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内外活佛也性情

　　-本刊记者/许敏

　　8年间，摄影家红杏追踪了140多位活佛

　　从1998年开始，人文地理摄影师红杏

　　13次驾车进藏，几乎走遍五大藏区，用镜头追踪了140多位中国活佛。这个数字让很多活佛都觉得不可思议，在 那些藏民的心目中，就更了不得了。

　　摊开一张张珍贵的活佛照片，红杏如数家珍。她用相机记录了这些不同寻常的面孔，也一次次被镜头下的这些特殊人 物吸引、感动。

　　活佛像哥哥一样亲切

　　记者到红杏家时，她刚挂断与青海玉树康国寺大活佛洛嘎的电话。活佛新完成了3本书，关于藏医疗法和唐卡艺术。 红杏很是惊喜，“身为活佛，他自己还有藏药集团、藏香厂、藏文化公司和藏医研究所。这么忙居然能静下心来做学问，太不 容易了。”

　　1999年，为拍摄研究生毕业选题《中国活佛》，红杏去了香格里拉，第一次见洛嘎活佛，是在他工作的香格里拉 藏

　　活佛坐上法座听凭拍摄时，从取景框里看着他，红杏却没来由地觉得特别亲切，“没有那种距离感，就觉得似乎很熟 悉。有些东西是很宿命的，他也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有一种特殊的缘分。”

　　之后红杏一直与洛嘎活佛保持联系，平等真诚地交往，逐渐使彼此亲近得像亲人一样。“他有什么心理困惑，或者不 知道跟谁说的话，都会给我打电话。他心脏不太好，每次犯病，就想跟我说说话。”拿起话筒，听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啊， 康卓(藏语里空行的意思，红杏被止贡噶举派法王认证为自生空行母)”，红杏就感觉像哥哥一样亲切。

　　去年，洛嘎活佛把自己的历史传承整理完成，2000多年前洛嘎是释伽摩尼佛的弟子，修成转世成了活佛，在第二 世时他有个妹妹。他的神通观祥发现，那个妹妹就是红杏。兄妹俩一起修行转世，直到前一世。这种故事红杏理解不了，但她 却能接受，“难怪第一次见面就有那种不可思议的熟悉感，而且这么多年互相牵挂。原来我们有2000多年的缘分。”

　　此后就愈发像兄妹了，有时候洛嘎活佛到内地没来北京，甚至因为一个电话没接，红杏就像妹妹一样耍性子，打电话 追过去大喊一通。有段时间她工作不顺情绪低落，活佛打来电话，“不管什么时候，康国寺，还有我的家，都是你最后可以依 靠的地方。有这个心理保障，你可以放开手脚去干了。”

　　慈祥的爷爷，慈悲的活佛

　　在所有拍过的活佛里，最让红杏感动也最为牵挂的，是泸沽湖畔那个已经77岁的老活佛罗桑益世。那是红杏选题拍 摄中拜访的第7位活佛。当她在电话里精涂细抹说明意图时，老活佛耐心听完，然后温和地说：“来吧，过来吧。”

　　罗桑益世活佛是藏传佛教格鲁派的一位大活佛，他的主寺是拉萨有名的三大寺院之一哲蚌寺。红杏怎么也不能把这个 戴着眼镜的摩梭老人，跟大活佛联系起来，从哈苏相机的取景框中望着那张“像爷爷一样慈祥”的面容，她不由自主地被感动 。拍照时老活佛十分配合。交谈中，红杏得知老人一生经历大苦大难，成就了这份沉静从容。

　　家里没有正规服饰，红杏没拍到老活佛穿法衣的照片。翌年春节，她专程赶去了老活佛驻持的永宁扎美寺。这次出现 在镜头里的，是老活佛一心体恤民众的慈悲，再次让她深深感动。老人有风湿性关节炎，寺庙里又很阴冷潮湿，春节里来向这 位德高望重的老活佛祈福的百姓很多。红杏能察觉他很疲惫，但他始终都安详地盘腿坐着，耐心解答人们的问题，为他们摸顶 赐福。只能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间隙，揉捏几下腿关节。过了午饭时间，还有好多人等着，侍从催他吃饭，他坚持见完等候的人 们。

　　吃完饭应该是老活佛休息的时间，他对红杏说：“你不是还没正式拍嘛，咱们先去拍。”红杏用她的镜头郑重记录下 老活佛的一身慈悲。

　　聊天中，老活佛得知红杏的工资不高。那天告别时，老人从兜里掏了一沓钱塞进她手里：“路太远了，拿东西太沉， 我给你点钱路上用吧。”惊得红杏一下蹿出去几米。看她执意不要，老人又马上拿了好多吃的。这些东西红杏没舍得吃，一直 带回北京，分给了朋友们。

　　老活佛的慈祥和慈悲，让红杏一直牵挂着。有一次梦见他快不行了，把红杏吓坏了，不敢打电话问，只能辗转询问， 别人说没大碍，她才放下心来，赶紧给他打了电话。后来在北京的一次时尚聚会中，摩梭名人杨二车娜姆一眼认出了红杏，“ 我见过你的照片，戴着硕士帽的。在我们老活佛的镜框里。那里原来装的是我的照片，现在换成了你，我失宠了。”

　　活佛有点孩子气

　　青海省同德县赛勒寺的赛勒活佛，是一位佛学修养极高深的年轻活佛，却很孩子气。他到北京深造时，把足球、羽毛 球等现代体育运动带回了西藏，从此千年传统的草原赛马会上，出现了小喇嘛们的足球赛。当年红杏自费去中国藏语系高级佛 学院为活佛学员拍照片，结果他是唯一一个大声说“这照片拍得不好”的人。直到红杏赌着气在雍和宫给他重拍了一组，他才 满意。

　　不打不相识，后来俩人竟成了好朋友。红杏再拿来照片，他很捧场地说：“啊呀，这个很可爱嘛。”红杏怀孕生产后 ，憋了一年多没回西藏，去年夏天她带着7个月的女儿佳佳自驾车奔了同德。赛勒活佛包吃包住，还负责陪同游玩。五大三粗 的大男人抱着小佳佳在草地上玩耍，还看护着她睡觉。红杏在一旁用镜头捕捉到他难得的温柔慈爱。

　　青海创古寺的年轻活佛洛卓尼玛，也是红杏喜欢并敬重的一位活佛，学业特别好，不世俗。1999年在北京认识， 之后几乎每年都会在不同地方巧遇，四川、西宁、玉树，甚至214国道上，巧得令人不可思议。

　　去年他到北京，打来电话，“你生完小孩我们还没见过面呢。”一说地址，他下榻的地方居然就在红杏家附近。红杏 去接他，几个弟子在楼道门口毕恭毕敬地相送，结果这俩人很豪迈地搂上肩膀就走，把弟子们看傻了眼。

　　洛嘎活佛来红杏家做客就比较累了，跑到六楼喘得不行，“啊呀，你是要把活佛害死呀！”然后200多斤的大男人 亲昵地把几个月大的佳佳放在肚子上玩耍，笨拙又可爱。

　　红杏把这些温馨的画面都拍了下来，“虽然贵为万人之上，生活中他们也有平常、可爱的一面。仔细观察这些细节， 你会发现他们都是很可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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