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乌鸦的城市 | ||
---|---|---|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8月11日17:07 外滩画报 | ||
上海市区没有乌鸦的记录史已经延续了五十多年,现在,喜鹊、八哥也从市中心退向远郊。城市鸟类生存状况不容乐观。爱鸟者呼吁大家去观鸟而不是养鸟,因为每一只笼中鸟的背后, 就有十只鸟死于捕鸟人之手。 文/ 李琴 实习生/ 梁静 图/ 古人
“除了树麻雀、白头鹎(又称白头鹰)、家燕和乌鸫等仍为常见鸟外,其余的鸟已很少见。喜鹊、八哥也已完全从市中心退向偏远郊区,乌鸦已在上海地区消失。”上海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下属上海野鸟会会员姚力告诉记者。 姚力的另外一个身份是WWF上海论坛斑竹。目前,他正与上海野鸟会的会员们一起进行着一项针对上海市区公园、绿化地带鸟类生存状况的调查,调查由上海野生动物保护站发起,浦东一地的调查已经结束。“情况不太乐观。” 姚力说。 花鸟市场背后的杀戮 下午1点,一天中最热的时候。52 岁的刘珍(化名)无精打采地摇着蒲扇。刘珍是上海凤阳路花鸟市场的鸟店老板,从去年12 月1 号起,由于禽流感。上海全面暂停鸟类入市交易。刘珍的店里还是满满当当的鸟笼,却只有一只芙蓉鸟,“养着玩儿”。其他的店也大同小异,空的鸟笼,偶尔有一两只百灵鸟或者八哥。 和花鸟市场里的其他店主一样,刘珍也开始在铺子里出售一些古玩,“生意还算过得去。”最近花鸟市场面临拆迁, “搬到那去,还不知道呢。”刘珍愁眉苦脸地说,“不过再不卖鸟了。” 卖不成鸟,鸟网还在卖,麻雀网、百灵网等,不同的网捕不同的鸟,价格不等。鸟网有需求,意味着捕捉还在继续。 刘珍有些神秘地透露:“鸟在别处, 要买鸟,只要留下定金,明天就可以取鸟了,什么鸟都有。”“鸟从那来?”“外地。”刘珍说。 鸟市平静了,私下的交易却没有中断。“虽然上海禁止鸟类交易,但遭捕杀的野生鸟类数量并没有太大下降。” 姚力说。鸟类交易只是分散和隐蔽了。“ 每只笼中鸟至少以10 只鸟的死亡为代价。”姚力说。花鸟市场催生了一个庞大的捕鸟族——鸟类迁徙路线到了中国就有了一个明显变化,飞来100 只, 回去就少了40 只,没回去的,大部分落入人手。 每年到了候鸟迁徙季节,芦潮港便就成了捕鸟人的天下,扯着鸟网的竹竿鳞次栉比。姚力说:“最惨烈的一次, 我看到一张网上有五六只死鸟,有挣扎受伤而死的,有活活被吓死的。”还有一次,他打开一个鸟贩子运输鸟的集装箱,一只鸟刚拿在手上,活生生的,几秒种后,头耷拉下来,死了——惊弓之鸟,被吓死的。还有一个他听来的故事, 有卖鸟人说,鸟受伤了,有些吃掉,剩下的,扯着双脚,喀嚓一声,撕成两半扔掉。 “ 买鸟经历也并不愉快。”刘珍回忆说,“有时候,推开鸟贩子的门,满屋子都是死鸟。”刘珍的鸟多来自上海本地的鸟贩子。而据她介绍,有些店也到新疆、内蒙等地拿鸟:“鸟多了,挤在笼子里,许多就死了,只能往垃圾桶扔。” 姚力与花鸟市场的许多老板都算得上熟识。在花鸟市场还没有禁止售卖鸟类之前,上海野鸟会有一项日常工作: 不时地到花鸟市场转悠,看到有人售卖猛禽或者国家保护鸟类,就会通知媒体和110,最后将缴获的鸟放生。 有件事情令姚力印象深刻。有读者将一只捡来的日本松雀鹰送到了新闻晚报社,鹰受伤甚重,报社遂联系了上海野鸟会。原来的主人可能是为了避免鹰逃走,就将鹰的指骨全部剪断,在铁丝笼里关久了,鹰的羽毛已经严重残损。华东师范大学的一位会员主动领养了这只鹰,因为没有合适的饲养条件和器具,实验室里一只空置已久的鱼缸被用作放养鹰的地方。“这可能是唯一一只住过金鱼缸的鹰。”姚力说。不幸的是, 两个月后,鹰还是伤重而死。 “养鸟是个很大的问题。” 华东师范大学生物系教师唐思贤说,这是一个可发展的庞大的产业,但是需要引导,要让大家去喂养可以人工繁殖的鸟类而不是野鸟。 上海已经没有乌鸦 除了人为的杀戮,城市的扩张也干扰了鸟类的生存。2003 年,复旦大学鸟类专家唐仕敏发表了一篇论文《城市化对上海五角场地区鸟类群落的影响》。