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卫士眼中的杨虎城

　　-特约记者/王梓 发自河南郑州

　　午后，阳光满地。穿过郑州古荥小镇的繁华地段，来到了一个清静、一地落叶的小村。王志屏老人的家就在这里，不大的院子，冬日的阳光绽满了屋顶、树梢。敲门，听到的只有院里狗的叫声。推门而入，一个戴眼镜的老者正坐在阳光里写着东西，安静的神态成为冬日午后一道很美的风景。

　　见有生人进门，院里拴着的两只狗一紧一慢叫个不停。进门、招呼的声音丝毫打断不了王志屏老人写东西的思绪。走到他身旁，轻拍一下，王志屏才恍然知道有人来到了家里。他正在写当天的日记，自制的日记本，封皮上不太工整地写着；王志屏，2006年，第十本。他的听力不好，去里屋拿出助听器，又喊来儿子招呼我们，才坐下轻声地说起在杨虎城身边的日子。

　　就在这个小院子里，祖籍陕西兰田的王志屏已经生活了近半个世纪。整齐、洁白的牙齿，硬朗的身体，丝毫不迟钝的思维，怎么也看不出他今年已经有92岁的高龄，唯一的缺陷应该是耳朵不好使。刚开始聊天时，他故意把语速压得很慢，还介绍自己是陕西人，口音很重，担心我们听不明白。

　　王志屏1935年7月参加杨虎城领导的17路军教导营，当时年仅21岁的他在教导营里接受了第一次军事训练，结束训练，当几天普通士兵后，被调任教导营勤务班任班长。1936年初，杨虎城亲自签署指令将王志屏选调到自己的卫士队，让他和其余70多名卫兵，一起负责杨公馆周边的保卫警戒工作。“我在杨虎城身边的日子虽说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但是其间的点点滴滴早已被我牢记在心底。”他深吸一口气，表情显得有些沉重，开始讲述以往的过去。

　　大孝子

　　“杨虎城是个的的确确的大孝子”，一提起他的主任(杨虎城当时是东北军的主任，大家都喊他主任)，王就反复地说起这句话。

　　回忆是从一个杨虎城救母的事件开始的。西安事变后，东北军的骑兵第十师(师长檀自新)在蒲城叛变了张学良，还扣押了杨虎城的母亲、弟弟杨茂三和一个驻地部队旅长，“他们名义上说是要保护杨老太太，事实上谁都知道，他们是想要挟杨虎城”。

　　他说，主任立即派人跟第十师谈判，最后谈好条件，他们答应让杨老太太和相关人回来。

　　“救是救出来了，杨老太太他们回来时还发生了一段小故事”，王志屏停了一下，嘴角还露出几丝不安。他说，当时知道杨老太太要回来，主任就赶紧在回来必经的东岭附近，也就是他们住处不远的东北角安了一个哨兵放哨，杨虎城还一再地嘱咐哨兵：一看见杨老太太的车经过，要立马打电话通知。

　　当时两地距离并不远，汽车跑得也快，没多大功夫，哨兵就看见了杨老太太乘坐的车，立即给主任打电话。杨虎城就赶紧带着两个太太(张蕙兰和谢葆真)一起出来在东岭南门迎接。看车停稳，打开车门。杨老太太在杨虎城和张蕙兰的搀扶下下车，走进屋子。王志屏说他当时就站着不远处，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得很清楚。

　　回忆继续。老太太进屋到炕上坐下后，杨虎城就端来半盆洗脸水，自己拧干毛巾，给杨老太太擦脸。然后就紧接着用小茶壶一口一口的喂母亲喝水。“当时老太太喝一口休息一下，主任就站在旁边，端着茶壶，等着她喝下一口。”回忆突然停了下来。他说杨老太太不喝水了，还用拐杖往地上捣了一下，哭着说，“九娃子(杨虎城排行老九)，你是妈的孝子，妈这次为你差点儿把老命丢了！”王志屏老人说当时自己就站在大门外，看到这情景自己也吓得不行。杨虎城听完母亲的哭诉，立即跪在老太太面前，“妈，孩儿不孝，愧对母亲”，主任是一手端茶壶，一手拿毛巾跪在地上。看见母亲还是一直在哭，杨虎城跪着上前给她擦眼泪。

　　叙述这一段时，王志屏的表情一直都很紧张，他说，在当时正僵持的时候，屋里又来一个人，是

　　说完这些，王志屏老人的表情终于轻松下来，说了一句，“杨虎城是个大孝子呀，自己做那么大的官，给母亲端洗脸水，还下跪”。

　　过人胆识

　　提起杨虎城的胆识过人，王志屏立即伸出了大拇指，还讲起了自己一直很难忘的一件事。有一次，杨虎城要到兰田县的山里指挥军队，当时本来有一个警备营护送他前去。在路上，杨虎城说没事，让警备营回去，只带了自己的一个70多人的护卫队前行。走到一个兰桥镇附近，卫兵在东面的山头上发现了大量的便衣队。队长很害怕，给杨虎城汇报情况时就哭了。杨虎城大声地指责他说，“哭啥？哭了人家就不打你了？”然后立即指挥护卫队，派人在对面的山头上架上几挺轻机枪，让其余人继续前进。

　　王志屏笑着说，“我就是继续前进的一部分人，当时心里就想，主任真厉害，就这么几个人还敢让前进。”他说，后来一直走也没出什么状况，直到遇见对面自己部队的人，问山头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便衣，他们说是自己人，怕杨虎城路上出什么问题，专门来保护他的。王志屏老人说，就这一件事，护卫队的人议论了半个月，大家都是打心眼儿里佩服杨虎城的胆识。

　　追忆西安事变

　　提到西安事变，老人精神就立即变得振奋起来。西安事变当天上午，张学良副司令(当时蒋介石亲任西北“剿匪”总司令，任命张学良为副司令)走进了新城大楼，当时王志屏就在门口站岗。他像许多卫兵一样，把枪插在腰间皮带的前面。“把枪收起来放好，你们给委员长送东西时，委员长把你们的枪拔去自杀了怎么办？”张学良对王志屏说。紧接着房间里就传来张学良和蒋介石的争执声。

　　回忆起西安事变里的杨虎城，老人说：“西安那一天，杨虎城并没有露面。他是在事变的第二天下午才去见蒋介石的。当时我已轮岗，没有听到杨虎城主任和蒋介石说的话。在新城大楼被扣押两天后，蒋介石就被转移到了高桂滋的公馆，当时和张学良住在一起。”

　　两个小时，王志屏老人讲述了自己在杨虎城身边的日子。因为他的听力不好，我们不想对着可敬的老人大声说话，采取纸条传递的方式，把想问的问题，写在纸上给他看，然后他再提起以往的过去。王志屏的儿子说，这个月的7号打算去西安，那边的记者邀请老人去，他也想去找找自己的老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