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器械利益链调查续：一块接骨板加价4000

普通患者可谓是毫不知情，承担着“冤大头”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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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州某医院一名肩膀骨折的患者做完手术后走出手术室。患者在忍受痛苦的同时，还要承担高额的医疗费用。郑州晚报记者 王梓/图

　　核心提示：在部分医疗器械生产厂家、代理商和医院联手组成的利益共同体前，普通患者可谓是毫不知情，或者是知情了也没有办法，承担着“冤大头”的角色。《郑州晚报》独家责任记者调查发现，有相当一部分患者不知植入其体内的钢板、螺钉是何种品牌，更无从知晓其出厂价、批发价。记者以患者身份试图联系这些器械的生产厂家和代理商，费尽心机也无法知晓这些“秘密”。在患者面前，厂商和医院用什么手段隐瞒信息的？患者“知情权”缘何缺失？“明白就医”何时不再是一个奢望？

　　用何种接骨板都听大夫的

　　5月26日，郑州某医院病房楼。

　　记者以即将入院治疗的患者亲属身份，向正在住院的患者询问金属接骨板的品牌和价格。

　　在二楼的下肢二科和三楼的下肢一科，在询问的20多个手术患者中，六成患者及其家属，不知到底使用的是哪种材质的接骨板。有九成以上的患者及其家属，不知植入体内的接骨板为何种品牌。

　　在下肢二科18床，患者陈盛玉来自山东，今年24岁，其5月14日至15日的“一日清单”上显示，他在手术中使用了跟骨钛板，价格为3458元，另有内六角接骨螺钉11根，每根价格为255元。两项合计为6263元。此外，还有镇痛泵1个，价格为231元。

　　在下肢二科26床，来自郑州郊区侯寨乡的农民王西钦，一个星期的时间已花费了1.2万元。王西钦的爱人说，他胫骨骨折，去年3月份曾在新郑一医院做过接骨手术，但效果不理想，遂于今年5月下旬入住郑州某医院。他床头的病历卡上写明：左胫骨陈旧性骨折。其5月24日至25日的“一日清单”上显示，手术中植入的是厚度为5毫米的金属接骨钛板，价格为5008元。

　　询问两人使用的钛合金接骨板是哪种品牌，哪个厂家生产的，患者及其家人纷纷摇头。陈盛玉说，做手术之前，医生曾推荐说，钛合金接骨板也有不同的价位，有3000多元的，有5000多元的，还有7000多元的，他选择的是3000多元的。

　　采访中，患者们一致反映，对使用的金属接骨板毫不知情，也毫无选择权。一是因为不懂如何识别，二是对医生的“推荐”不敢多问，害怕医生们生气。如果不按医生的意见办，医生表示，要是接骨中出现什么问题，医院不负责任。要不是医生主动告知有3000至9000多元的接骨板可选，他们也不敢点用3000多元的。要是医生不征询意见，直接用上了9000元的接骨板，患者也没有办法。

　　这些在医院里卖出“天价”的金属接骨板，在批零市场里的价格到底是多少？

　　接骨板市场价仅2000元

　　5月27日、28日，郑州市大石桥。

　　这里分布着十几家骨科器械销售公司，在三四家骨科器械销售公司，记者得到了大致相同的钛合金接骨板的报价。

　　在一家公司 ，张家港“金鹿”牌的金属接骨板报价是：跟骨钛板包括11根钛质螺钉在内，市场报价为2800元，如果拿货，价格还可以再优惠，骨钛板2200元，每根钛质螺钉50元。

　　另一家公司里，销售主管称，她代理有四五家骨科器械厂的金属接骨板，其中，“金鹿”牌接骨板的报价水份最大。譬如，天津“人立”和上海“金钟”的产品，其厂家资质和产品质量，均略好于“金鹿”，但报价却便宜许多。像同为跟骨钛板(带全套镙钉)，天津“人立”的报价为：11X60的价格为1180元，13X70的价格为1300元，13X80的价格为1300元，15X90的价格为1420元。胫骨远端外侧(带全套钛质镙钉)的价格为：7X133的价格为1470元，8X151的价格为1570元。这名销售主管称，如果当场拿货，还有不同程度的让利。

　　采访中发现，一些骨科器械的代理商，对个人采买金属接骨板十分警惕，他们会详细询问，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劲，立即不再搭理。有的直接扔过来一句话：你要是想请医院的医生到外面做手术，让医生直接来拿货就行了。

