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蔚莉：善用调解方式结案的法官

　　2006年2月26日下午，在中央电视台一号演播厅，钟蔚莉以高票当选“2005中国法官十杰”。当从最高人民法院院长肖扬的手中接过象征中国法官最高荣誉的“金法槌奖”奖杯时，她激动得热泪盈眶。

　　钟蔚莉16年扎根商事审判工作第一线，1994年被任命为助审员开始独立办案，11年来，共审结案件3500多件，涉诉标的总额达15亿元，没有一件超审限案件，结案数量连续10

年在北京市法院系统商事审判人员中名列前茅。在她审理的案件中调解撤诉率高达70%。1998年以来钟蔚莉共审结案件2969件，连续8年平均每个工作日审结案件达到1.54个。钟蔚莉工作最大的特点是善用调解的方法。这就意味着多数案件在法庭上就达到了化解矛盾的作用，为当事双方继续和谐共处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一

　　钟蔚莉1969年2月出生在广东省兴宁市，由于父亲是一名军人，钟蔚莉从小是在不断地转学、搬家中度过的。从农村到城市，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每当在困难的环境中得到别人的帮助，有时甚至只是一两句公道话，都会让年幼的钟蔚莉感到特别的温暖。真诚地对待每一个人，让每一个人得到公平的对待，成为钟蔚莉头脑中最朴素的观念。在钟蔚莉成为法官之后，这种朴素的观念就成了她工作的信念。

　　1990年8月，钟蔚莉从中国政法大学法律系大专毕业后分配到北京市朝阳区法院工作。之后她又在学业上两次继续深造。1994年她入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学习，三年后获得法学学士学位；1997年，她入首都经贸大学学习，三年后，她又以优异的成绩获得经济学硕士学位。因工作成绩突出，1996年10月她被破格晋升为审判员，2001年被选任为朝阳法院经一庭审判长，2003年7月被任命为民二庭庭长助理，2004年7月被任命为民二庭副庭长，2005年12月被任命为审判监督庭庭长。她曾先后荣立个人一等功一次、二等功四次、三等功两次，获得过“全国优秀女法官”、“北京市人民满意政法干警”等光荣称号。

　　钟蔚莉的办公室挂着两面新送来的锦旗，一面写着“真心耐心诚心揽事，想事揽事办事办好”，另一面写着“精业勤成诚心调解，消除对立共创和谐”。这是钟蔚莉去年年底到任朝阳法院审判监督庭庭长后通过调解结案的一个拖延了几年的“老大难”案件的当事人送的。这个案件跨时长、牵扯人员多、结构复杂，但经钟蔚莉多次斡旋后，最终调解成功，使双方当事人都很满意。

　　对调解，钟蔚莉作过这样一个比喻：调解案件就像盖一所房子，一颗为当事人着想的心是地基，没有基础的调解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法律法规是房子的主框架，没有法律的支撑，调解必然经不起时间的检验。良好的沟通技巧、丰富的社会阅历就是房子的砖瓦水泥，具备了这些材料才会建成一所美观完整的房子。

　　二

　　十几年的商事审判工作经历使钟蔚莉深刻地认识到，法庭上创造不了经济价值，当事人在法庭上的剑拔弩张可能导致两败俱伤。钟蔚莉接触过很多这样的情况：曾经非常紧密的合作伙伴，因为某些原因走上法庭，对于这样的案子，如果法官只是一判了之，并不能达到案结事了的目的，有时还有可能激化矛盾。因此，她积极地探索利用调解方式结案，努力追求法律效果和社会效果的统一。她善于寻找案件的调解点，善于灵活运用不同方式来达到最终解决问题的目的。

　　2004年下半年，一起超过3个月没有审结的经济纠纷案转到了钟蔚莉的手里，这是一家个体户起诉北京某家公司归还130万元欠款的案件。原被告双方此前有过十几年的业务往来，原告老板还曾经当过被告企业的副总。原先负责审理此案的法官开庭时，原被告双方在法庭上互相指责，根本没有相互通融的意思。原告拿出一堆白条，要求被告归还总共130万元的拖欠款，而被告则抗辩说原告的证据是假的，并且还提出要反诉。原审法官本来想通过

　　钟蔚莉接手后，先是找双方的当事人谈了几次话，在谈话中钟蔚莉发现，虽然双方火药味十足，但原被告过去曾有很好的感情基础，原告个体老板在给被告企业供货期间挣了不少钱，而被告靠原告的支持企业也得到了发展，是一个双赢的发展局面。双方之所以打官司是因为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好而伤了感情，于是为了争一口气而闹上了法庭。了解这些情况后，钟蔚莉决定从解开双方的心结入手，于是她打电话通知双方到庭调解。谁知双方正在气头上，都表示白天没有时间，要开庭只能在晚上。

