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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古:夭折的会战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7月22日12:34  三联生活周刊
1942年10月30日,在美国亚利桑那州,中国学员队队长常长阔(音译)在雷鸟空军基地学习驾驶战斗机,学成后他返回中国参加抗战   1942年10月30日,在美国亚利桑那州,中国学员队队长常长阔(音译)在雷鸟空军基地学习驾驶战斗机,学成后他返回中国参加抗战

戴安澜 戴安澜

同古街头化缘的和尚 同古街头化缘的和尚

同古火车站现场。1942年远征军200师与日军在这里发生过激战 同古火车站现场。1942年远征军200师与日军在这里发生过激战

  到达缅甸的第二天——6月28日一大早,我们便启程赶往同古。同古几乎在仰光的正北方,用当地人习惯的英里计算,大约有175英里(280公里)。“同古”在中国军迷里享有的热度,与当地人对这段历史的淡漠形成巨大反差。

  主笔◎李菁

  壮志出征

  我们租的车从市里出发不久,就拐到了仰光-曼德勒的高速公路上,同古恰好就在这条路上。陪同我们去的当地华人苏伟然说,这条路去年才开通,是缅甸目前最好的一条公路,很多司机都兴奋地开得特别快,每隔几天就会有一起事故。这大概也是路旁竖起的标志显示限速为100公里/小时,而我们的司机一直很谨慎地让指针固定在“80”那条线的原因。

  在缅甸体验到的高速公路与在国内还是不一样,路况和中国比还是有一定差距。道路也是开放式的——不过从我们走的一路上看,道路两旁尽是农田,很少有人、车的踪迹,也的确不需要封闭。道路的繁忙程度也远不及中国,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们的汽车在炎炎烈日下孤独地跑着。大约4小时后,终于到达同古。

  按照缅语发音,当地华人习惯称同古为“东吁”。同古虽然是一座小城,它是缅甸中部公路、铁路和水路的枢纽,战略位置十分重要。这大概也是它早在13世纪就被一小土邦选为都城的原因。16世纪上半叶,东吁王朝在此兴起,建立了统一的缅甸王国。如今同古的城市中心还保留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古城和一道护城河。

  1942年的3月8日,当戴安澜率领的第5军第200师作为先头部队进入同古后,他们马上利用旧城墙当成防御工事,修筑坑道封闭式的堡垒。因为离铁路线很近,四处都是锯好的铁路枕木,所以200师的工事完全用枕木做掩盖。因为白天有日军飞机来轰炸,挖战壕、做掩体只能在夜间进行,经过10天的准备,已经完成非常坚固的工事。

  1942年2月16日,蒋介石应英方关于速派第5军入缅的紧急请求,为中国军队下达了动员令,亲自指定第200师作为先头部队,从昆明开往保山,准备出国作战。3月1日,蒋介石从昆明飞抵腊戍,布置第5军入缅后的部署和作战指导要领。当夜又通过英军的通讯系统电召戴安澜前往汇报。

  蒋介石对戴安澜格外看重,3月3日一天之内又三次召见戴安澜,面授作战机宜。

  从3月2日起,第200师开始由保山驻地陆续向缅甸开进。据当时的《大公报》记载:“军运全用卡车,每车载25~30人,马则4匹,日常需车甚多。车队蜿蜒行进,长达数里,烟尘相接,蔚为壮观。”

  第200师的前身,是1936年国民党军队初建机械化部队时的一个战车营。1937年全面抗战开始后,战车营扩充为装甲团,杜聿明任团长;1938年春,在湖南湘潭扩编为第200师,编成有两个战车团和两个摩托化步兵团。杜聿明任第200师首任师长,并有苏联军事顾问帮助训练。1939年1月,又以第200师为基干,扩编为第5军。杜聿明升任军长,戴安澜则成为中国第一个机械化师的师长。

  “从‘长城会战’、‘华北会战’,一直到‘台儿庄战役’、‘武汉会战’,父亲都参与了,他的职位也从团长、旅长到师长,可以说,都是他一个个打下来的。”戴安澜的幼子戴澄东说。

  3月份的缅甸正是旱季,天晴日烈,田野干涸,大小河流都可徒步涉水而过,所以一路上并无障碍。3月8日,第200师到达同古。按预定计划,他们接替英缅军第1师的防务,掩护他们撤退,并防守同古。孤军深入1000多公里来到同古的第200师,将要面对的是从缅甸南部长驱直入、兵力是200师两倍的日军第55师团。当时仰光已经失守,同古的存亡直接关系到能否制止日军继续北上。而戴安澜在到达同古那一天的日记里这样写道:今赴同古,与英军第1师师长斯科特(Scott)会晤,询以敌情,则不明了,询以敌战法,则亦不知,苦恼之至,今后非由我国军队负起全责不可!

