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路径导航栏
跳转到正文内容

1949年陈云领导军管会接管沈阳进行城市重建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1月22日09:44  三联生活周刊
1949年陈云领导军管会接管沈阳进行城市重建
1946年,沈阳火车站前关注时局变化的民众。

  城市重建的沈阳模式

  主笔◎朱文轶

  转折

  蒋介石1948年10月15日飞离沈阳的时候,他觉得这个中国首屈一指的工业城市的身影正在离他远去。

  此前半年,东北的据点对国民党来说就已经失去控制了。国民党军队3月12日从吉林撤出,并用军事上惯用的陈词滥调解释说,这是为了缩短运输线。驻军撤到长春,却给当时这个被围城市增加了极大负担,人民解放军封锁了通往长春的所有食物供应线。经过激烈争夺,四平在失去吉林3天后就失守了,但人民解放军此时可以向沈阳发起进攻了。

  这是这个月蒋介石第二次到沈阳“亲自”指导战事,第一次是在10月初。他在沈阳的日子并不愉快,除了战争形势对他越来越不利,手下跟他阳奉阴违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他对几个重要将领由此缺乏了信任。东北区“剿匪”总司令代行辕主任卫立煌和他在国军主力是否撤出沈阳救援锦州上的分歧,令他极为光火。蒋介石隐忍愤怒,飞临沈阳,架空了卫立煌,直接命令新一军、新三军、新六军、七十一军、四十九军主力和3个骑兵旅组成“西进兵团”,由廖耀湘指挥,向彰武、新立屯攻击,切断解放军后勤补给线后,再向锦州前进。

  由于不停奔波,企图把所有势力都控制在自己手中,蒋介石在1948年中得了比较严重的失眠症。安眠药并没给他带来多少慰藉。夜晚已不再是他睡觉的时间了,他大多是和战地将领通长途电话,商讨军情。后来,蒋介石发现每晚睡觉前喝一杯或半杯威士忌,才能有助于他入睡。

  尽管身处败局中,蒋介石仍然坚持每天记日记,他常在日记中夹进当天有重要时事和军情进展的剪报。但日记上的语气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坦率无忌了,1948年5月以后的蒋氏日记,字体也有了明显改变,和他的心情有关。他在日记里多次提到了“沈阳”,但显然极力在隐藏自己情绪的沮丧。

  早在这年4月,美国军事顾问小组头头大卫·G.勃尔就恳求蒋介石撤出沈阳,放弃东北,以北平为后方。徒劳的建议当然完全没有奏效,蒋介石的自尊心不允许他甘心一枪不打就把中国最大的工业中心拱手送人。谁都清楚东北对于全盘战局的意义,如果国民党占领这一地区,将切断中国共产党与苏联的联系,并利用东北雄厚的工业基础,对华东、华北、西北解放区造成南北夹击。相反,如果共产党控制东北,就可以改变自己薄弱的物质基础,形成一个极具生产力的战略基地,摆脱长期被国民党四面包围的被动局面。

  1945年抗战结束后,东北对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来说都是块难啃的“骨头”。李宗仁在回忆录中承认,“抗战胜利后,中共赶紧在关内训练大批干部,但东北原为战后共产党最难渗透的区域,因其土地肥沃,人口稀少,谋生容易,加之受日本人铁腕统治达15年之久”。而国民党接管东北后的形势同样不乐观,苏联人始终是国民党在东北的心患,长期囚禁张学良的旧怨让东北人民对蒋介石并无好感,国民党手上有一堆琐碎的事情要应付:要一一接收沦陷区的政权,要处理伪军和日本的战犯,还要把几百万日本军人和家属遣返日本。

  结果,不到两年,国共在东北的形势就出现了戏剧性的反差。中国共产党丰富的农村工作经验,让人民军队在东北获得了巨大的群众基础。在“北满”的宾县,一个叫马斌的县委书记和农民亲如一家,农民们川流不息地出入他的办公室。马斌做群众工作的经验被中共中央东北局委员陈云加以总结,并推广到全党。“能否发动农民是东北斗争成败的关键”,陈云由此要求在东北的干部“大官做小事”。毛泽东在一次回答美国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对“延安失守”的评价时,也自信地说,“人民战争不取决于一个城市的得失,而取决于怎样解决土地问题”。

  相反,为了紧紧抓住东北的控制权,蒋介石的一系列政策,却起了适得其反的效果:他独断专行地将原东北的辽宁、吉林、黑龙江3省划分为辽宁、辽北、安东、吉林、合江、松江、黑龙江、嫩江、兴安9省,南京派来的新官员对这些刚刚划分的地区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这激化了当地人对国民党政府的对立情绪,他们觉得初来乍到的“南方人”占据着大部分重要职务,这简直是“对东北的占领”。

