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谈
有一回坐地铁，我在杨箕村那一站出来，很饿，就近在路边摊吃了一碗米粉。米粉店是很简陋的那一种，盛辣椒酱的小瓶盖上腻着油污，成卷的粗糙卫生地摆在桌上大家揪着用。虽然米粉的味道不坏，可是坐在那里还是觉得反差很大:众所周知，地铁里面是很干净的，而且到处设计得很舒服，文明程度很高的样子。
最近广州市社情民意研究中心公布了一个调查结果，广州公众对市容卫生现状总体评价一般，满意度仅三成。再仔细看分类评价，会发现这个满意度的差别非常大，地铁机场都超过90％，河涌和小食大排档却不到20％。群众的眼睛当然雪亮，这结果确实反映了城市现实:有些地方很干净很文明，另一些地方很乱很脏；有些地方超英赶美，另一些地方贫穷落后。
话虽然这么说，又脏又乱的小食大排档还是很受欢迎。尤其是到了晚上，到街边排档去消夜，吃烧烤，吃海鲜，喝粥，喝啤酒，是很惬意的事情。有时候下夜班坐在车上，看见街边塑料桌椅旁的人，一团一簇，一边吃一边畅谈，让人不由得就要热爱生活，让人觉得南中国市民社会的生机，就都在这景象里了。
从前看香港电影，尤其是那些警匪片，经常一个镜头是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另一个镜头却是简陋拥挤的村屋小巷。可是最精彩最有人情味的故事，又往往发生在后一个环境中。所以就有一个有点偏激的想法，我以为一个大都市总要丰富些，要能够容纳各种各样的生活，才有生机。
当然脏乱的环境总归让人不悦，人们总是要追求更干净、更漂亮、更体面的东西。可是说实话，市容的体面、道路的清洁，甚至人们的卫生习惯，都不是一个城市最重要的东西。
在规划系学生必读书《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作者就列举了大量社区改良失败的例子:很多地方脏乱拥挤，可是人气很足，经过改良之后，干净、整洁，设施现代化，反倒萧条了。那本书的一个主题正是这个意思:对一个城市来说，视觉上的干净体面不是最重要的，内在的活力，对人们生活的包容能力，才是最重要最根本的。
说水至清则无鱼，似乎是在夸奖广州的脏了。广州确实太脏了，不仅是河涌和街边排档脏，空气也脏，这脏实在是应该改善的。城市的生机和活力，却是要和这脏乱分开，好好地保留下来。
蚩尤