　　此外，在大石桥的医疗器械市场，在医院里售价231元的镇痛泵(上海怡新自控型)，这里的售价为45元。上海贝特产的镇痛器被称为最好，自控型的价格为70至80元，持续型的仅为50至60元。

　　医保患者省钱4000元的“秘密”

　　并不是所有住院的患者都得使用钛合金接骨板。同样骨折部位、做同样手术的患者，因使用金属接骨板材质不同，仅此一项就能节省4000元。

　　在某医院下肢一科12号床，50多岁的患者姚改萍为右胫骨骨折。因其参加了郑州市医保，在她的“一日清单”上，金属接骨板的费用与王西钦相比，省下了4000元的费用。

　　姚改萍的“一日清单”显示，她使用的髁骨板价格为1469.75元，其中进入统筹部分为941.85，个人承担627.90元。另有皮钉7个，价格441元，松钉1枚，价格73.5元，总计费用为2000元左右。与同为胫骨骨折的患者王西钦的6263元相比，节省了4000多元。

　　医保患者在一次骨科手术中，仅金属接骨板就能便宜4000元，“秘密”在哪里？从有关部门了解到，按照有关规定，参加医保的患者就医时，大夫不能开贵重药品的大处方，手术中使用的医疗耗材，本着经济适用原则，只能使用接骨钢板。在这种限制条件下，医生无法向医保患者“推荐”使用接骨板了。参加医保的患者也向记者表示，当初手术时，医生曾向他们表明，如果经济条件好的话，可以选择使用钛合金的接骨板。

　　5月28日下午，以医保患者家属的身份，记者找到下肢一科的值班医生，向其询问普通钢板和钛合金板有啥区别，治疗效果差别多大时，值班医生说，接骨板的材质中，一般的是钢板，比钢板好的是不锈钢板，比不锈钢板好的是钛合金板。至于医保患者使用普通钢板会不会影响手术效果，这名医生说，没啥影响，差不多一样。然后他又说，如果想了解详细情况，可以去问自己的管床大夫，说多了不得劲儿。

　　　遍询厂商难觅价格真面目

　　5月28日，通过种种手段，记者查出了陈盛玉、王西钦和姚改萍3人所使用的金属接骨板，一人为常州康辉品牌，两人为天津正天品牌。

　　记者以请医生外出做手术的患者家属身份，致电这两家公司进行探询，孰料他们对价格问题十分敏感，并拒绝任何报价。

　　天津正天医疗器械公司的销售人员称，他们在郑州设有办事处，经理姓于(音)，并告知了一个手机号。记者拨打于经理的手机，一名女士接通后说，于经理把手机送给她用了，至于如何与于经理联系，她不清楚。记者再打天津的厂家销售电话，工作人员说，他们不对个人发货，也不对个人透露产品价格，这是秘密，否则会影响到当地医院和办事处的利益。

　　常州康辉医疗器械有限公司厂家人员告知，该厂在郑州委托有代理商恒泰公司，公司负责人姓曹。打通曹经理的电话，被告知他们不对个人销售，只以招标配送的方式，把相关器械送进医院里。至于价格，他们说：你到医院里去问，医院给啥价，就是啥价。

　　一块钛合金板加价4000元

　　厂家和代理商为啥会对“价格”如此保密？他们真实的出厂价是多少？记者询问了一位在医疗器械公司工作的朋友，他说，如果把价格随便透露了，会损害到医院和代理商的利益。

　　这名知情人士还透露说，据他从洛阳安科公司(该公司为天津正天骨科器械在河南的总代理)了解的消息，钛合金接骨板，加上钛质螺钉在内，其出厂价在500至700元之间。其实，不管是正天、康辉，还是其他品牌，相同材质相同型号的金属接骨板，出厂价格都是差不多的。以跟骨钛板和胫骨远侧腓端接骨板为例，加上钛质螺钉，这两种接骨板的出厂价格约为600元。不管医院卖给患者是5000元还是7000元，他们的成本都差不了多少钱。

　　在高出出厂价4000多元的钛合金接骨板招标采购中，医院获利多少？5月30日上午，记者采访了郑州市某医院的刘院长。据刘院长介绍，按照规定，价值在5万元以上的医疗器械，需要通过市卫生局的集中招标采购，5万元以下的医疗器械，可由院方自行招标采购。刘院长称，在金属接骨板的招标采购中，院方是按投标公司所报价格，择低使用。在招标采购价格的基础上，医院顺加5%，这种顺加率也符合省市有关部门的规定。(郑州晚报记者 熊堰秋/文 王梓/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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