　　晚上6点，钟蔚莉的同事们都下班了，她终于等来了两位火气未消的当事人。她先从原告个体老板入手，当跟他聊到创业之初的艰难时，原告老板回首过去唏嘘不已，钟蔚莉于是抓住这个机会对他说，那么多年的合作中，被告实际上帮助他过上了脱贫致富的日子，而且按照法院的证据规则，他所列举的白条的证明效力非常低，从法律的角度来讲很难完全认定。但如果双方能够放平心态，妥善解决矛盾继续合作，就可以重现双赢。钟蔚莉的话说到了原告的心里，原告的态度顿时转变了，表示愿意接受调解。钟蔚莉接着又做被告的工作，她告诉被告，只有双方互相信任才能有良好的合作，才能有大的发展，过去双方的经历就说明了这一点，所以大家都应该珍惜彼此的感情和合作基础。因为这场官司，双方的经营活动都遭到了严重的影响，如果非要通过审查账目查个水落石出，双方的合作基础彻底破裂，对双方都没有好处。钟蔚莉的一番话，使被告企业负责人提起了在最困难的时候两人兄弟般一起创业的情景，最后被告企业负责人流着眼泪说：“钟法官我听你的，你说怎么调就怎么调。”开庭时间从下午6点到晚上9点，结果130万元的债务纠纷以被告给原告10万元双方继续合作调解撤诉结案。原审法官3个月没有审结的案子，钟蔚莉通过调解在3个小时里达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2003年4月，“非典”肆虐，面对面的开庭要冒极大的风险，可工作不等人，钟蔚莉看着手里的案件越来越多，她决定加强调解工作力度，做到案结事了，维护特殊时期辖区社会的稳定。在她受理的一起合同纠纷案中，通知被告领起诉书时，发现被告有协商解决的意向，但前提是要先对清楚欠款数额。钟蔚莉马上通知了原告代理人与被告对账，但几天之后，被告公司突然发现了一例疑似非典病人，公司员工全部被隔离，无法再与原告对账。钟蔚莉引导隔离中的被告通过电话和传真等方式与原告对账。对账结束，她又分别与双方当事人进行交流，解决他们在还款时间、方式上存在的分歧，七八个电话下来，双方的意见趋向一致。没过几天，原告兴冲冲地打电话给钟蔚莉：“钟法官，没想到这种情况我们也能和解。谢谢您，我们申请撤诉。”在非典疫情最严重的一个月里，钟蔚莉个人结案52件，带领合议庭结案共81件。收结案均比2002年同期大幅度增加，其中在钟蔚莉审结的52件案件中，调解和撤诉的占了44件，有力地维护了“非典”期间辖区社会的稳定。

　　三

　　钟蔚莉认为，在调解实践中，仅仅依靠法官的力量有时还非常有限，如果法官能够学会借助社会资源来帮助自己调解案件，有时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2004年，某文化公司以共同举办科技博览会未果产生的投资纠纷为诉由，将一家展览公司告上法庭。原来原被告双方签订了一纸合同，双方共同筹办一次科博会，原被告双方分别以现金和人力物力投资。但原告在按照合同约定先期投入8万元之后，博览会并没有按计划开展，因此原告请求被告赔偿损失人民币10万元。但被告提出抗辩，认为博览会没有按时开展的主要责任在原告，自己只同意给1万元的赔偿。双方的底线相差很远，刚刚开始的调解工作陷入了僵局。

　　尽管困难摆在面前，但钟蔚莉没有轻言放弃，在接下来的几次谈话中她发现，双方陈述事实时都提到了一位某部委领导,言语中表现出对该领导的尊重。钟蔚莉灵机一动，能不能请该领导出面协助调解？虽然没有法律规定上的障碍，但在当时的司法实践中这种处理办法非常少见,更何况涉及一位部委领导。钟蔚莉考虑再三决定尝试一下。她拨通了这位领导的电话，正在机场准备到外地出差的领导听到事情的经过和钟蔚莉的想法后，立刻答应出差回来就帮忙做调解。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最终双方当事人在钟蔚莉的主持下很快便达成了一致，原告同意被告给付1万元赔偿。