  派系斗争让沈阳成了个松散、让人头疼的地方。作为东北的经济中心,它的吏治腐败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日伪时期留下的大批工厂,成为国民党官员赴任后受贿寻租的工具,几乎每个工厂背后都有官员的身影。1947年受命兼任东北行辕主任的国民党总参谋长陈诚刚上任就抱怨自己接手的“是个烂摊子”,“简直无药可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一切太不正常了。”陈诚在自己的回忆录里写道,“东北光复后,机关林立,冗员充斥,许多人都游手好闲,唯利是图,以致是非、功过、劳逸均无所稽考。”“军官放着带兵打仗的职责不做,却忙着开报馆、办学校,甚至开舞厅、办工厂、走私、做生意。”

  “共产党发动了农村的全部能量,而国民党却被城市绊住了手脚。”当时一名国外的战地记者评论共产党进入东北时“让开大路,占领两厢”的政策时说。从军事角度,国民党抓住了“点”,而共产党却控制了“面”。“点”可以被孤立和包围起来,但国民党却没能扫平整个“面”,他们能做的就是通过保护“线”(铁路线和公路线)把这些“点”连接起来,结果使他们数量有限的军事力量被弄到了崩溃的边缘。而对国民党而言,更致命之处在:全国100%的煤炭资源、80%以上的小麦产区、80%以上的棉花产区都在“面”上,共产党成功地用农村掐住了城市的命脉。在东北,中国共产党开始真正掌握主动权,而且从此再也没有失去它。速度惊人的通货膨胀加速了国民党在城市中民心的流失,几天内,美元与法币的兑换率由1∶200万涨到1∶400万。几星期后,非官方兑换率达到1∶800万,法币又减值了一半。8月份,比率又上涨到1∶1100万,高得令人难以置信。为了应对这种崩溃式的经济危机,蒋介石在1948年8月19日发布总统令,发行一种新的国家货币金圆券。那时候,旧货币价值实际上已降到了零。这天,蒋氏夫妇在庐山避暑,蒋介石还信心满满地把对金圆券上市成效的展望记在了他的日记上:“昨夜决定改革币制与管制经济日期余注重于辅币之兑现,以增加新币之信用,或可延长新币之命运也。”国民党政府想在经济空虚时进行经济改革,这种做法既不能增加收入,又不能减少开支,也不能增加生产。没多久,金圆券市值快速下跌,物价又开始螺旋上涨。那些对政府的公告信以为真、拿家中的美元去兑换金圆券的人倒了大霉。到1949年7月,恶名昭著的金圆券10个月之间贬值超过两万倍。

  沈阳陷入了不战而乱的困境,混乱和萧条充斥这个大城市的角落。沈阳的平均物价指数5个月内上涨了3到4倍,粮食则涨了9倍。公营企业中大约7万完全发货币工资的工人实际收入大幅度下降,到10月31日,人们的薪水根本买不到日常用品。这个旧时都市街头的人数一天比一天减少。

  抗日战争结束以后,战争前景不明,很多沈阳人想方设法离开这座动荡的城市,最先逃亡的是一些国民党官吏和富商,后来是一些公司企业的老板和职员,再后来是四处找门路托关系的普通老百姓。为了搭上离开沈阳的飞机,很多人变卖了家当。内战最后两年,设在北平的“华北剿匪总司令部”雇佣民航公司的飞机,把大量的军粮和武器运往东北,飞机空舱回程时,沈阳的很多单位就利用空舱,疏散他们的员工。当员工疏散得差不多后,一些投机商人开始包下空舱,向市民出售机票,赚取佣金。票务既是私人生意,也受到沈阳国民党政府的管制,不管谁申请买票,都要“东北剿匪总司令部”的批准,所以,仍有一些国民党基层官吏在倒卖路条的生意里钻了空子发了财。

  1948年春季的几次重大战役后,在多数人看来,战争的胜负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历史潮流已经转向。现在的悬念倒是,蒋介石留下的一个通货膨胀、生产萧条的城市,能否在新政权的手中一扫颓气、重拾生机?对于赢得武装斗争胜利的共产党来说,这真是一场新的考试。

  “前方打了胜仗,轮到我们去接收。这不是开玩笑,或者是去玩一玩,是担负着很大的担心。接收的任务责任重大。”在接管沈阳的动员大会上,陈云说,“经过两三年,有超过半数的新干部和我们一同去接收沈阳,这表明我们在东北有根了。”

