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未来的东亚能控制激烈冲突吗

　　未来东亚世界能否控制激烈冲突和防止战争，不仅要看大国间如何协调彼此之间的关系，同时，也要看处在大国之间的东亚其他国家，能否继续深化合作，在经济和政治上产生更多关联，和更加有力地在东亚国际关系中起到平衡作用。

　　在《看待东亚须超越欧洲视角》（《新京报》8月5日）和《东亚的两张面孔》（《东方早报》6月21日）等文中，笔者不懈指出，进入21世纪后的东亚世界，正面临一种悖论性

的局面，在某些国家间相互冲突可能性增长的同时，本区域抑制冲突的能力也在增长。本月17日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不顾国内外的强烈反对，再次参拜靖国神社，给本来就冷淡的中日、中韩关系泼上一瓢冷水，就是前者的体现。

　　而就在同一时间，东盟国家的经贸部长们，却会聚于中国南宁一堂，举行“中国—东盟”贸易博览会，中国与东盟之间的热闹气氛，又使人感觉到还存在另外一个东亚。

　　东亚世界的悖论格局，其实也是世界总体的悖论格局的一个缩微。早在上世纪80年代，美国历史学家保罗·肯尼迪在其《大国的兴衰》一书中，就曾描述了20世纪下半叶以来的世界，同时出现的两大趋势：其一就是超级大国的兴起，而另一个则是由第三世界勃兴而发生的世界政治权力分化。在这样一种世界和亚洲的政治图景中，东亚区域未来因为一些冲突而爆发战争的可能性，相比以往到底是大还是小呢？

　　对此，笔者相对乐观，并不认为东亚世界在总体安全状态上，要比以往为差，即使发生冲突，在程度上也不会比以往为烈。原因无他，自20世纪下半叶以来，该区域国家已基本掌握对自身命运的主导权，与此同时，外来力量操控本区域的能力已明显减弱。从过往年代来看，对这一区域的国际关系，起着主要作用的，一直是本区域的传统大国中国，近世以来则是欧美列强外加本区域强国日本。该区域其他国家既缺少现代国际关系观念，也没有行为能力。

　　这种情况在最近半个世纪间已大为改变，该区域国家在摆脱以往的殖民体系后，普遍建立起了相对成熟的民族国家，树立起了现代国际关系观念，并且有了较强的独立行为能力。其突出变化，在于两方面：其一就是在实现了经济增长后，政治自主意识增长，国家已有能力保障自身安全；其二是在此基础上，这些国家间的经济、政治甚至安全合作增多，以有机关联的群体的形式参与国际政治的程度不断提高。也就是说，东亚世界作为大多数的那些“小国家”，已经成为一支对地区事务有着较强参与能力的群体开始兴起并出现。

　　在今天的东亚国际关系（包含本区域外密切参与到东亚世界事务的那些国家）中，东亚国家间关系（仅指地理上处于东亚的那些国家）所起的作用，已不可与昔日同语。如果说东亚世界内部的关系，以往在整个东亚国际关系中，是处于边缘和被支配的位置，没有多大自主能动性的话，那么，这一点现在已截然不同。它的一个直接结果，就是东亚世界的政治生态，更多已由东亚国家自己来决定，而不再完全受制于外来力量。

　　在近代以来被卷入西方历史的较长时间内，东亚世界曾不断发生过大大小小的冲突与战争。究其原因，都与东亚国家普遍没有自主能力，容易被他国操纵，因此身不由己卷入大国间的冲突有关。东亚国家普遍受约于外来力量，与外来大国在这些国家间不时发生利益碰撞，使往昔东亚世界战争频发。

　　朝鲜战争、柬埔寨战争和越南战争都莫不如此。这些实力相对为弱的国家，成了大国彼此竞争的战场。

　　从20世纪两次

　　然而，以上促使战争发生的条件，后一个在东亚世界已基本不存在。东亚国家在自主自立，开始试图并且已有强大能力主宰自己后，不再容易成为大国势力碰撞的交会点。在此情况下，首先，它们之间发生战争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如东盟国家自上世纪60年代末以来，在彼此克制、避免冲突升级上，已有相对成熟的习惯机制与做法。其次是，它们与大国发生战争的可能性较小。再次是，它们成为大国代理人，发动战争的可能性也大为减小，这些具有自主能力的国家，不再可能被大国利用为战场。

　　对此做出注脚的，就是这些国家在处理与大国的关系方面，目前所采取的政策。

　　东盟执行的“大国平衡”战略，韩国也在致力于做“东北亚的平衡者”，就连东亚世界的另一个大国印度，也是游走于大国之间，而避免硬性结盟。东亚世界的诸多国家不与任何大国结盟的战略选择，得益于万隆会议以来的不结盟传统，它良好地在大国之间扮演起了减压器的角色。

　　未来东亚世界能否控制激烈冲突和防止战争，不仅要看大国间如何协调彼此之间的关系，同时，也要看处在大国之间的东亚其他国家，能否继续深化合作，在经济和政治上产生更多关联，和更加有力地在东亚国际关系中起到平衡作用。就此而论，一个处在文明复兴中的中国，应该对朝鲜半岛的独立自主乃至最终统一，对东盟国家经济和政治统一性的提高及对外影响力的提升，都乐见其成，并积极支持和参与这一进程。

　　作者：程亚文 北京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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