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问题让俄罗斯很困惑

　　（法新社图片）

　　本报驻俄罗斯特约记者常喆肖德全

　　这些年俄经济逐步好转，但人口却日益减少，这使俄罗斯政府和学者非常担心。不久前，一位学者神情严肃地对记者说，如果再不大力吸引移民，不仅将导致劳动力大量短缺，最终拖垮俄罗斯经济。另外，征兵工作也变得越来越困难，届时“幅员辽阔、地大物博的俄罗斯将面临无人守卫的境地”。尽管人们心知肚明，吸引移民是解决俄人口问题短期内最有效的办法，但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另一种声音也提得很高，他们担心移民会夺走俄罗斯人的饭碗，并带来大量的社会问题，威胁到俄罗斯的国家安全，甚至有人主张“将移民完全赶出俄罗斯”。

　　“俄罗斯人的俄罗斯”

　　近几年来，俄罗斯的民意调查机构一直非常关注人们对移民的态度。11月11日，俄罗斯著名民意调查分析机构列瓦达中心公布了有关移民问题的最新调查结果，令许多学者感到震惊。该中心在俄46个地区128个居民点随机调查了1880名俄罗斯人，结果表明，59%的俄罗斯人要求限制外来移民的流入，而2002年这一指标为45%，2004年增加到54%。主张利用外来移民为俄罗斯造福的人数却不断减少，2002年占44%，2004年已经降到38%，今年又减少到36%。此外，半数被调查者主张限制高加索移民的居留，46%的人主张限制中国移民，42%的人反对越南移民，31%赞成对原苏联中亚加盟共和国移民进行限制，主张限制茨冈移民和犹太移民的人分别为30%和18%。37%的被调查者认为，俄罗斯的许多问题都应怪罪非俄罗斯族人。这些数据普遍比去年要高出3%以上。对于这个调查，俄许多大媒体都在显著位置进行了报道。俄媒体惊呼，“俄罗斯人的俄罗斯”这一口号现在在俄罗斯越来越受欢迎。

　　据俄罗斯媒体统计，最近几年来，成为俄罗斯人排外心态牺牲品的外来移民的数量不断上升。每隔几天报纸上就会刊登一条外国人在街头被殴的消息。虽然直接参与袭击外国移民的只是少数极右翼分子，可让人寒心的是，外国移民在大街上被打，几乎没有当地人会出面干涉，甚至许多离现场不远的警察也对此视而不见！记者曾经就此和一些俄罗斯人讨论过，原以为他们会为外国人的处境感到忧虑，可结果发现，这种危险的排外态势被他们当成可以接受的一种客观现实。他们最经常的回答是：“有这么严重吗？”个别人甚至毫不掩饰对某些外国人的歧视，声称高加索人就不干什么好事，他们被打死也是活该！

　　列瓦达中心的创始人、社会学家尤里·列瓦达针对这份调查担心地指出，排外情结存在于俄罗斯各个年龄层，与政治信仰无关，民族主义情结如今几乎已经成为普遍现象。

　　排外情绪随着政治经济形势起伏

　　许多专家认为，俄罗斯人的排外情绪有着深刻的历史根源。早在沙俄时期，随着领土的不断扩张，俄罗斯族作为“建立帝国的主体”，相对其他民族享受着特权，因此也产生了一种歧视其他民族的优越感。苏联时期，也有领导人宣扬俄罗斯族是苏联各民族中“最杰出民族和领导民族”，从而使大俄罗斯民族主义更加根深蒂固。民意调查显示，在1989年之前，20%的俄罗斯族居民具有公开的排外意识，其中具有进攻性排外意识的人占6%—12%。在苏联解体过程中，大俄罗斯民族主义的排外情绪迅速增长，加深了民族关系危机，成为加速苏联解体的重要原因。

　　苏联解体后，俄实行“休克疗法”等一系列改革，致使政治动荡、经济衰退，国内人民生活水平急剧下降，老百姓心理落差巨大，失落感强烈。另一方面，大批的外国商人和劳工进入俄罗斯，他们当中不少人的生活水平比普通俄罗斯的老百姓要高，这极大地刺激了俄罗斯人作为“大国居民”的自尊心，因此一些人错误地将自己生活水平无法提高归咎于外国移民抢了他们的饭碗，对外国人产生非理性的仇视心理。一些专家注意到，俄罗斯排外意识随着俄罗斯经济和政治形势的潮起潮落而起伏不定。例如1998年金融危机后，俄排外情绪曾大幅攀升。1996年，认为外来移民对俄的安全和秩序构成威胁的只有33%，2000年则飙升至56%。