  沈阳军管会

  人民解放军进城了。铁西区方向仍然不时有零星的炮声和枪声传来。战士们脚穿布鞋,表情腼腆,灰色棉军装有些肥大。插有红旗的汽车队上挤满了欢乐的面孔,几个女兵还解开胸前的纽扣,让怀抱中的婴儿吃奶。当时正路过沈阳“大东报社”门口的28岁的年轻人柏杨,看到了这一幕,他还看到接连驶过的坦克、吉普、大炮,“几乎全是美国人的”。

  “蒋介石是我们的运输大队长。”毛泽东曾开玩笑地说。现在,他的话应验了。入城部队有东北野战军一、二、六纵队,辽北独立师。军队从沈阳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进入沈阳市区,从北面官屯入城要持有党政军介绍信。

  毛泽东的画像被高高举起。一个高音喇叭竭力呼喊口号:“祝贺沈阳人民获得解放。”墙上、电线杆上到处贴着“新中国”和“欢迎中国人民解放军”字样的油印传单。蒋介石的新闻机构的刊物《新报》和《每日新闻》,一夜间变成了共产党的《沈阳时报》。对报纸和宣传的重视,既是新政权对舆论的一贯态度,也体现了新政权领导者对城市的理解。在陈云后来写给中共中央东北局并转中共中央的报告中,在如何迅速恢复秩序、防止大的波动上总结的重要经验之一,就是:“城市的人有看报习惯,不可一日无报”,“在大城市中的报纸是传布政策的最大机关,稳定人心,主要靠报纸”。沈阳军管会于是事先准备了几期报纸稿件,进城后的第3天报纸就散发到了城市的大街小巷。

  第一期《沈阳时报》的内容和编排都很简单,只是刊登了一些基本政策文件,有的版面一时找不到作者,就用过去登过的大文章来填充。新报纸在党员内部反响平平,但在群众中引起了讨论。陈云后来要求,“一切布告,必须字斟句酌。要审阅大样,对广告都要过细审查”。“各种布告和解放区一般新闻,不能一下子苛求内容生动,适合新区群众口味,但转载旧的文件,要有选择。”因为接管人手的紧缺,一共只有五六个干部负责报纸的排字和校对,而报纸大样要由陈云和陶铸二人亲自过目。报纸和对外报道委员会各派一人,在头半个月经常住在军管会参加会议。

  除了报纸,军管会还预先准备了大量用于散发的安民布告。东北行政委员会秘书处一名叫韩华平的干事回忆,这些用鲜艳颜色的纸张书写的布告当时装了整整4大麻袋。在最短的时间内,沈阳红遍了,但这座东北最大的城市和工商业中心还没完全恢复生气。比起战争前那个拥有188万人口的大城市,1948年底只剩10万人的沈阳显得冷清多了。自1947年冬解放军孤立沈阳以来,沈阳大小2万余家商店,只剩下7000家。留下来的小生意人紧闭铺门,直到1948年11月8日解放第7天,这些商店依然没有开门。为了调动沈阳城的气氛,一些年轻人组成的表演剧团开始在公开场合演出“白毛女”、“血泪仇”。和边区的群众不同,沈阳人对这种形式的表演还有点陌生。

  空旷的城市中,大批国民党的遣散俘虏,三五成群,倒成为沈阳城最显眼的群体。陈云和沈阳接收人员在1948年11月2日黄昏进入沈阳市区,就和这些穿着国民党军服的士兵打了照面。很多人事后都回忆起这一幕,担任陈云秘书的余建亭对这些敌军散俘的印象是,“从表情上看,他们情绪消沉,但也没有惊慌失措的感觉”。

  沈阳是作为国民党后方基地性质的大城市,政府机关系统众多,人员复杂。滞留在城内的国民党后勤部队官兵,解放军历次战役后放出的归俘,加上大量战败后回城的散兵,据估计人数在3万人以上。沈阳解放的速度超过很多人预期,接管人员事先没有准备好可以收容散俘的几个解放团的架子,这样一来,尽管他们一进沈阳,就在各区政府和卫戍司令部指定地点,花大力气对这些散俘进行登记和检查,但这只能规范一部分。至少5000左右散俘散落在城市各个角落,成分复杂,根本无从统计。

