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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唤文艺复兴:年度文化述评(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05日11:12 南方人物周刊
呼唤文艺复兴:年度文化述评(组图)
易中天

呼唤文艺复兴:年度文化述评(组图)
李银河 图姜晓明

  如果拒绝人类文明主流的人文精神、人道主义,如果拒绝自由、平等、博爱的制度性成果,可以说,这种游离于文明世界的地方生存,其游击、自闭、刚愎的心理,连光荣孤立的精神都没有

  -特约撰稿 余世存 (北京学者)

  2006年的中国,变革正在发生。

  和谐理论、朝核危机、中非论坛、《大国崛起》,一系列事件话题,将多年中外分析家们讨论推测的中国角色推到了一个极端位置:中国人在国际舞台上已经不可能再守着“韬光养晦”的老历过日子了,我们不可能通吃通占,我们必须在挑战者、搭车者、光荣孤立的领导者等角色之间做出选择。

  多年暧昧的中国身份在今年呈现了部分面容。这一变革,其实是开放社会必须面临的问题,即在自处和相处中我们的身份是什么,我们认同什么,我们现代化的政治目的是什么?

  “恶搞”背后的喜剧精神

  这一变革,在文化领域的表现更为清晰。

  在此之前,文化,尤其是精英文化领域多跟“真理宣示”、“学术知识”等站在一起,纵然媒体呼唤过参与型知识分子、出版家称道过《潜规则》、《非常道》一类的公共知识产品、志愿者和维权人士盼望过社会意见领袖,但思想文化界多交了不及格的答卷,人们多只能在语言里品味文化的优越或光荣,只能在想象里品味思想的力量或前景。木子美的文化叛逆太过孤单,《甲申文化宣言》则只是做尽了姿态,去年轰动海内外的超女选拔赛,人们仍要把它跟政治转型、大众素质等联想在一起,这说明,个人、个性的表达和捍卫,在我们社会里还处于起步阶段。

  但到了2006年,情况有了改变。新年伊始,胡戈先生的视频短片娱乐了万千观众,让人惊叹年轻人的才思和独特锋芒。胡戈的价值在于,他正告了一切人:不要瞒骗,不要自欺欺人,不要故作高深,不要装。他放肆地把被层层围裹的面具撕破,而让我们看到生存的文化环境是何等地卑劣和虚伪。

  胡戈的行为自然冒犯了一些人,意料之外又在意想之中的,是陈凯歌先生的末路名言:“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恶搞引起了正人君子或权威机构们的讨伐,但正如胡戈自己所说:“恶搞”的社会危害性远小于“正搞”。“‘正搞’,就是一本正经地搞,认认真真地搞,搞完了让人看不出痕迹,让人不知道这东西已经被搞过。而‘恶搞’则相反,是嬉皮笑脸地搞,粗制滥造地搞,搞完了还要让你知道,这是搞过的,而且连搞的是什么,都要让你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知道。”

  我们在胡戈的自白里,可以了解胡完全是个明白人,他的言行之所以受到如此广泛的关注,因为他本分,他并不把自己看得有多高,他只是归属于娱乐。但他又有人的尊严,他实践并维护了“娱乐精神”,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们应该警惕的,是隐蔽性强、危害性大的‘正搞’,而不是那些无厘头的‘恶搞’。‘恶搞’没什么可担心的。”

  较之胡戈更为谨慎、持重的诙谐产出,可能应该属于《以和为贵》、《疯狂的石头》、《武林外传》等影视作品。这些作品风格不同,水平质量不同,或自污,或残酷,或辛酸,但多少曲折反映了我们汉语世界的无奈,它们既是市井的狂欢,又是人间的抗议。

  胡戈、宁财神们的成功表明,我们社会并不缺乏幽默的元素,并不缺乏喜剧的精神,只是这个老大的总以文化光荣自居的社会缺乏应对的勇气、经验和心智。

  民间草根的狂欢力量,青春个性的自由表达,一旦进入市场、强势者的视野,后者就不可避免地征用并打上自己的烙印。这是我们时代最无耻的文化奇观,一方面几乎所有的成人综艺节目都在装疯卖傻,低幼化;另一方面,所有的青春、童心上台表演时,被强行要求表达成年人的梦想、政治正确和知识正确。今年的超女选拔、以及摹仿而起的“我型我秀”、“梦想中国”等选秀节目,确实印证了人们当初的预想。甚至红楼梦角色选秀,也被人上升到官方、民族大义等立场上。