  奋勇阻击

  缅甸交通的主干道——仰(光)曼(德勒)铁路穿城而过,我们住的小宾馆恰好就在铁路东边,从早到晚都能听到火车“呜呜”地边呼啸着边从护城河边驶过。以铁路为界,将同古分为新旧两个城。

  仰光失陷后,联合军手里掌握的兵力,包括第17印度师、第1缅甸师、第7装甲旅以及增援而来的中国第5军、第6军。但是除了中国部队外,英军方面的战斗力已大大下降,而且支援这些部队的飞机也不过150架。

  当时缅甸军总司令亚历山大与中美三方协商后,对中英在缅甸的部队做如下部署:以仰曼铁路为界,由铁路以东至泰国边境,为中国远征军防御地区;总数约4万人的英军防守铁路以西。中英两国军队,分三路布防迎敌,最后计划在彬文那(平满纳)至曼德勒地区,与日军会战,围歼敌人。

  占领仰光之后,胃口大开的日本人已不满足这个胜果,军部发令让第15军继续北上追击,为了加强力量,又调第18和第56两个师团增援。1942年3月10日,被胜利激励的第55师团不等增援部队来到,就向同古及卑谬一线开始追击英军,进逼同古。3月16日,敌机开始轰炸同古。

  3月18日,英缅第1师最后一个旅撤到卑谬。当天下午,日军先头部队推进到皮尤河以南12公里处,但直到此时,日军仍不知中国军队已经接替英军防务。200师先头部队在皮尤河给日本人打了一个伏击战,杜聿明从缴获的文件中分析,当面之敌最多不会超过两个师团。

  此时的缅甸战场,多了一位特殊人物——美国人史迪威。蒋介石出任中国战区最高统帅后,1942年1月4日发电报给在美国的宋子文,请罗斯福总统指定一位高级将领来华担任中国战区统帅部参谋长,以便着手组建参谋部。美国陆军部长史汀生和陆军参谋长马歇尔将军经过认真筛选,选中了西点军校毕业的史迪威。没想到,一流的中国通史迪威后来与蒋介石陷入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在史迪威看来,中国人军事上的弱点在于想依赖持久战而取胜。“中国喜欢将局部利益置于全局利益之上的传统,导致了最为严重的军事错误。”史迪威在淞沪抗战前线的报告中提到了这一点,这就是侧翼部队不去援助遭受袭击的友军。但是他对中国士兵的战斗素质很有信心,认为他们吃苦耐劳、逆来顺受,能够忍受饥饿、长时间劳作、伤病和无聊,只要有好的将领,他们可以同世界上任何一支部队抗衡。

  当戴安澜带兵孤身进入同古时,杜聿明与史迪威满心期待着“同古会战,收复仰光”的计划:由200师在同古顶住第55师团,英军在卑谬顶住日军33师团,另调远征军第5军两个师、第6军一个师、66军两个师共5个师,在中英坦克的支援下,围攻日第55师团,予以歼灭,再进击第33师团。蒋介石也批准了这个计划。于是杜聿明再次赴同古前线,指导第200师加强防御,掩护全军集中主力展开会战;史迪威则在后方与英方交涉,提供运输条件,高度集中部队。

  日军在皮尤河遭到伏击之后,马上增加兵力反扑。3月20日,他们出动1000多人发起进攻,这是双方第一次正式交锋,这场战斗中,日军从马鞍中搜出了标有曼德勒以南中国军队部署的地图,才确认中国军队已进入到同古一带。

  夭折的会战

  想在同古寻找200师的踪迹,会发现这是一个令人失望的过程。今天的同古对这段历史的“冷”,与“戴安澜”、“第200师”在中国的“热”形成鲜明对比。当地华侨告诉我们,同古火车站还是当年那座老火车站,火车站的钢架梁上,还留着当年激战的弹孔痕迹。这或许是这里唯一能看到的些许痕迹处。

  可是当我们赶到火车站时,却发现这点小小的愿望也难以实现——同古火车站很小,也很破旧,一些身穿深绿色制服的军人把守在车站门口,戒备森严。原来几天前,同古火车站里发现了炸药,所幸没有爆炸。大家都相信火车站的炸药肯定是克钦族放的——在我们到达缅甸的一周前,缅甸克钦族叛军与政府军在北部一带交了火。所以火车站成了重点防卫处,连常年在这里摆摊的小贩都被清走,只有出示车票的人才能进入。“军人看你们这样的外国人肯定不会放你们进的,那些复杂的历史他们又不懂,也说服不了他们让你们进去。”一位华人叹了口气说。

  我们还是不甘心,在火车站搜寻,看是否还有机会。摄影记者发现了车站外有一座铁桥,走上桥站台内的场景一览无余,虽然拍不到弹孔,能拍一拍车站也算是弥补缺憾吧。没想到,下桥的时候,军人拦住了我们。在他的要求下,摄影记者只能一张一张地把刚拍到的照片全部删除。好在他早有应对之策——晚上他在同古仅有的一家网吧找到了恢复软件。

