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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河畔:“山川依旧,景物全非”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8月30日12:11 新民周刊

  秦淮河畔:“山川依旧,景物全非”

  老城保护和改善居民生活条件,两者的冲突,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城如何融入现代化的难题。

  撰稿/汪 伟(记者)

  城市之根

  明代初年兴筑的南京城,既有继承南唐宋元金陵城的一面,又有扩大和创新的一面,并且历清朝、太平天国和中华民国各代均沿用了明代的城池而未作大的变动。这也是今日南京作为历史文化名城最重要的基础。

  ——蒋赞初《长江中下游历史考古论文集》

  黑簪巷、颜料坊、牛市、洋珠巷、铜作坊,是古都南京城南、秦淮河边、几个最不起眼的小街坊。2006年,因为这些街巷所在的南京城南老城区改造,突然有人想起它们来。

  起先是一阵小小的惋惜:城市一改造,这些洋溢着古老味儿的地名:巷、坊、市、廊,将被一些洋溢着现代味儿的小区、新村、花园、府邸所替代。渐渐地,惋惜又变成了一阵惊讶:这几个不起眼的街巷,竟然是南京城的根基所在;面积6597平方公里,人口623.8万的现代南京,早在1000多年前,正发源于秦淮河边的这一片小小的区域。最后,惊讶变成了一阵巨大的失落:在给人遍地文物印象的南京,这一片小小的街坊,竟然是秦淮河边乃至整个南京城内最后遗存的几处明清历史街区之一。

  黑簪巷、颜料坊、牛市、洋珠巷、铜作坊,市民、媒体和专家都在议论,如何才能把这些古老的地名保留下来。另一些人则像吉承叶一样,对街道、建筑有另一番更加复杂的感情。

  汪永平,南京工业大学建筑与规划学院院长。20年前,他刚刚从

东南大学建筑学家潘谷西门下毕业,分配到南京建筑与工程学院教书。因为要教授一门古建筑测绘课,他对城南进行了长达8年的调查和测绘。他最早提出,要在城市规划中保护秦淮河两岸的城南地区,保护南京的发祥地。

  南京的历史上,因有孙吴、东晋、宋、齐、梁、陈、南唐、明、太平天国、中华民国建都,号称“十代故都”。秦淮河自通济门东水关进入南京市区,呈“U”型蜿蜒10里,从水西门西水关出城。河水两岸,自1600多年前的东吴时期即是南京城交通要道,居民逐水而居,这一带也因此人烟密集。公元4世纪的东晋、5世纪和6世纪的南朝(宋、齐、梁、陈)相继建都南京,城市发展到隋唐才为之一挫。到10世纪,南唐三次修建金陵城,将贯穿城市东西的秦淮河变成居民密集、商业繁荣的菁华所在。

  “以居民区和工商业区为中心重建起来的金陵城,兼具政治和军事的性质,并将秦淮河下游的河曲地带包入城内。”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蒋赞初考证认为,这一格局下的金陵城,历经宋元两代的发展,为煌煌大成的明代南京应天府城打下了基础。

  14世纪,明太祖朱元璋在南京建起世界上最大的砖城,沿秦淮河设置18坊,其中居住了10万以上从全国征调而来的手工业工人,聚宝门(今称中华门)以西工匠商贾尤多,而中华门以东有孔庙和贡院(科举考场),以文士毕集、青楼林立著称。南唐金陵城的城市格局,由此得以延续,而这一格局,又一直延续至现代——其间虽经太平天国和

抗日战争两次破坏,但到1949年为止,秦淮河边的街区和建筑,仍以明清遗存为主。

  2002年南京市规划局编制的《南京老城保护与更新规划》认为,“直至1949年,南京城市建设一直没有突破明城墙范围,城市建设的重心仍然集中在鼓楼以南和中山北路沿线地区,在北部鼓楼岗,东部明故宫及后宰门地区还留有大片空地未建。”

