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日的《边藏人家》

　　定日县是到达珠穆朗玛峰的必经之路。去珠峰的路有两条，一条从日喀则沿318国道向樟木方向，在新定日县城(协噶尔)处，过鲁鲁边防检查站后进入珠峰自然保护区。一条从樟木方向返回后，在老定日县城(岗嘎)处进入珠峰下的绒布河谷。

　　记者◎吴琪

　　全世界共12座8000米以上的山峰，竟有4座集中于此。定日是拥有8000米以上山峰最多的一个县。今天的游客，多把定日当作一个旅游景点。然而美国人类学家阿吉兹从1969年开始和定日人一起生活，讨论他们的往事，考察了1855年至上世纪50年代三代定日人的生活。阿吉兹把《边藏人家》看作定日的一部传记，她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宗教与世俗因素合为一体的真实边藏，也一睹早年间的中尼边境贸易。

　　中尼的民间通道

　　从地图上看，定日县境内有两个标注有“定日”的地名，而且都位于通往中尼边境口岸章木的公路上。这就是西藏人所说的“新定日”和“老定日”。新、老定日之间约100公里，隔着鲁鲁边境检查站。过去上珠峰大本营的公路，以靠近中尼边境的老定日为起点，但路程较远。如今又在靠近新定日的地方修了一条更近的新公路，不过新公路要翻越海拔5210米的加乌拉山口。

　　阿吉兹所考察的，显然是老定日。1969年她访问尼泊尔时，偶然到了一个西藏移民的村落中，他们聚居在离西藏很近的索卢——昆布地区。这些人就是来自定日:一个顽强的、有生命力的集团。他们约2000人，都来自西藏，占原定日人口的20%。这个目前还在尼泊尔境内的附属移民侨居区尚未迁移很远，它刚刚跨越边界，位于埃非尔士峰之南。

　　阿吉兹看到，中国和尼泊尔之间的民间往来，因为地缘关系，一直就非常密切。在尼泊尔东北部，每天都有人翻山越岭进入西藏，另一些人则从埃非尔士峰、道拉吉里峰及干城章嘉峰的另一侧来到这里。

　　有些人只是短期访问，其他人则打算迁居这里。每个旅行者都带去了有关毗邻地区的新闻:关于财政事务、婚姻、某人的朋友或熟人家里的生死情况的各种消息。他们介绍市场上的物价、人们对新产品的需求、供应的不足和过剩、种种不幸、成功的欢乐以及——大概现在比过去更多地谈到——政治的发展情况。

　　在那些尚未被人所知的崇山隘口之间和咆哮轰鸣的河流两岸，有数不清的小路。在每年大部分时间里，喜马拉雅山区的山民们就在这些小路上来往，他们携带着货物、传递着消息。

　　定日人及其社会形式的特点，可以说是藏族文化特征的一部分。在这里可以看到粗鲁而朴实的商人正赶着驮满货物的牦牛沿着通往尼泊尔和北方湖区的小路，穿行在干燥多风的旷野上;在藏北湖区他们会遇到供应盐和羊毛的牧民。在较低的山谷中，农民耕种着肥沃的土地，这些土地靠精心设计的山腰上的渠系灌溉，同一村子的人还在山坡上放着自家的牛羊，畜群游动在村落上面不宜耕种的坡地上。他们的家畜生产出珍贵的酥油和奶酪，这些产品是交租纳税时的重要项目，也是当地主要的消费品。

　　珠穆朗玛峰及其姐妹峰是将尼泊尔隔离开来的全部中间物。步行穿过这片人们熟悉的地方只需要几天工夫，两个社区之近，确实为这些移民继续保持与其祖国的交往，提供了巨大的方便。在上世纪60年代，两个地区之间的人口比率还在不断变化，有些移民返回定日，另外一些又从定日加入尼泊尔境内的社区。到1972年，随着限制边民交往的政治行动的加强，这两个社区变得比较稳定并被进一步分开了。这些共同信仰佛教的夏尔巴人彼此间还保留着血缘上密切的亲戚关系。

　　尼藏贸易中的货物集散地

　　尼泊尔的商人在回顾他们早年由加德满都前往西藏各地经商时，总要特别提到定日平原，说它是个可怕的开阔地，他们简直不敢闯到那里去冒险。的确，从地理上来看，荒原和冰川几乎占定日总面积的一半，所有人都生活在不超过450平方英里的可利用土地上。

　　由于南面的山峰挡住了印度洋的季风雨，定日呈现出一种干燥而荒秃的景象。这里见不到葱郁的森林，没有封闭的保护性山谷，也没有斜顶的木板房和长着高秆作物的土地。这种特定的地理环境，使人难以想象，它实际上支配着那么多穿越喜马拉雅山区的贸易活动。

　　定日平坝仍然提供着重要的商业通道。在尼泊尔中心地区与西藏诸城市之间，经由定日的这条路线是最理想的。它穿过曼卡所在的峡谷，经朱措伸落到定日平原。这条通道把定日与协噶尔以及西藏的腹心地区连接起来。聂拉木是尼藏边境的主要商业中心，在这里，尼泊尔的尼瓦尔族商人和他们的西藏对手建立起活跃的商务联系。

　　那些大商户人家的成员，无论男女，一年到头总是来往于城市之间。云集于岗噶的商人确实对经过定日到主要商业中心的贸易有着垄断权。在各大商业中心，他们有着长期建立起来的亲戚关系，并有社会和政治上的联系。聂拉木像岗噶一样，是他们的一个家乡。那些在聂拉木一次停留几个月的商人，可以流利地讲尼泊尔语。他们也从拉萨的主顾那里，学来地道的拉萨城市方言。

　　农村中的富裕人家通常都有一名男人在定日和聂拉木、定日和布让之间从事商品贩运。他们没有能力在加德满都、拉萨和日喀则之间更大规模的商业活动中与人竞争，但是这些农村商贩在当地贸易中还是混得不错。

　　在定日，大约有200多名农民参与商业市场的活动。有人图方便，直接和布让牧民交易。其他人则每年到聂拉木两次，赶往尼泊尔参加那里的贸易活动。更富有的差民则在定日西北部的朱措，同合股经营的夏尔巴人一起饲养牲畜和马。他们同夏尔巴人订立合同，垄断昆布和定日间的贸易。双方制定了一套交付和收选牲畜的制度。

　　大米是西藏从尼泊尔进口的主要商品，大米和其他粮食则在西藏腹地市场进行。大米从尼泊尔经过聂拉木进入定日，玉米、小米、干辣椒也从这条道路进入。尼泊尔尼瓦尔人和他们的混血亲属也总利用聂拉木这条商道，转运印度布匹和珠宝。拉萨不生产任何直接出口到尼泊尔的东西，但住在城里的行政官员和地主，支配其遍布西藏农村领地内的生产，并安排直接运往尼泊尔的产品。

　　这里的长途贸易绝大部分控制在定日商人的手中，但他们既非主要的消费者，也不是商品的生产者，他们只是在聂拉木路上运输货物的中间人。在经由昆布地区与尼泊尔进行的地方性交换中，定日商人有时才兼任商品生产者、使用者及中间商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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