  散俘不光牵涉治安问题。11月3日,解放军入城第二天,就传来沈阳车站被人破坏抢劫的消息,一些没有重兵守卫的小仓库和国民党官员住宅也出了乱子。据说,这些破坏事件中都有国民党散俘的参与。另一方面,正值东北严寒时,沈阳城内被正式接收的散俘加上随军俘虏有5万人之众,需要接管人员给他们解决棉衣、粮食,这无疑是给物资奇缺的沈阳城火上加油。最好的办法,是把这些人先遣送到其他后方城市。但情况却没那么简单,沈阳作为全国解放的中间城市,承担着南北衔接的功能,短时间不仅没法疏散人员,还有大批新俘虏陆续从长春送到沈阳。原则上,在沈阳解放后向平津送;平津解放后,再向南方送。

  共产党自己的部队也同样需要约束和管理。“当时入城的部队太多了。”李锐几年后总结说,“‘抓一把’现象不好管。进银行拿钱,摊公鞋,在铁西区仓库搞物资,要尽力制止。”

  大量部队进城市后,遵守纪律和相互协调的问题变得更突出。1948年中期,毛泽东已经意识到,这支即将赢得武装斗争胜利的军队,需要警惕在纯洁思想的战争中倒在地上。他为此写了《关于建立报告制度》的文章。几个月前,发生在高家堡、井陉、阳泉、石家庄的违纪事件,虽然只是军队中的个别现象,不足以影响整体,但多少令这支向来以纪律严明著称的军队难堪。1948年底,共产党已经有300万名党员,250万人的军队,这已是世界上5支规模最大的军队之一,其指挥方法和管理方法自然跟在井冈山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处理这些纷繁复杂的事情显然需要大量的接管干部,数量有限的干部应对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城市系统和不断出现的新情况显得力不从心。陶铸和分管工业接收的王首道在回忆里都提到了这个问题。“从各地调来的干部三三五五,先来后到,参差不齐。”另外,“城市不同于农村,不能像农村那样一揽子,干部都下乡搞工作团,而必须首先建立起部门工作,把领导机关充实起来”。

  如何让有限的干部发挥最大的效率?如何让接管之初的混乱局面变得井然有序?新城市看起来需要一个既有军事职能、又有强大行政管理职能的政权机构。沈阳接收人员参考了3年前苏军和国民党熊式辉的接收方法,即在军管会下,按系统自上而下,原封不动,先接后分,一切被接收单位只对军管会负责,最后结束时,由军管会派出的代表负责签字验收。城市军管会主任的任命,由各中央局提出名单,然后经中央批准,军管会成员则从军队和地方两个方向挑选。军管会是沈阳为未来全国城市接管提供的最重要的经验之一。

  “军管会”模式被迅速复制到其他解放城市。1949年2月8日,“军队变成工作队”的要求在毛泽东起草的复第二野战军和第三野战军电报中被首次提出。在电报中,毛泽东说,“军队干部应当全体学会接收城市和管理城市,懂得在城市中善于对付国民党反动派,善于对付资产阶级,善于领导工人和组织工会,善于动员和组织青年,善于团结和训练新区的干部,善于管理工业和商业,……善于调剂城市和乡村关系,解决粮食、煤炭和其他必需品的问题,善于处理金融和财政问题”,“现在已要求我们这样提出任务了。如果我们还不提出此种任务,并下决心去做,我们就会犯极大的错误”。这个电报向即将进军江南的各野战军司令强调:我们现在正在准备3.5万名干部随军南下,但是这个数目很小。占领八九个省、占领几十个大城市所需要的工作干部,数量极大,这主要依靠军队本身自己解决。毛泽东用他一贯的语气说,军队就是一个学校,310万野战军,等于几千个大学和中学。

  人民解放军进入沈阳的前5天,全国第一个接管城市的政权机构——沈阳军管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成立,总共抽调了4000名干部。这些干部中的很多人后来专门组成了一个班子,为南下接收大城市之用。军管会除市委外,下辖经济、财政、后勤、铁道、政务等5个处,以及市政府、公安局、办公室、卫戍司令部等单位。沈阳接管工作接近尾声时,兼任沈阳军管会主任的陈云写给中共中央东北局并转中央的报告《关于接管沈阳经验简报》中说,“依现有经验来看,这次军管会本身接收机构尚缺外交、军事、社会、文化四个处”。


     新浪独家稿件声明:该作品(文字、图片、图表及音视频)特供新浪使用,未经授权,任何媒体和个人不得全部或部分转载。

Powered By Google
flash

更多关于 解放 沈阳 辽沈战役  的新闻

新浪简介About Sina广告服务联系我们招聘信息网站律师SINA English会员注册产品答疑┊Copyright © 1996-2009 SINA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