  根据汪永平的调查,到15年前,城南一带“仍旧保存了大量的明清街坊、建筑乃至传统的邻里和习俗”。

  未能实现的“成片保存”

  沿着十里秦淮的两岸,小巷弯曲,房屋栉比,人烟稠密,民风纯朴,加上浓郁的乡音,构成了古城南京特有的社会、历史和人文景观。人们习惯以中华门城堡为界,把中华路东西地区分别叫做门东和门西,这一带约5平方公里,20万人口,历史上一直就是南京居民的集中区域,也是老南京的发祥地。

  ——汪永平《南京城南民居的调查与保护》

  “我想搬走。我住够了这里了。钱不够在这里买房就买到江宁去。哪里的黄土不埋人?”金沙井距离黑簪巷一街之隔,中共秦淮区委党校所在是一座至迟可断定为太平天国时期的建筑,而相邻不多的一些老房宅内,挤挤挨挨住着众多住户,分享古老没有厕所和洗浴设备的空间,一位老太太住在不到5平方米的一间小房里,表达了对远离老宅的迫切渴望。

  2003年11月26日,《新华日报》报道,截至2003年,南京老城约为40平方公里左右,未改造的仅剩5平方公里。据第五次人口普查数据,老城实际居住人口133万,每平方公里居住了3万人之多,这一数字远远超过苏州老城每平方公里1.9万的人口数,也超过了北京老城每平方公里2.8万的人口数。

  人口拥挤、房屋密集、基础设施落后、生活条件差,这些困扰着全世界有悠久历史的城市的通病,同样困扰着南京。

  据南京市规划局编制的《南京老城保护与更新规划》,1949到1978年之间,南京的住宅建设停步不前,“直接用于住宅建设的投资只占总投资的5%”,30年内见缝插针建起的工业厂房和1970年代末巨大的返城和搭建房屋浪潮一起,改变了城南老城的街区、建筑和轮廓线。政府在1980年代对这一地区进行大规模旧城改造,与此亦不无关联。

  1992年和2002年,南京两度制定《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汪永平为了规划制定,到城南调查50多次。数百年来的天灾人祸和动乱战争,鼎盛时期的城南风貌,早已不复可见,但调查中城南仍每每有发现,令他感到震惊。在人口拥挤、生活条件恶劣的居民区内,时间和灰尘覆盖着精美的深宅大院,虽然被拥挤的居民分割得支离破碎,但那些有四五进院落的宅第,数量之多,仍然超出了他的想象。

  汪永平一边调查,一边测绘,一边呼吁,要把城南的民居、街区和生活形态,保留下来。他为两次规划提供了城南需要保护的区域的详细范围和地名明细表。然而,多年测绘让他深感,仅凭一人之力,不可能对城南做大规模、有系统的调查,而1949年以来,这样的调查,从来没有由政府组织进行过。

  “大量的有历史价值和使用价值的民居以及街坊未能深入摸底清查,并系统地形成文字资料,以至于人们对于城南一直民居保留模糊的印象。专家们多年来呼吁要成片保护城南的民居和古都的风貌,但也往往流于空谈,无法形成法规来约束和指导城市建设部门。”汪永平说。

  与此同时,南京已经完成老城城东城北明清预留城市空间的建设,从新街口一路向南,转入南唐宋元老城区,先是越过南唐宫殿御桥内桥一线,次及明南京城的商业中心三山街一线,再至距城墙不足一公里的集庆路长乐路一线。

  “根据当时住宅建设按照‘改造旧城和开发新区相结合,以旧城改造为主’的方针,住宅建设主要集中在老城区以内。”《南京老城保护与更新规划》认为,这种改造方针,向今时今日南京的老城保护提出了挑战:“为了用最少的资金解决更多市民的居住问题,(当时)采用的开发方式是‘拆一建多’,建筑形式是多层条式盒状,布局形式多采用行列式……这种形式的改造较大程度上改变了传统的城市肌理。”

