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世界杯，几个足球后进国家都再次展示了自己的实力，证明他们在上届世界杯的表现并非昙花一现。美国、日本、韩国等队虽然命运不同，但都能在欧洲的土地上，从一流强队手里拿分。特别是美国对意大利那场血战回肠荡气，必定作为经典而载入世界杯的史册。
相比之下，上次世界杯出线的中国队，这次只能是看客。再看看这些崛起的足坛新贵，韩国过去虽屡胜中国，但大家过去基本还在一个水平上。日本和美国的足球市场远不如
中国，职业足球也大致和中国同时起步。日本的J联赛是1992年成立，次年开张；美国大联盟则是1996年开赛。如今呢？美国俨然快成了世界强队，日韩也大有脱亚入欧之势，中国队已经无法望其项背。大洋洲并入亚洲赛区，澳大利亚已经显露亚洲的王者气概。
几年前，我曾在一篇文章里写过：虽然以绝对的国民生产总值算，中国已经是一个大国；但论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中国还排在百名之外（2005年排名第110位），是个地道的发展中国家。在平静的现实中生活的人们，心理需要宣泄，需要扬眉吐气一下。足球作为第一运动，自然首当其冲。
有这样的社会心理基础，向足球投资就成了打民意牌，搞政绩工程和公共关系的必需。几年前有个市长竟公开说：本市足球的成绩比工人下岗不下岗更重要！还有少数大企业，由于产权不明，责任不清，企业领导索性在足球上烧钱，自己出出风头，根本不讲究投资的回报。所以，在足球上的投资，异化为少数企业领导“炫耀性的消费”，甚至“炫耀性的腐败”。大量热钱流入的结果，就是球员的工资不断膨胀，水平却没有大的提高。
职业足球，就是把足球推向市场。任何产品在市场上竞争，都必须守一个基本的原则：尽可能压低产品的成本，提高产品的质量，否则就会被市场所淘汰。而我们的职业足球，则买卖未开张，先提高成本，足球运动员一夜之间成了百万富翁，没有几千万元俱乐部就别想开张。这样一来，只有几家烧得起钱的大企业才弄得起足球俱乐部，把小资本挤掉。而有的大企业的投资，只对“炫耀”的虚荣心负责，不对市场负责，无法长久支持职业足球的运作。
我在《炫耀的足球》一书中分析并预言：中国足球在不久前出现的“市场泡沫”，主要是搭了经济起飞的便车，同时加上企业经营不规范，无法约束在足球上不负责的烧钱行为。随着市场经济的规范化，随着经济发展的周期起伏，这样的泡沫是无法维持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腐败的大资本赶出足坛，把球员的年薪拉到理性的水平，保证足球靠门票本身可以赚钱。试想，如果一个足球运动员年薪仅三万元的话，一个中等企业家也能出资建立俱乐部。投资的门槛低了，更多的民间资本就会进来。这样，以中国13亿的人口规模和足球市场，全国建上千个俱乐部也不会成问题。有上千个俱乐部，就有几万运动员，选拔人才的基盘才大，中国的足球才有希望。
不要怕钱少了没有人踢球，现在大学生毕业起薪两千元就可以接受，一个没有上过大学的足球运动员，一年挣三万元并不少。对他们来讲，重要的是机会。那些愿意从这么低的位置奋斗去欧洲踢球的人，是最敬业，最肯吃苦的。而现在这种“炫耀的足球”，只能培养一代公子哥儿。看看美国，国家队排名达到世界第五，世界杯打入过八强。但就是在今天，大联盟中最穷的职业运动员一年才挣11700美元，而纽约公交系统的职工，平均年薪为六万。也正式因为这种低造价，大联盟才躲过关门的厄运（因为成本低，赔的有限），如今有了赢利的兆头，开始吸引大量投资。足球弱国的买卖开张要从小小夫妻店开始，兢兢业业，日积月累，最后才可能发展成超级购物中心。好大喜功的大手笔，可以过一时之瘾，却破坏了基本的市场秩序。
□薛涌（旅美学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