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户区为了忘却的记忆(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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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7月12日15:43 新民周刊 | |||||||||
来自五湖四海的外来务工人员慢慢成了棚户区的新主角 这座城市也许更情愿赶紧忘掉棚户区,但没有棚户区记忆的上海是不真实的。 撰稿/汪 伟(记者) 最后一些棚户区正在上海一点点消失。多数人感到欣喜。华东师大社会学系主任陈映芳却感到时间的压力迫人。2003年,传言纷纷,其中之一说,上海内城棚户区将在2005年
“形势不等人。城市更新的势头迅猛异常,有关的传闻迫使我们尽快行动——在这类社区消逝之前,我们必须有所作为。” 她说到“有所作为”,是指一项调查。“为了记录下我们还能看到、听到的,有关这个社区普通居民们的日常生活,他们的过去和现在。” 2003年,她组织上百名学生,进入上海两个规模庞大的棚户区,走访近百位棚户区居民,用录音机录下了走访中的谈话。3年后,棚户区居民们的声音,变成一本400页的书籍。书名叫《棚户区——记忆中的生活史》。这的确是一部生活的历史。一部连汤带水、泥沙俱下的历史。从文字里,我们读到家长里短、对辛苦往事的回忆与对现实的评价纠结不清。《棚户区》最大可能地保留了棚户区居民声音的原貌。 一 元和弄和董家湾,《棚户区》中两个隐去了真名的地点,是上海普陀和闸北两区人口众多而且历史悠久的棚户区,分别靠近苏州河和铁路线。 许多年前,陈映芳第一次进入棚户区,当时感受到的那种震惊至今难忘。她以为,这震惊是她研究棚户区的最初动力。如今,陈映芳的学生们也来到了棚户区,他们同样感到了震惊和茫然。 “与比邻的高档商品房社区相比,元和弄显然是南辕北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一位学生在她的论文中这么说道。 “在繁闹的市中心区域,就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之中,棚户区就像在方圆几公里里人为制造的一个低矮的黑色巨物”,如果说,这样的描述还带有一个年轻人过剩的想象,“那一霎间因心灵震撼而失语”,可以被看作是一种写实。 陈映芳和她的学生们所调查的棚户区,是从自鸦片战争以来,历经100多年搭建与拆除的拉锯战,在1949年之后被纳入计划经济城市规划加以改造,并在1980年代以来迅速趋于消失的城市景象。 二 上海的近代工业尤其是纺织、机械产业,许多是沿河布局的,这些厂房是从乘舟而来的移民进入上海的第一块跳板。 一位棚户区子弟长大成人,脱离了他嘈杂而又亲热的出生之地。人到中年后,每逢身在苏州河北岸,他常会出现一些“古怪的幻觉”: 我会看见在污浊的河面上,漂来一只小小的木船,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女人,从遥远的家乡,漂向上海。然后在这里上岸,用芦席搭起一座小小的棚屋。那就是我的祖先,我的半个城市的祖先。(蔡翔《底层》) 上海的地方志书,常记载有辖内棚户形成的过程。《普陀区志》载,20世纪初,吴淞江两岸兴建工厂,曹家渡北岸逐渐形成市集,居民渐增。1920年代末建造了曹家渡桥,稍后又辟筑多条道路,桥北一带工商业渐盛,人民聚居,住宅多为砖木结构简屋和棚户。 走访居民所得,并无不同。如果说有不同,只是言语表达上的差异。20世纪初中国内地民生凋敝,不堪天灾、战乱、匪祸与税负的破产农民往往沿水路而下,终点就是工商业日渐发达的上海。元和弄,只是上海当时形成的无数棚户村落中的一个: 解放前,沿苏州河的是纺织厂、纺织机械厂,很多外地来的女工就在纺织厂工作(我母亲当时就从外地过来在纺织厂当女工),男的在纺织机械厂,他们一批一批来,有老乡有亲戚,后来慢慢聚集在一起搭建私房就形成了现在的村落。 这样的回忆,不具备学术上的严谨,也没有历史教科书中分明的线索。开辟棚户不像是在新兴工商业大城市的求生,倒像是在原野中拓荒: 我们家在C村是开天辟地的,我父亲来这里的时候根本没有人的。他从苏州河的船上人家那里买了几块竹排,叫人家用烂泥糊一下在这里盖了间草棚。我记得我小时候这里除了几间草棚外,周围都是菜田和坟窟,晚上出门伸手不见五指,和乡下没有什么区别的。 三 《棚户区》的访谈对象大多是老人。这不是陈映芳和学生刻意的选择。老人们在棚户区出生长大的子女,不少人毫无通融地拒绝了回忆棚户区的往事。 “一个人不能反思过去就不会长大”,陈映芳说,“一座城市也是如此。” 从某种意义上,这座城市也许更情愿赶紧忘掉棚户区,但没有棚户区记忆的上海是不真实的。棚户区调查是要让人们面对城市的真实、记住真实的历史。- 相关专题:新民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