人们意料,但毫无疑问,相比去年获奖的耶利内克,品特作品的经典地位更容易被大家所接受和认可。品特给了戏剧以新的可能性,品特作品的意义是世界性的,他的获奖鼓舞了全世界从事戏剧运动的人。

  “左翼”公共知识分子

  “……政治家们使用的政治语言,并不属于这种范畴,因为大部分政治家,就我们看到的证据而言,都对真实不感兴趣,而只重权力,对保持权力感兴趣。为了保持权力,就要让人民处在无知的状态,让他们保持对真实的无知,甚至对他们自己的生活的无知。包围着我们的是一堵谎言编织的厚厚挂毯。”

  “伊拉克战争,开战的理由是说萨达姆·侯赛因有非常危险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有些可以在45分钟内发射,给我们带来灾难。开战者对我们保证这是真实的,但这不是真实的;我们也被告知,伊拉克和恐怖分子‘基地’有关系,和2001年纽约的‘9·11’事件有关。开战者对我们保证这是真实的,但这不是真实的;我们被告知,伊拉克威胁世界和平。开战者对我们保证这是真实的,但这不是真实的……”

  这是品特在接受诺贝尔文学奖时所发表的演讲词。

  写剧本的品特或者说品特写的剧本,是艺术化了的形象表达,时有形而上的感悟,但毕竟是作家的生活体验和情感述说。不过,品特的另一面与他创作的剧本一样光辉,现实的一切,他都要自由评说。他坦率地说道:“我已经创作了29部剧作,觉得已经足够多了。现在我找到了新的方式来释放能量。过去的几年中,我曾在不同地方发表过不少政治演讲,今后我将把更多精力放在政治事务上。”

  品特如是做,才如是说的。1998年品特出版了政论集《不同的声音》,1999年出版了《退化的能力:媒体与科索沃危机》,2000年出版了《宇宙的主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巴尔干圣战》,2003年出版了诗集《战争》。《战争》是对伊拉克战争的异议与抗议,出版不久,便获得下年度的威尔弗雷得·欧文奖。

  2002年10月,品特获悉英美联军要对伊拉克动武时,他不仅写下了一系列反战文章,又申请到英国国会发表演讲,坚决反对英国出兵。为了让更多的国会议员理解自己的观点,他在2003年1月,又一次到国会阐明反战立场。一名有良知的知识分子,虽然不能阻止英国士兵和美国士兵对伊拉克的进攻,但他以自己的行为表明,世界的和平力量还是存在的。

  对战争的反感,在于他经历过战争。他目睹了第二次

世界大战的残酷场面,逃亡的路途,炸弹的爆炸声,他与死神一次次擦肩而过。在当今世界,他认为自己最有资格对战争说“不”。

  然而,英国主流社会对英国政府的对伊战争是支持的,相比较而言,品特是孤独的,被称为左翼分子。2003年初,他在英国议会发表演讲时,多次遭到右翼人士的攻击,抛掷的鸡蛋、怪异的口哨,在他的身前身后时常出现。但这一切没有动摇品特参与政治活动的决心与信心。他写文章,与政敌辩论,组织集会,指责英国首相布莱尔的中东政策,抨击美国总统布什说假话的习惯,甚至把布什说成战争狂人。

  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以后,品特的国际影响日隆。但他没有陷入出售自己作品版权的事务之中,却依靠诺贝尔文学奖带给他的声望,活跃在政治舞台上。品特有丰富的阅历,他在戏剧舞台上完成了自己的艺术梦想,又从这里延伸到波谲云诡的国际政治舞台。他说,“直接侵犯一个主权国家事实上还不是美国最喜欢用的方法。美国乐于采取的方法是所谓的‘低度紧张冲突’。低度紧张冲突表示成千上万的人慢慢地死去,比扔一个炸弹要慢得多。低度紧张冲突表示你感染这个国家的心脏,建立一个恶毒的病灶,看着它生长腐烂。当全部居民都被征服之后,或是被打死之后——这是一回事,那些你自己的朋友,你的同盟,掌握了政权,你就走到摄影机前说,民主胜利了。这就是我说的这些年来的美国外交政策。”

  为了扼制英国政府的对伊军事政策,安抚在伊拉克战死的英国士兵家属,品特一面在公共场所阐明事理,一面募集资金,去赈济战亡的士兵家属。他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批评布莱尔和布什,一再强调他们在说谎,在欺骗世界。品特说:“对伊拉克的入侵是土匪行为,是一种无耻的国际恐怖主义行为,显示了他们对国际法的蔑视。”

  品特代表的并不是大多数,但是,他的支持者还是不少。品特定期举行集会,邀请与自己立场一致的友人,制定活动计划,坚定、无私地到唐宁街10号的首相官邸请愿、示威,提出他们的政治主张,要求英国政府早日从伊拉克撤军。唐宁街10号开始注意这个叫品特的老头子,一个权威人士说,一个犹太裔作家成了编制外的反对党。品特锲而不舍的精神和永不妥协的立场,不仅在英国,即使在欧洲大陆,也是人尽皆知的。这一点,品特与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又拒绝领奖的法国剧作家萨特,与日本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大江健三郎非常相似。他们都是著名作家、社会活动家、公共知识分子、和平主义与人道主义者,他们所持的立场与政府相左,他们都以自己的良知,对政府的右翼政策提出尖锐的批评。他们敢于独立思考,具有平民意识,不顾及个人得失,保持了人类的一种难得的政治清醒。

  不幸的是,以“立言”为己任的品特患了喉癌,这对能言善辩的品特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他的最高理想需要语言表达,一旦丧失这种能力,他的话语权行将终结。那么,他内心世界向善的言辞该如何表达?品特,一个深陷于艺术和政治的人,一个敢于挑战强权政治的人,凭着信仰,即使到了天堂他也不会偃旗息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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