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行长“吸金”记

　　女性、银行行长、家庭背景……一系列关键词叠加在一个人身上。

　　阜阳、腾挪巨资、投案自首……一个个场景接连进入公众视野。

　　继吴英、梁珠凤等人之后，这个名叫李群的女子，成了又一起重大经济犯罪案件的主角。

　　在以她为标本，请专家解读女性为何接连陷入经济犯罪“重案门”时，我们发现，像吴英一样，许多落马的女骗子虽然也以非法集资等方式“玩钱”，但谁也没有李群“玩”得可怕。

　　李群的可怕之处在于，当银行的工作人员将升迁的希望寄托在包括违规手段累积的业绩之上，再辅以贪欲和失职，中国式金融危机的提法不再耸人听闻。

　　李群“崩盘”始末

　　本刊记者/吕娟  特约记者/于林才

　　案件背景：2009年5月1日，中国农业银行阜阳分行腾达支行负责人李群，因借款超亿元遭遇“资金链”断裂无法归还，主动向公安机关自首。目前，李群已被警方刑拘。

　　在李群投案自首之后，据她本人称，自1998年起就开始从事非法民间借贷，通过向他人许诺支付高息为诱饵，获取资金。她给出的月利息一般在2%至3%，高的达到5分，后期还有“驴打滚”的高利贷。

　　截至今年5月17日，已有28人到公安机关登记债权，出具借条金额共计1.65亿元。此外，截至4月30日，从与李群关联的账户划到8家企业作为开立银行承兑汇票保证金的资金共有844笔，金额累计达3亿多元。估计李群对外借款的总金额可能超过3亿元。

　　李群案发后，全国多家媒体赶赴阜阳，调查李群巨额借款资金去向之谜。据向李群借钱的受害者举报，李群借钱的对象大多是她的熟人，其声称借钱是为了完成储蓄任务或帮助中小企业还贷，并答应还钱以承兑汇票的方式。借款人可以在李群的办公室里谈利息、取盖着银行公章的借条，并直接在李群办公室的电脑里完成转账。

　　但李群投案后，阜阳农行相关负责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李群的行为是个人行为，与农行没有关系。农行的理由是，李群的资金往来主要是走私人账户，不是对公账户，并且李群借款时所盖的银行公章系伪造。

　　而更令人吃惊的是，在向李群借款的人中，不乏当地一些部门的官员，有一家姐妹俩就先后借给李群2300万元，有的甚至高达4000万元。而这些借款人的身份、巨款来源又引起新的关注。

　　2009年6月7日，全国1020万高考生在父母的陪伴下走入考场，但是，在安徽省阜阳市，目送一名少女进入考场的，却只有她的父亲漆德安。因为在一个多月前，她的母亲李群因涉及亿元借款无力偿还，选择了向公安机关自首，已被警方刑拘。

　　这一个月间，母亲的行为在女儿的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澜，我们无从得知，但是，李群在阜阳当地乃至全国激起的风浪足以令身陷阜阳官场生态的人震撼：据可靠消息称，6月2日，中央已派出新中国成立以来规模最大的调查队伍，当天便深入阜阳农行基层的所有网点调查。“李群案有可能在中国掀起一场金融飓风”，知情人做出这样的预言，而在人们纷纷猜测在全国愈演愈烈的非法民间集资的幕后操纵之手时，中央此次将李群案的调查重点放在阜阳农行，似乎正与一些知情者的猜度不谋而合。

　　女行长的“纯真”年代

　　5月1日，陪李群走入公安局大门自首的，是她的丈夫，阜阳市宣传部副部长、广电局局长漆德安，随后，漆德安被免去一切职务。

　　“他目前给人的感觉是气定神闲，认为自己是清白的”，一位在李群案发后与漆德安进行过长谈的友人这样向本刊记者形容。

　　了解漆德安的人似乎对他都有一个较为统一的评价：勤奋，好学，谨小慎微。

　　多年前，漆德安从安徽一个贫困山区考到阜阳师范学院，随后被分配到阜阳日报社任记者。其时，漆经常踩着泥泞的乡间小路辗转于乡村写长篇通讯，这种努力上进很快使他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

　　于是，经过同事的介绍，这个出身贫寒的小伙子与时任阜阳县委副书记李清一的四千金李群相识。

　　据漆德安当时的同事回忆，在他们两人交往期间，每次漆下乡采访回来，李群都会把他沾满泥土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当时的人们普遍猜测，除了漆德安身上的吃苦勤奋，两人外貌上的差距也是令穷小子独得官小姐青睐的重要原因：漆德安温文儒雅，而对比起来，李群肤黑矮胖，其貌不扬。

　　两人结合后，漆德安的事业平步青云，很快进入了阜阳地委宣传部，其后得到时任地委宣传部领导的肖作新的赏识。

　　多年后，漆德安认为自己的政治生涯因李群案而告终。漆对前来探望的友人说：“我这一生，成非李群，败因李群。”言谈间，难寻昔日的伉俪情深。

　　漆德安的抱怨事出有因。正值夫妻两人各自在阜阳官场游刃有余之时，两人的感情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轻松。据知情人透露，一方面，李群对漆德安的生活严格控制，“漆平时口袋里少有零钱”，而另一方面，漆德安却时常被排除在李群的家族圈子之外。他本人透露的一个重要信息是，李群自首前的几次重要的家庭会议，均没有让他参加。这令当时的漆德安颇为恼火，虽然现在的他对此感到庆幸。

　　李群归案后，一个疑问浮出水面：是谁“出卖”了肖作新？2000年，“安徽第一贪”、前阜阳市市长肖作新落马后，很多阜阳“圈内”的人不约而同地将矛头指向了时任阜阳农行新世纪支行信贷部主任的李群。

　　当年30多岁的李群是肖作新之妻周继美的固定牌友，双方来往甚为密切。究竟是李群借助漆德安的力量接近了当时的市长家庭，还是漆德安凭靠李群的官宦出身得到肖作新的赏识如今已难知晓，但李群自此便自由穿梭于阜阳官场，甚而阜阳市政府门前的人才大酒店是李群投资，也是当时公开的秘密。

　　周继美在将460万元的存款从李群所在的新世纪办事处转出后，肖作新贪腐案败露。

　　多年后，《南方人物周刊》的记者辗转找到当年《安徽第一贪肖作新》的反腐倡廉宣传片，李群是该片的主线索之一，共出镜6次。她面对镜头“手舞足蹈”，指证肖家的赃款(后查明有近2000万元)存放在她所在的银行。

　　肖作新落马后的近十年间，阜阳成了全国探究官员贪腐的典型标本，相继有100多名贪官落网，流传在民间的打油诗对此现象进行了演绎：

　　十亿人民九亿骗，阜阳人民是教练。总部设在蒙城县，全国都有连锁店。炸铁路，抢银行，一群贪官在阜阳……

　　然而，也正是在这十年间，李群非但没有因肖作新案引火烧身，反而将自己的金钱游戏经营得风生水起——据李群自首后供述，她的非法民间借贷始于1998年，至于当年肖作新夫妇是否也是李群高息揽储的对象，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