  当有人“正搞”超女时,我们可以想见,我们社会的保守、僵化力量足可以玷污一切健康的、美的、自然的形象。

  四大文化先锋

  在回顾2006年的文化现象时,最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社会虽然还没有出现人们期盼的意见领袖,却出现了经受考验的文化先锋。这就是李银河、陈丹青、韩寒,以及露头即如日中天的易中天等。

  他们不是昙花一现的名人,不是偶吐真言的媚时者,而是捍卫了人性、思想、学问和常识的文化先锋。这些人中,韩寒最为年轻,因此用词也最为激烈、草根,但事实上,韩寒主动被动卷入的各种争论中,他都表达出了一种立足于个人之上的常识感,在相当大程度上,韩寒跟都市文化中的主体——平民大众是相通的。

  我国的性问题专家成千累万,如刘达临、潘绥铭等人都有可观的论述,但很少有李银河先生那样全面地为中国人的性权利辩护的。她的观点貌似惊世骇俗,却在方方面面回应了当下国人的性问题。

  对比李银河的惊世骇俗或不讨好的实话,易中天就是一个撞大运的学者了。除了学术界同行,几乎整个社会都承认了他的学者身份。他是真正把历史祛魅后讲给人们的少数学者之一,易中天、电视与观众的“三位一体”,使他成了我们社会的“超男”、“超级教授”,他也没想到自己在“百家讲坛”一露脸就这么有观众缘,“我在学校讲课就是这么讲的,几十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正如李敖在大陆的演讲为大陆学人诟骂一样,易中天的成功,同样会引起同仁的嘀咕:“不务正业”、“学者明星化”。易中天的辩解是:“人文学科的终极目标是为了人的幸福服务,除了一部分在书斋里潜心治学的学者以外,也需要有部分人将学术转化为可以直接为社会现实服务。孔子如果生活在今天,他肯定会上电视,不然,像他那样坐着牛车四处讲学,太辛苦了。一个真正希望传播自己思想、而且相信自己的思想和研究对社会有益的学者,是一定不会放过大众传媒这个平台的。”

  在为易中天辩护的学人中,陈丹青是态度最为明确的一位,他说:“中国学者早该利用媒体传播各种知识和思想,这样的节目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

  陈丹青还说,二战前后欧美一流知识分子、艺术家、学者,都曾经高度重视媒体。譬如大诗人庞德、大哲学家萨特和西蒙娜·德·波伏瓦、大学者约翰·伯格、大哲学家及思想史家以赛亚·伯林等等,均深度涉入公众媒体,不仅利用,那还是他们在事业盛期或晚年的重要工作。萨特失明衰老后,放弃写作,全力主持电视节目,向全国和全欧洲人民说话,一说就说了10年。墙深处的“经院”哲学家,大量论文都是通过媒体播出,然后编选成集。西方知识分子的公众关怀,不是我们这里能想象的。

  陈丹青如此说,他自己也是力行者。他跟易中天一样,都是善用各类媒体的大才。陈丹青以名画家身份进入公众领域,第一次是辞清华教职,显示了一个知识分子的关怀。后以在鲁迅博物馆演讲“大先生”而为读者广泛关注,今年在纪念鲁迅逝世七十年的活动中,陈丹青的《鲁迅是谁》长文再次给公众以享受。他的笔才百倍于口才,关怀重过学问,但仍然努力借用公共媒体表达自己的思想。如果说易中天是媒体学者的话,陈丹青就是一个优秀的媒体知识分子。

  可以说,我们能有这样的文化先锋是难得的幸事。

  文化精英的继续沦落

  在回顾2006年的文化现象时,我们还要看到,不仅我们的文化教育全面滞后,就是我们的文化阵地也全面沦陷。

  全社会的创造性力量被压制,如果说三十多年前的社会出版让全国人只有几种书可读的话,今天的出版则让十几亿人的阅读品位、意愿大大下降,出版界的支柱产业除了教材教辅、行业图书、就是快餐娱乐了。至于传媒,其许多功能也被娱乐化。不仅网络、影视剩下娱乐,就是曾经一流的导演们如张艺谋、陈凯歌等,都在自愚愚人了。

  这是一种制度的报应。这种报应还只是开始。以至于每当人们惊呼已经到底时,文化精英们仍一再跌破文明、道德的底线。在中外历史上改革结束阶段的精英嘴脸——“笑骂由人笑骂,名利我自图之”,也就再而三地在我们的社会舞台上呈现。