  作为先头部队杀入同古的戴安澜部队,后来成了一支孤军。当3月18日他们在皮尤河沿线与敌人交手时,新22师尚在曼德勒地区待命,因为运输困难,他们要到3月22日才能过曼德勒南下;第96师还在滇西待运。第5军前后分离六七百公里,而第66军还在畹町以东的路上走着。如此,设想完美的“会战”根本无法实施。戴安澜意识到,第200师只有孤军在同古与日军决战。这天深夜,戴安澜写好遗嘱,遣人交给其在昆明的夫人王荷馨,信里写道:“……因上面大计未定,与后方联络过远,敌人行动又快,现在孤军奋斗,决以全部牺牲以报国家养育,为国家战死,事极光荣……”200师从师长到班长,每一级都在郑重宣布自己牺牲后的代理人,以防指挥中断,其决心可见一斑。

  英国人的表现也令中国人失望。仰光失陷后,英国在缅甸的军政机构撤退到曼德勒东北面的眉苗,这里是缅甸的避暑胜地。缅南溃败后,英缅第1师、英印第17师和英装甲第7旅的残余部队只剩下不到1.5万人。英军司令部却有1名陆军上将、1名中将、5名少将、18名准将和250名参谋来指挥这支已遭严重削弱的部队。

  史迪威也把自己的总部设在眉苗,并很快组织了一个小小的参谋班子。负责与英军联络的美军梅里尔少校(Frank Merrill)向史迪威抱怨:“没有计划,没有侦察,没有安全保障,没有情报,没有俘虏。”

  各自利益不一样,矛盾也开始产生。蒋介石担心自己的王牌嫡系部队被歼,所以当史迪威请蒋介石批准其他部队立即入缅时,蒋介石指示,只有在同古的第200师陷入危急时,第22师方可为支援调遣,不允许第96师前出到曼德勒以远地区,并指示史迪威要严格采取守势行动,除情况危急不得支援亚历山大。不过蒋介石也采纳了史迪威的意见,同意第66军的第38师前进到眉苗。

  在缅甸战场上共同对付日军的中、英、美三方,始终没有解决好指挥权问题。

  1942年2月25日,蒋介石下令,入缅作战的第5军、第6军,由第5军军长杜聿明统一指挥,而杜聿明则由时任英缅军总司令赫顿指挥。

  3月3日,蒋介石到腊戍参加高级军事会议时,与从美国取道印度前往中国就任的史迪威见面。第二天,蒋介石告诉杜聿明:“你归史迪威将军指挥。”并叮嘱杜聿明,对史迪威要绝对服从。杜聿明反问:“如果史迪威的命令不符合你的决策时,应如何办?”蒋介石回答:“你打电报向我请示再说。”回重庆后,不太放心的蒋介石又给杜聿明写了封亲笔信,再次重申必须绝对服从史迪威领导的重要性。

  3月11日,刚接替赫顿出任英缅军总司令的亚历山大下令,中国第5军、第6军统归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指挥,但是亚历山大与史迪威之间,谁享有更高一级的指挥权,却含混不清。

  3月12日,中国正式成立“中国远征军第一路司令长官司令部”——当时的设想是还可能出第二路军远征泰越,甚至派出第三路军渡海去参加南洋各岛战争,所以第一次的远征军便加上了“第一路”的头衔。卫立煌出任第一路司令长官,因为卫立煌未到任,由副司令杜聿明代理指挥。但是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与“参谋长史迪威”相互之间的地位,蒋介石也没有做出明确规定。

  缅甸战场的指挥权问题,甚至引起了丘吉尔和罗斯福的关注,他们都希望本国将领能获得对战役的最高指挥权。丘吉尔告诉罗斯福:“蒋介石大元帅接受了我方的要求,亚历山大在对于实际上在缅甸境内的全部军队应有最高的指挥权。”罗斯福则认为,“亚历山大和史迪威之间最好能保持双重指挥权”。

  3月24日,亚历山大飞赴重庆见蒋介石时,蒋介石表示,将在缅甸的全部中国军队仍置于史迪威的指挥下,而亚历山大则全面指挥这些军队。史迪威对此表示同意。于是3月28日,亚历山大在眉苗指挥部告诉中国入缅军参谋团团长林蔚:“已在渝决定,以本人为在缅作战之中英联合军最高指挥官,史迪威将军受本人指挥。”但奇怪的是,中方参谋团和各部队之间却始终没有正式接到这一命令——英国人和美国人最后都意识到,实际掌握中国军队指挥权的,还是蒋介石。虽是亚历山大和史迪威两人所发命令,但全部必须经过蒋介石同意方能实行。纷乱的指挥权之争,也为日后的失败埋下了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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