　　俄罗斯社会急剧转型后，俄罗斯的极端民族主义势力也不断壮大，目前在俄活跃着40多个极右组织，其中16个被极端分子所操纵，追随者达50万之众。其中尤以“光头党”危害最大。其他各派政客为了角逐权力也竞相打出“排外”旗号。俄国家杜马独联体事务委员会一名副主席、“祖国”党议员萨维利耶夫日前公开发表声明，称外来移民是“潜入白人领地准备发动起义的野蛮人”，要求俄罗斯人“种族团结”。莫斯科市议会领导人普拉多诺夫说，莫斯科马上将举行议会选举，因此一些人想煽动民族主义情绪来赢得一部分选民的好感，以便获取政治利益。

　　正是因为以上原因，有的俄罗斯官员不愿承认“光头党”等极端组织的存在，也没有制定针对极端组织闹事的法律。一些官员把“光头党”的暴力行为淡化为“普通流氓集团滋事”，对“光头党”在莫斯科广场上的集会，警察部门竟然形容为“反对美国向俄罗斯出口鸡肉的抗议”，俄罗斯这种避重就轻的态度曾一度引起了严重的外交纠纷。

　　俄罗斯已经离不开移民

　　俄罗斯社会排外情绪越来越高，但另一方面，俄罗斯的发展和未来已经离不开外来移民。俄安全会议不久前公布的一项报告表明，根据俄最近一次人口调查，俄人口为1.43亿，估计到2050年，俄罗斯人口将减少1/3，降至约1亿。报告称，人口问题不仅已构成俄目前社会经济发展的瓶颈，而且其未来发展态势也将是俄在整个21世纪不得不面对的最主要危险。俄罗斯总统普京警告说：“如果目前趋势继续下去，俄罗斯将面临存亡威胁。”

　　实际上，为了缓解劳力不足的问题，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就开始吸收外国移民。上世纪90年代初俄罗斯边境开放，大批来自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甚至远至东欧的劳工纷纷涌入莫斯科，从事各种行业。据专家会计，自从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大约有700万外国人移居俄罗斯。

　　这些移民为俄经济带来额外推动力，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移民经济。记者不久前参加了俄科学院世界经济和政治研究所主办的移民问题研讨会。记者了解到，外来移民对俄罗斯经济和社会的发展都起到重要的补充作用。由于有移民的存在，俄罗斯的一些经济产业才能顺利运营，比如商业、建筑业、交通运输和农业。莫斯科市有半数以上的建筑工人和餐饮服务人员是外来移民，莫斯科170多家大型零售市场共有超过18万外来移民在打工，他们保障了莫斯科居民的日常生活用品的供应。移民中某一种族群体往往集中从事某一类型的工作。例如，阿塞拜疆人接手了莫斯科许多水果蔬菜市场；白俄罗斯和乌克兰人投入到建筑行业；亚美尼亚人当上了公交车和出租车司机；乌兹别克与塔吉克人则干一些最艰苦又最廉价的城市清洁工作。

　　尽管目前没有确切的数据表明外来移民为俄创造了多少价值，但据俄科学院世界经济和政治研究所教授雷巴科夫斯基和梁赞采夫向记者提供的一组数据显示，在俄工作的外来移民每年汇回家乡的收入约150亿美元。由于外来移民一般工资都较低，因此，外来移民每年为俄创造的财富远远大于这个数字。

　　不久前，世界银行发表报告称，俄罗斯每年需要100万外来移民，才能填补劳动人口的空缺。俄罗斯专家认为，为了保持目前的经济发展速度，2015年后，俄每年必须要输入大约200万移民。

　　俄政府意识到移民的重要性

　　俄学者认为，针对目前的移民问题，当前俄联邦和地方政府也有两种立场：一是保守派观点，主要是一些激进的政治人物，他们将外来移民视为只会对俄产生负面影响的洪水猛兽，主张停止劳动移民，加强边界控制。二是自由派观点，他们意识到俄需要引进大量的外来移民，以弥补本国劳动力的短缺，特别是在俄经济持续稳定发展的情况下，劳动力供求之间的矛盾就会日益突出。与此同时，自由派主张完全按照市场经济的原则引进移民，取消移民配额制度。

　　11月8日，俄罗斯移民部门突然宣布，明年将对大约100万名非法移民实行大赦，但能获得大赦的主要是独联体国家的移民，不包括目前在俄远东地区的大批中国人。俄移民部门解释说，选择对来自独联体国家的移民大赦，是因他们在文化、历史、信仰方面都同俄罗斯人接近。非法移民在大赦后将可以享受与俄公民一样的医疗服务，移民家庭的子女上学受教育也将会更加方便。据报道，这次大赦行动将作为俄移民政策改革的一项试验，仅局限在俄8个地区实行。

　　俄罗斯专家认为，这个措施反映出普京政府在移民政策方面选择了一条中间路线。他们认为，保守派和自由派的观点都是走极端，俄应根据本国现实，并参照国际经验，明确界定俄需要什么样的移民和与俄经济发展以及人口减少规模相适应的移民数量，同时要注意保障俄的安全，才符合俄的地缘政治利益。▲

　　《环球时报》(2005年11月21日第十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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