  1991年,汪永平曾列出他心目中认为极有保留价值的明清街区8处共190公顷,分别是:1.夫子庙东西两侧的乌衣巷、石坝街和瞻园两处约12公顷。2.中华路南端东西侧的信府河和大百花巷,两处约6公顷。3.门东的马道街、剪子巷、三条营,约30公顷。4.升州路以北的安品街、南捕厅,约40公顷。5.升州路南的铜作坊,约12公顷。6,集庆路南约30公顷。7,集庆路北约40公顷。8,中华门外雨花路东西约20公顷。

  学者们也认识到,老城保护和改善居民生活条件是一对巨大的矛盾。“旧城街巷狭窄、民居拥挤,面临的各种矛盾最大”,然而,“中华门至内桥之间的城南地区,原是最能体现千年以来金陵历史面貌的区域”,两者的冲突,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城如何融入现代化的难题。

  然而,到2006年,汪永平寄望能“成片保存”的“大量明清街坊、建筑乃至传统的邻里和习俗”,早已经连不成片,据有关统计,秦淮河边剩下的明清历史街区,仅只8块互不相连的零碎街巷尚还留存,分别在门东、门西,钓鱼台、船板巷、百花巷、颜料坊、安品街和南捕厅。

  兵临城下

  近十年来,随着秦淮风光带的开发和建设,旧城的改造也在城南开始……按目前的进度,未来的两三年内,城南除极少数因文物价值保留下来的民居外,古街坊将完全消失殆尽,整个城南将完全处在一片新建筑或新古董之中。

  ——汪永平《南京城南民居的调查与保护》

  “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次拆完了,就没有了。”8月初,原南京博物院院长梁白泉拿着一叠资料,喃喃地说。这位刚刚做过癌症手术的老人摘下眼镜,“太沉重了。”

  据2006年6月底南京本地媒体报道,南京市秦淮区政府正在进行的“建设新城南”计划,将投入“40亿元左右的巨资”,“拆迁改造面积超过20万平方米”,以“非常罕见”的改造和开发力度,打造一个全新的“新城南”。

  据南京市房产管理局网站上公布的拆迁公告(2006)7号、28号、29号、30号、41号,钓鱼台、安品街、门东、颜料坊、船板巷地区,都已经列入拆迁范围。8块孤立的明清历史街区,此次将失掉5块。取代它们的,将是秦淮河畔的80万平方米中高端房产。

  在《南京老城保护与更新规划》略早,《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2002)单列“历史文化保护区”一项保护内容,并将“城南传统民居”列入保护规划。规划中的“城南传统民居”指:位于长乐路集庆路以南,城南以内的门东门西地区的明清风格的传统民居。规划特别提到,“除了保护以文保单位为代表的有历史价值和使用价值的古建筑,更重要的是保护其特定的历史风貌,即传统的街坊和明清时期的建筑风格。”

  包括汪永平在内的南京建筑和文博专家长期呼吁,这份规划被认为是他们20年的呼声和规划部门意志合拍的结果。

  然而,到头来,呼声和意见还是淹没在城市改造的步伐声中。

  “20年像一场阻击战。我们本来想把拆迁阻击在内桥以北。但是步步退缩,现在,终于兵临城下了。”汪永平说。

  “兵临城下”是感喟,也是实指。从内桥到城墙,这是一场从内部发起的进攻。1990年代,南京开辟新干道集庆路,延伸了老干道中山南路,两条插入老城腹地的主干道修通,使城南改造的速度迅速加快。“规划缺乏法律效力,区政府也很难积极对待,要落实,很难。”一位文物专家说。

  这个问题显然令南京诸多建筑、规划和史学学者意绪难平。蒋赞初认为,在城市设施现代化和南京作为古都和名城的特色相冲突时,应该置后者在第一位。

  “如果在历史文化名城中将一切原有设施推倒重建”,蒋赞初曾撰文说,“势必造成‘山川依旧,景物全非’的状况,(南京将)变为一座徒具虚名的历史文化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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