  在今天,全社会都承认文、教、卫、公、检、法等公共服务品供给价格奇高之时,在农民和城市贫民跟这些所谓的公共服务无缘之时,我们的文化精英们却在小圈子内为名利分配吵得不亦乐乎。可以想见,如果公共服务品对大部分人来说不构成“公共性”,他们一定会自造某种公共性。韦伯曾痛斥过德意志民族转型时期的士人,“有学问没有思想,有文化没有灵魂”,韦伯以为,这种集体犬儒将把转型的德国带入一个危险的境地。

  由教授揭露的北大海归造假事件,让人们对社会净土的清白产生信任危机。而孔庆东等北大教授出位的意识形态作秀、阿忆哭穷事件,更让人怀疑这些有文化的人“彼何人哉”。我国文化精英们的行为,让汉学家们都大失所望,继顾彬严词批评文坛之后,汉学家们群起攻之。这些来自同行们的评论,也许会增进我们了解当下文化生态的可怜处境。

  确实,如果社会只能被迫出现几个文化先锋,而整个文化阶层不能承担尊德性、道问学的功能,那么,整个社会的现状和发展就是需要打折扣的。

  在攻击精英们的言论中,最激烈的是认为他们背叛了平民大众。这种攻击无济于事。

  事实上,我国文化阶层背叛的,只是我们文明的历史观念,一种植根于因果的伟大逻辑。这就是近年大众文化一再提醒的: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如果我们考察社会文化现象,可以看到因果律正在书写最惊心动魄的历史文本。我们相当多的文化人其实并没有历史的自觉,他们多不自觉地充当了社会报应的活宝,他们自以为人心可欺,好运常在,却做了大众眼中的笑柄。他们的言行,无论他们打着什么美好的名目,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是对他们个人品性的揭露。

  呼唤文艺复兴

  在2006年的这类文化现象中,最令人惋惜的是一些青年知识分子,他们的一念之差,让他们在公共领域一时难以流畅自如地表达。他们进一步做事,跟异见者、不同阶层集团的人打交道时,他们也犯下了难以原谅的错误。

  这一事件可以反证,在我们的文明里,要长成健全的人格,要跟其他人和谐共处,和谐理论既要有爱的内容,也应有爱的制度建设形式。这一事件还可以证实,文化人的任何重大表现,都在大众那里有最终的评判。

  也许出于对这种种现象的考虑,刘军宁先生在一年结束之际,发表长文《中国,你需要一场文艺复兴》。面对精英文化的衰败,刘先生乐观地展望说:中国已经悄然处于一场新人文运动的前夜,中国的文艺复兴甚至正在悄然来临。从对古典的着迷,到个人自主意识在部分人中的初步觉醒、再到文艺的民间化,而且躁动热切的个人无处不在。由于传媒科技的发展与普及,一个自我解放的时代正在到来。伴随着互联网而兴起的个体传播,将是中国新人文复兴运动的新景观。

  的确,改革开放近三十年的历史里,我们没有产出多少文化巨人,没有多少精神个体,无论如何,这对我们每一个参与其中的文化人来说,都是很丢脸的事。刘军宁先生说得对,我们需要一场文艺复兴,我们需要站起来。

  “天地之间,个体为尊!只有个人的站立,才有中华的真正站立。西方的崛起和繁荣,首先要归功于文艺复兴运动,归功于个人的觉醒。中国的落后,首先要归因于个人和个体意识长眠不醒。中国需要一场文化风暴,需要一场文艺复兴,需要一场新人文运动来唤醒沉睡了几千年的民众!唤醒的目的,是为了个体的价值与尊严!”

  因此,谈论我们的社会文化,切记我们需要有这样大的文明参照。如果拒绝人类文明主流的人文精神、人道主义和个性原则,如果拒绝自由、平等、博爱的制度性成果,如果我们依然你说你的,我做我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可以说,这种游离于文明世界之外的地方生存,其游击、自闭、刚愎的心理,连光荣孤立的精神都没有。这样的共同体,就真成为列文逊教授所说的“博物馆”里的“珍品”。

  列文逊教授说,像儒家这样古老的传统,由于它的经济、政治和社会基础都已被现代化浪潮冲垮,在现代中国已经没有生命力,其传统只能像躺在博物馆中的陈列品一样,仅仅具有引起观赏者审美的价值。

  他说得也许太绝对,引起了另一位思想史大家史华慈的不安。在史氏看来,文明传统应该如

图书馆里的藏书一样:“诚然,绝大部分的卷册可能再也无人问津。但是,谁也不能担保这些书籍就此长眠不语。”

  无论“博物馆”或“图书馆”,其隐喻都多少透露出世界范围内的地方文明之无文化的消息,这足以让我们这些自以为有文化的后发国家的子民引以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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