据文中介绍,1950 年代,五角场还留存有不少原生树林和沼泽地。此后的50 年间,原生树林、沼泽地和鸟类大面积减少。然而到了1990 年代,81.8 %的涉禽,100%的游禽、46%的林区鸟、73.7%的灌丛鸟、85.7%的农田林居鸟和66.7%的池塘岸边鸟,却从五角场地区消失了。 据姚力介绍,上海有420 余种鸟, 其中常见鸟有树麻雀、白头鹎(又称白头鹰)、家燕和乌鸫等,但喜鹊、八哥等已经完全从市中心退向偏远郊区, 乌鸦更是在上海地区消失。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之后,上海再没有关于乌鸦的记录。”唐思贤介绍说, 此前,上海曾有过关于小嘴乌鸦、大嘴乌鸦、白颈鸦和寒鸦等各大种类乌鸦的记录。乌鸦喜空旷,远人烟,但随着高楼大厦的耸立、人流量的增加,乌鸦最终在上海绝迹。 比乌鸦幸运的是麻雀。麻雀曾是上海最为常见的鸟类,王安忆在《长恨歌》里对麻雀就着墨不少:“它们是特别适合在弄堂里飞行的一种鸟,弄堂也是它们的家。它们是那种小肚鸡肠,嗡嗡营营,陷在流言中拔不出脚的。弄堂里 的阴郁气,有它们的一份。它们增添了弄堂里的低级趣味。” 但据姚力介绍,麻雀种类很多,上海常见的只有树麻雀。唐思贤也说,上海的麻雀虽然数量不少,但是现在只有在冬天才能看到成群接队的麻雀。麻雀已被升级为上海地方保护鸟类。 “人与鸟的关系最终还是取决于人。” 唐思贤说,城市扩张、沿湖围垦、向海要地,人和鸟争夺生存空间,鸟类栖息环境日益减少,鸟最终也只能选择离开。 位于上海市区东北角的江湾是个最典型的例子。这里曾是一个废弃的军用机场,由于常年的荒芜和复杂的地形, 最终成了鸟儿的天堂。2002 年,这里成了杨浦区房地产开发的一个新城区—新江湾城。环保专家和志愿者曾联合发起历时两年的“江湾保卫战”,但最终告以失败。 姚力是当年“保卫战”的参与者之一,他后来又多次到达江湾,高楼大厦已鳞次栉比,交通干道将原来的生态湿地割裂成一块块所谓的“城中绿地”。 在姚力看来,上海的绿地是“景观绿地”而非“生态绿地”。这些“绿地” 的树种或者过于单一,或者过于复杂—本地树种与外地树种常比肩而立, 打乱了自然界的规律,鸟也自然不会光临。姚力说,江湾曾是上海除崇明东滩之外鸟的种类最多的地方,但现在可观察到的鸟总共不过五六种。 姚力回忆起2003 年夏天在江湾的一次野营,去了二十多个人,那是在一座废弃的大楼里,凉风阵阵,星辰满天,白鹭齐飞。如今,这一切已不复存在;就像王安忆所说:所有的浪漫都平息了,天高云淡,鸽群也没了影。 观鸟而不是关鸟 “ 要观鸟,而不是关鸟。” 姚力说。上海市农业委员会下属绿洲野生动物保护交流协会项目负责人康洪莉也是观鸟爱好者。据她介绍,观鸟是一项19 世纪末在欧洲兴起的运动。在丹麦、瑞典、法国、美国等国,每年约有近百万人从事这项活动,经济效应也相当可观。 “观鸟进入中国不过十年。” 康洪莉讲了一个故事,有一次,在北戴河, 一群老外看到中国的观鸟者,惊奇地问:“你们是日本人?”“不是。”“那是香港人?”“不是。”“啊,大陆也有人看鸟了!” 在上海,观鸟还鲜为人知。康洪莉说,上海市曾进行过一次中小学生识鸟能力普查,平均每个人只能认识几种鸟,大多数人只知道麻雀。也很少有人知道观鸟,有人问:“观鸟是把鸟关起来吗?”“ 笼子外有鸟吗?” 上海的观鸟者大多与上海野鸟会有所联系。姚力说,上海野鸟会是上海唯一的一个正式的观鸟组织,正式会员41 个,但在先后组织的观鸟活动中,参与者合计逾千人。会员们与WWF 中国项目办公室合作,编辑了一本观鸟入门手册,介绍了上海观鸟的几个地点:江湾湿地,天马山和崇明东滩等。观鸟很简单,必备品不过是笔记本、鸟类图谱和望远镜。姚力从2002 年开始观鸟:“中国鸟类大约1400 种,我看过300 种左右,有些会员看过400 多种。” 今年5 月,姚力作为上海野鸟会的代表之一,参与了在成都举行的中国观鸟组织发展建设研讨会。目前, 由上海野鸟会与国际鸟盟合办、预计于10 月举行的上海观鸟节也正在紧锣密鼓筹办之中。姚力说:“我希望更多的爱鸟者能够享受观鸟的乐趣。” 相关专题:外滩画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