　　在钟蔚莉审理的一起农业承包合同纠纷案中，两名村民因村经济合作社提前收回他们承包的鱼塘和种植园，在补偿问题上没有达到他们的要求提起诉讼。两名原告认为自己的证据很充分，他们所请求的各项费用法院都会予以支持。但在审理过程中钟蔚莉发现，两名原告的证据效力不足，完全可以不予认可。本来钟蔚莉可以以现有证据判决原告败诉，但钟蔚莉发现两名原告因对合作社的某些领导不满，表现出很强的对立情绪。在与钟蔚莉交谈时，他们曾暗示如果败诉，他们会采取暴力手段让合作社“不得安宁”。钟蔚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决定尝试调解的办法。因为两名原告都是农民，文化水平不高，他们对法官反反复复讲的道理听不进去，调解没有进展。钟蔚莉决定从双方当事人所请的律师和法律工作者下手，她先把道理跟两家代理人讲清楚，然后让代理人帮助钟蔚莉做当事人的工作。经过与当事人的代理人几次推心置腹的交流，双方代理人均同意帮助钟蔚莉主动到农村找当事人做思想工作，被告代理人还借助了乡政府的力量，帮助做被告的工作。最终双方达成了谅解，以撤诉结案，并且阻止了一场可能的暴力事件。

　　四

　　多年的庭审工作经验告诉钟蔚莉，法官的道德感召力在调解中也会起到非常巨大的作用。1996年夏天，湖南遭遇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钟蔚莉接到一个北京企业起诉湖南常德某公司的买卖合同纠纷案，原告同时要求法院进行财产保全。如果不能迅速赶到常德采取保全措施，被告就有可能将财产转移，严重损害原告的合法利益。而此时钟蔚莉正在发着高烧。得知这个情况，庭里领导劝钟蔚莉：“现在水灾严重，你又在生病，还是等几天再去吧。这种状况当事人是可以理解的。”想到原告办理保全手续时焦急的神情，钟蔚莉心想：企业信赖法院才提起诉讼，决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案件的处理。于是，钟蔚莉带上书记员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到了常德，钟蔚莉发烧已经到了40度，由于山洪，路面上的积水已经没过膝盖，她顾不上休息，和书记员趟着水赶到当地银行，冻结了被告企业的账户，对被告的财产实施了保全措施。

　　为了尽量减少保全给被告企业造成的损失，尽快审结案件，钟蔚莉随后就安排原告和被告企业负责人到她住的招待所里做调解工作。由于高烧不退，钟蔚莉脸色通红、浑身无力，只好把枕头垫在背后支撑着身体，强打精神靠在床上做起了调解，她给被告讲清了案件的法律关系和拖延还款将造成的后果。看到北京来的法官忍着高烧的折磨给自己的企业解决纠纷，被告企业负责人深受感动，“钟法官，您什么也别说了，就冲您这精神，我还有什么理由不还钱。”当场同意法院调解，并签署了调解协议书。原被告双方刚刚走出房间，钟蔚莉就浑身抽搐失去了知觉，被紧急送进

　　外地当事人来打官司，总是担心有地方保护主义，所以钟蔚莉对外地当事人特别慎重，一开始打交道她就很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一定要让他们感觉到北京法官没有地方保护主义，这样调解工作才好做。

　　2000年8月，钟蔚莉审理了上海某公司诉北京某食品销售公司购销合同纠纷案。被告所欠原告的货款久拖不还，几十万的款项不是小数目，北京的法官公正不公正，原告心里没底。开庭的前几天原告的代理人从上海赶到北京“公关”。先是打电话请钟蔚莉吃饭。钟蔚莉婉言谢绝后，又找熟人说情。那个熟人了解钟蔚莉的为人，劝他还是安心地走法律程序。代理人还不死心，想出了等在单位门口盯梢送礼的办法，钟蔚莉只好平心静气地和他谈：“你认为自己有理，为什么还费尽心思请客送礼？法律讲事实、讲证据。不送礼，白的变不了黑的；送了礼，黑的也变不了白的。把你自己的功课做足，安安心心地等着开庭吧！”代理人带着将信将疑的表情走了。开庭的时候，钟蔚莉把整个案件的法律关系、双方存在的问题以及利害关系清清楚楚地摆了出来，当事人心服口服，两个半小时就调解结案。双方对调解结果都非常满意。庭审结束后，原告代理人找到庭长，真诚地说：“我误解了钟法官，北京之行让我对法官有了新的认识，首都的法院没有地方保护主义，首都的法官令人信服！”

　　多年在审判一线工作的经验使钟蔚莉深深意识到，时代和人民所需要的，是知识型和实践型的法官。构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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